七月的风带着点燥。雾鸣拢了拢卫衣的领子，顺手把帽子扣上后走出了门。
今天不像平常般安静。远处停了不少车，围在车附近的人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交流声隔着挺远都能听到，一时间还挺热闹。
雾鸣收回目光，看到隔壁院子前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生面孔正交谈着什么。
女生注意到雾鸣看过来的视线，和她隔着几米对视了一眼后笑弯了眼，大声地和她打招呼。看上去挺开心。
“你好！”
……谁？
突如其来的问好让雾鸣很懵，晃着钥匙的手停了一秒。她抬起头盯着女孩，在脑海里搜索这张面孔。
女孩笑着走上前几步：“我是新搬来的，我叫温无虞。就住在你隔壁。”
哦……
雾鸣低头掩饰眼里的不自在，视线胡乱的扫过院子里养的花草，声音听上去没什么认识的兴趣：“我叫雾鸣。”
兴许是表现的不大热情，雾鸣余光瞥见打完招呼后女生和男生面面相觑。
……感觉非常不礼貌。雾鸣心里默默道歉。
“雾鸣，哪两个字啊？”温无虞问。
“雾里难寻鸣啼处的雾鸣。”
温无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听，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首诗。”
雾鸣心说放屁，这就是她随口编的一句诗。
但为了早点结束话题，她还是点了点头，假装赶时间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随后转身冲温无虞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拜拜！下次见！”温无虞笑的灿烂，也不管已经转过身的雾鸣，把胳膊举过头顶和她道别。
雾鸣刚走出一段距离就看见那停了很多车的地方，一位新娘在伴娘的簇拥下上了最前面的那辆车。那辆车载着欢声笑语从雾鸣身旁开过。紧接着，剩下的车也接二连三的跟在后面扬长而去。
怪不得这么热闹，原来有人结婚。
雾鸣没多想，在路边回了条消息后塞上耳机低头走路。
今天要去复诊，到达医院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雾鸣摘下耳机发了条消息，走了进去。
“雾鸣小姐。”心理医生秦娜笑的很温柔，打招呼时顺手倒了杯水给雾鸣。
“这是你的检查报告和康复证明。”秦娜从档案中翻找出几张纸递给她，随后在她对面坐下。“恭喜，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雾鸣接过报告细细浏览。片刻后，她头也没抬就突然冷不丁地开口：“秦医生，我的病好了，您还要接着观察我吗？”
语气淡淡的，没有质问，没有无奈。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
“咳……”秦娜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水杯。“职业病，抱歉。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联系我。”
雾鸣“嗯”了一声，把报告收好放进塑料袋里。问道：“药还吃吗。”
“你的病刚好，不建议立刻停药。药具体怎么用我一会微信发给你。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或者感觉疾病复发的可能，请及时联系我。”
雾鸣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麻烦你了秦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娜一边说不用客气一边走上前帮她打开门。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离开的雾鸣多啰嗦了两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联系我哈。”
雾鸣装没听到，离开医院后打了辆车，坐在车上时又翻出报告单来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和第一次来检查的报告相比，最大的变化是诊断结果那一栏的字变少了，从一长串变成了“未见明显异常”。
雾鸣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是突然有一天她的班主任带着她看不懂的神情说：“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你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
然后她就去了，结果显示她确实有病。还不少。检查结果那一栏，雾鸣听过的和没听过的病齐刷刷的列了好几条。处理意见上还明晃晃地写着需要药物治疗。
班主任也不是没有见过心理出问题的学生，但是当时看到雾鸣发过来的报告单时手都抖了一下，这么多病那还得了。往后一滑，诊断证明书上明确地写着建议休学治疗。她立即给还在医院的雾鸣打了电话，告诉她听医生的话休学治疗。
雾鸣不大乐意，她还是觉得她没病。班主任第一次见到不愿意休学回家治疗的，以为她生病生的魔怔了分不清东南西北，苦口婆心的劝了她半天。
