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年。
他们领了结婚证，交换了戒指，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表白。
而且自婚礼后开始，他们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度蜜月，甚至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见一面。
直到他们收到宁渝欢去世消息的那天，他们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们各自的岁月都已经悄无声息的过了大半。
那天是新年，北方落了雪。
顾时迁抱着花站在宁渝欢的墓前，望着碑上的照片出神。
“那是他三十岁的时候我偷偷拍的，是不是很好看……”
“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强留了他三十二年……他无数次的哭着求我，我没同意……”
“我在家里装满监控，在他的身上放了无数的检测仪，一次次不顾他的意愿把他抢回来……
直到那天，他实在太痛苦，我也很痛苦，所以我选择了放手，我没有叫救护车，也没有通知江洺，只是抱着他，感受他的身体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变凉。
在最后的时候他笑着跟我说对不起，说如果可以，他其实想走在我后面，因为等待太痛苦，希望我忘了他又不希望我忘了他。”
顾时迁说到这里停住话头，转身看向身边的人，“这些年谢谢你帮着渝欢照看基金会，渝欢走之前跟我提过，说让你当下一任理事长。”
“但总不能让你一直这么忙，我可以先帮你照看着，你跟贺家主都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总这么忙可不行。”
顾时迁说着弯腰把怀里一直抱着的花放下，站起身的时候跟躲在花墙后面的贺夏来对视了眼。
“你说对吧？贺家主。”
贺夏来见被发现了，也就没在躲着，拍拍肩上蹭到的雪走到符春生身边。
顾时迁看着也不在多说什么，摆摆手就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贺夏来才收回目光。
他总觉得顾时迁越来越像宁渝欢了，不光是性格还有周身的气质。
贺夏来牵起符春生的手问：“休假吗？”
“嗯。”符春生点点头，离开的时候多看了眼墓碑上宁渝欢的照片。
他其实跟宁渝欢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跟宁渝欢见面的时候都待不了多久。
但是会有如今的结果，他却并不感觉意外。
毕竟雪人总会化的。
“生生，要是有选择你是想走在我前面还是走在我后面？”
符春生听到这个问题，偏头看了贺夏来一眼，“你现在更应该考虑一下明年过六十岁大寿的事情。”
“不急，我先给你考虑一下明年过四十九岁生日的事情。”贺夏来笑着抬手摸摸符春生的头发，“先给你过再给我过。”
“嗯。”符春生如今也不敢去拍贺夏来的手，他怕一不小心把这个“老人家”摔了。
虽然今年五十九岁的贺夏来看起来依旧是一副很年轻的样子。
“贺夏来，我想回三道拐。”
“那就回，今晚就飞。”
“好。”符春生应声，跟贺夏来并排走在花云山的小道上。
符春生想如果可以，他希望走在贺夏来的前面。
因为……
“贺夏来，我不想再等你。”他这一生大半的时间都在等贺夏来，这样对他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总得让贺夏来等一回他。
“那换我等你。”贺夏来也不想再让符春生等他。
但是谁曾想符春生过于狠心，这一等就让他等了十一年。
符春生走的那天是个晴天，天气特别好，他给符春生搬了把摇椅放在枣树下，让他坐着晒晒太阳。
那个时候的符春生已然跟去世多年的符同根一样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总是喜欢问他门前的枣树是谁种的。
贺夏来也就日日不厌其烦的回应。
“这是谁种的？”符春生看着头顶的枣树问。
“是春生种的。”贺夏来坐在符春生旁边答。
“春生是谁？”符春生疑惑的偏头看向贺夏来。
“是你。”
“哦，是我。”符春生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再次强调的念了遍，“是我，我是……”
“春生。”贺夏来适时提醒。
“我是春生。”符春生笑着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偏头问贺夏来，“贺夏来，我为什么像月亮？”
“因为我喜欢月亮。”
“哦，你喜欢月亮……你喜欢我。”符春生想通之后高兴的笑了笑。
贺夏来看着也高兴，从摇椅上站起身，想进屋给符春生倒杯水。
“贺夏来。”符春生喊住要进屋的人。
“怎么了生生？”
“我想……”符春生刚说两字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在贺夏来问他是不是想要喝水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点了头，靠回躺椅上，但是他总觉着他想说的不是那句话。
符春生望着头顶被风动的树叶有些犯困，意识昏沉间，他想起了刚刚想要对贺夏来说的话。
我想说爱你……
这天符春生去世，在贺夏来端着水杯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但是贺夏来没有哭也没有喊人，只是沉默的喝光了杯里的茶水，安静的在符春生旁边的摇椅上躺下。
阳光穿过被风吹动的枣树叶落下来，阴影摇摇晃晃的就像他第一次来三道拐时一样。
*
百岁宴，新增枣树一株。
贺夏来依旧坐在门前枣树下的摇椅上，只是身边多了一个蹲在地上听故事的小孩。
“然后呢？”小孩问。
“没有然后了。”贺夏来笑着答。
“怎么会没有然后？符春生离开了，还有贺夏来啊？贺夏来最后怎么样了？”小孩歪着脑袋抬起头，看着摇椅上躺着的老爷爷。
就听见他喃喃自语的念叨了句：
“是呀，贺夏来呢？符春生走了，贺夏来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好好活着啊？”小孩不懂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人都是会离开的，但是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不好好生活。
那样离开的人会担心，没离开依旧陪在你身边对你好的人也会担心。
“你都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我聪明？”
贺夏来听着笑笑没说话，只是偏头看着枣树旁新栽种的一株枣树苗。
末了在繁茂的枣树下，贺夏来小心的合起手上的笔记本，笑着问旁边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的小孩。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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