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心向月
我死后才明白，一味的退让不会换来海阔天空。
真心可以做伪，不值一提，我也不需要。
我要站到最高处，要权力，要地位，要规则重新改写，要悲剧不再上演。
一
暴雨如注，又湿又重的尸体压在我身上，土坑底的雨水几乎快要漫过我的鼻尖。
我蓦地睁开双眼，用力推开身上的尸体，坐起来呼哧呼哧喘气，整个人累得像在阎王殿口走了一遭。
雷声与雨声一齐争先恐后灌入我的耳里，鲜活的嘈杂声在黑夜似群鬼咆哮，却叫我浑身血液沸腾，我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我还活着。
这一次，我定不会再忍让，我要让该死的人去死，让该活的人都活。仰人鼻息终不能长久，我，沈安澜，要制定我的规则。
随之一道闪电乍现，使我瞧见底下这遍地死尸。和前世一样，此处是乱葬岗。
但我不害怕，拜一对狗男女所赐，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与尸体待在一起也不觉害怕。
前世我的死是苏棠有意为之，今生却是她在我设好的局中。
昨日走水前我便好一番乔装，作出被大火烧伤的模样，再提前寻了安全地带躺下，又服下假死药，醒来便被当做尸体仍到了乱葬岗。
我把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我趟出这恶臭的尸山，攀着峭壁离开时，尖锐的石块刺破我的肌肤，剧痛如千万根银针在身体内翻搅，血珠炸开，汇成一条小小的河。
我咬牙忍耐，身体被滔天的恨意充斥，又有绝处逢生的痛快。
支撑我的只有一个念头，杀我者，我必杀之、我必杀之、我必杀之！
二
七日后，我着白衣，戴帷帽，于府前求见萧陵，遭到守门的小厮的怒斥：
“你瞎了不成？夫人刚去世，眼下少主正悲恸难忍，不见外客，还不快滚？！”
我心说呵呵，去你爷爷的。
“我能助少主夺得王储之位。”我道。
不久后，我见到了萧陵。他消瘦了些许，端着一副虚伪至极的正人君子模样：“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一一说了。
燕国王上有四子，大少主有治国之才却奸诈善妒，没有容人的雅量。
二少主聪明机警然而懦弱胆小，三少主有勇无谋更不必提，只一条，他效忠大少主。
我道：“经我卜算，少主您才是王储最合适的人选，我会帮您，待您登上大宝，我要做燕国唯一的女相。”
萧陵神色高深莫测，然后留下了我。
对此我毫不意外，他总是装的不在乎王储之位，只有当机会真的摆在眼前，他才会露出那点不可说的狼子野心。
要报复他，我就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放到他面前，权势，地位，然后在他站得最高的时候，一把将他扯下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解决了苏棠，她是萧陵的侧夫人，且嫉恨我入骨。
因我是蜀国郡主身份高贵，因我是萧陵明媒正娶的正妻，因我的确是被萧陵深爱之人。
我却只觉得荒唐、可笑！
若我高贵，便不会被迫送到燕国和亲，若我被爱，便不会被萧陵以爱之名深深伤害。
苏棠不懂，其实萧陵只爱自己。他爱别人爱他，爱别人敬他。
只因我不爱他，所以他娶了苏棠，对苏棠千恩万宠，逼我后悔，在他面前摇尾乞怜他廉价的爱。
我没兴趣迎合萧陵的低级趣味，也不会可怜苏棠愚不可及的恋爱脑。
落花凋落，我拾起一朵，于手中碾碎。
谁都逃不过，他们必须死。
在来之前我就报了官，苏棠纵火害我，自然当由燕国律法惩治。
苏棠还不知道她快要为我的冤魂偿命了，现在特意还跑到我的院里耍威风。
“贱人，你叫什么，你又是谁？萧哥哥凭什么留下你！”
苏棠狠狠瞪着我。
我明白，每一个靠近萧陵的女人大概都与苏棠有杀父杀母的仇恨。
“我是谁？你真的想知道？”我询问她。
苏棠：“少用你的帷帽装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啊啊啊啊啊啊！”
——她被吓晕了。
我慢条斯理的放下遮面的帷布。心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官府的人已经来了，我出门告诉他们，苏棠在我院里。
“大人，苏氏虽为人任性，却万万不敢做谋害正妻之事啊！”萧陵还在辩解，脸色难看的像掺了苦瓜汁，此等丑闻，他自然不愿传出去。
我道：“少主，苏氏心术不正，留在您身边会挡了您的王储气运。”
萧陵哑然。