最终，雾鸣因为不想和班主任争辩而选择了听劝，乖乖办了手续休学回家。只是她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有病，治疗对她来说跟逢场作戏没什么区别。
但是别人判断有没有病是根据报告单上白纸黑字决定的。快一年的治疗里雾鸣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多大变化，倒是学会了和心理医生周旋，变成别人眼里的正常人。
雾鸣叹了口气，把报告单重新装回袋子里。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有些眼熟，最终停在了学校前。
一年没来，学校居然还有一点陌生了。仅仅是有点印象的程度。雾鸣刚准备从留了一个缝隙的门进去，就看见穿着保安制服的大叔急急忙忙地从保安室出来扯着嗓子喊。
“干什么的啦！校外人员不准进校园啊！”
雾鸣被吼的退了一步，大叔快步走上前把她赶出去，一边嘀咕一边还把门锁了。隔着铁门质问：“小娃娃来干嘛的？”
……搞得好像她是来探监一样。
质问般的语气让雾鸣不想说话，她低下头摸出手机翻找联系人。见她不吭声大叔不满地问：“这孩子，问你话呢，干什么的说一声啊，学校规定不让放无关人员进去啊。”
雾鸣还是不说话，播了一个电话号码后打开免提举到大叔面前。大叔瞪着她手里的嘟嘟响的电话。
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女声：“喂？雾鸣，你到学校了吗？”
大叔凑到手机旁：“你是哪个？学校不让放无关人员进来哈，这小娃娃也不说话，”
电话那头哦哦了两声：“我是冯老师，这是我学生，你让她进来吧。今天跟你说过的，我有个学生要来。”
大叔一拍手：“好好，冯老师。这小娃娃也真是的，说啥都不理人，早说我就早就放她进来了。知道了，你先忙，我给她开门。”
说完，大叔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雾鸣走进去，低声道了句谢。大叔应该是对雾鸣没什么好感，挥手让她不要挡在门前，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下次问你啥要答嘛。”大叔说。
雾鸣没回答，敷衍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办公室门没关，雾鸣摘下卫衣帽子，走进去一声不吭地坐在了正在批改作业的冯丽旁边，坐下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坐着盯着冯丽正在批改的卷子，盯着盯着就开始发呆。冯丽把一沓试卷改完活动了一下脖子，这才发现旁边坐了个人。
“哟，什么时候来的啊，我都没注意，来了咋不吱一声。”冯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雾鸣“啊”了一声，刚回过神：“看你在改作业就没打扰你。”
冯丽说：“我以为你一直没来逛校园去了呢。”
雾鸣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回。冯丽没注意她的小动作，把改完的试卷往桌上怼了一下，又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治疗感觉怎么样？还是有用的吧？”
雾鸣违心地点了点头。
冯丽看上去挺欣慰，起身对雾鸣说：“康复证明材料什么的都拿好，你的休学证明我已经拿政教处去了，可以直接去政教处找章老师。”
雾鸣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冯丽走出了办公室。
温无虞家里请了阿姨来打扫，屋子里灰尘大，她就站在门口听她哥唠叨，一边“嗯嗯嗯”一边看看这看看那的。除了她哥的话，什么东西都是有意思的。
瞥到有人按了按雾鸣家的门铃，温无虞冲那人喊道：“阿姨，她刚刚出门了！”
阿姨诧异地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问道：“小姑娘，你们是新来的吗？”
“是啊。”温无虞心情很好，语调不自觉上扬。打量了一下阿姨挺喜庆的衣服说：“阿姨，您家有喜事啊？”
提到这，阿姨笑的合不拢嘴：“是啊，我女儿结婚呢。”
温无虞抱了一下拳：“恭喜恭喜，哥哥姐姐百年好合。您那么漂亮，您女儿也一定美若天仙。”
“恭喜。”一旁被打断后一直安静的温长青也温声道喜。
阿姨笑的合不拢嘴。温无虞彩虹屁吹到人心里了，短短两句话就让她对这小孩喜欢的紧，急忙塞给她两盒喜糖：“谢谢你啊小姑娘，来来阿姨请你吃糖。”
“诶好。”温无虞也不客气，笑着弯了两下腰就接过了糖。还不忘嘴甜两句：“阿姨人美心善，我真是幸运第一天来就能粘到喜气。”
“这孩子。”阿姨咯咯笑个没完，一旁的温长青也没忍住乐了。
“诶小姑娘，你知道你隔壁那姑娘去哪了吗？”
温无虞正把一颗糖塞到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不知道啊，我就看到她出门了。阿姨，您是想给她发喜糖吗？我帮您转交给她吧。”
“诶好。”阿姨笑呵呵地给了她两盒糖，然后指着温无虞对温长青感叹：“这孩子懂事，太讨人喜。”
温长青点点头：“是懂事。不用家里人怎么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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