要找苏棠纵火的证据太过简单，经过仔细查找，烧焦的院中还有凝固的助燃物猪油，再抓了萧府的厨子拷问，全部招了。
据说苏棠醒来后便得了失心疯，不消人拷问，自己便全认罪了，民间的人都在传是沈安澜的冤魂来索命，所谓报应不爽。
“恚(huì)女，这个世上当真有魂魄吗？”萧陵神色忡忡的问我。
三
我森森笑了，“当然有，说不定现在您的亡妻正在看着您呢。”
萧陵端茶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我佯做诧异：“少主对夫人一往情深，难道也会怕她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萧陵笑得很难看，似乎真的感觉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阴阳相隔，纠缠无用矣。”
我点点头，心中冷笑。谁稀罕纠缠你，自作多情幼稚恶心虚情假意狼心狗肺的贱男人。
我对萧陵说过，我会占卜，若他不主动占得先机，将来燕国的王会是大少主，届时萧陵和二少主都会被找个由头流放边疆。
不算骗他，这本来是前世的结局，上一世我死后，冤魂不散，我的魂魄灵体一直跟着萧陵和苏棠。
“该当如何呢？”萧陵问道。
“先解决三少主，断大少主一只臂膀，再解决二少主，令他失信于王上，最后解决大少主，令他彻底失去继承王位的机会，至此，大计可成。”
“恚女，你真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萧陵笑道，卖弄风骚的又是冲我眨眼又是耍扇。
我知道萧陵又按捺不住，他需要被人钦慕了，我忍着恶心，软下声音适当流露娇滴滴的依赖之情：
“只要那时，少主一定要守诺让我做燕国女相便好。”
“一定。”萧陵应得敷衍，心思早就飞到别处去了。
他可能根本不在意女相不女相，只想着既然有女人喜欢他，那定然是要收入后宫才是对女人最大的恩惠。
他探寻的想要看清帷幕下我的脸，“到那时，恚女你会摘下这顶帷帽，与我坦诚相对么？”
“自然了。”我轻笑道，“待少主看到我的脸，您一定会感到很惊讶的。”
萧陵莞尔：“那定然是恚女生的太美了。”
我真心实意的笑了，还算萧陵眼不瞎，老娘的确生的很美。
当天夜里，我正在烛下温书，一个黑色的影子矫健的翻窗进来。
蒙面人关上窗，拉下面罩，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郡主，事情已办妥当了，蜀君入侵边境的消息已泄露给三少主。”
“知道了，你先回去。”
阿乔可怜巴巴的望着我，“郡主，苏棠已经死了，我也不能留在您身边吗？”
“不能，”我狠心说，“萧陵会认出你。”
“那我也可以像郡主一样乔装，叫他认不出来。”
我摇头，告诉她风险太高。
阿乔失落的离开了。
她本是我的贴身侍女，从小伴我长大。前世时因我不愿事情闹大，处处忍让苏棠，连累阿乔也和我一样受欺负。
走水时阿乔正好不在，我死后她想为我报仇，却被苏棠守株待兔捉住，被活活折磨致死。
那时我的魂灵就在一旁，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可怜的阿乔备受折磨。
苏棠怕阿乔叫出声，于是先剪去了阿乔的舌头，怕阿乔武功高强，于是挑了阿乔的手脚经脉，又拔去阿乔的十颗指甲……
在阿乔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苏棠终于停手了，大发慈悲把阿乔扔下乱葬岗。
可怜的阿乔，无辜的阿乔，她最后是被乱葬岗积起来的雨水淹死的。
四
我恨，我恨啊！恨意灼烧得我痛楚难忍，被千刀万剐的剧痛也不过如此了，我发誓一定要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我重生回来的时间是在苏棠纵火的一月前，我早早与阿乔说了我的计划，嘱托她等我去寻她，避免了前世的惨痛经历。
明日便是苏棠行刑的日子了。
萧陵认为斩首太过丢他三少主的面子，于是使了一些银子，让官服把苏棠绞死。
我认为苏棠没有这么无辜，不该死的这么轻易，于是令阿乔花了大银子买下行刑的官差，留苏棠一口气在。
第二日我到乱葬岗的时候，苏棠被五花大绑跪在崖边，阿乔持刀守在一旁。
苏棠奄奄一息的看着我，“你要把我扔下去吗？”
我平静的点头，“乱葬岗下冤魂众多，难得有你这么一个明白鬼。”
我让阿乔给苏棠强硬的灌了一些小米粥，不让她死这么快。
然后我接过阿乔手里的刀，走到苏棠面前。
苏棠满脸惊恐，还等不及惊呼，我便亲手割下了她的舌头，挑断了她的手脚筋脉，拔去了她的十颗指甲。
她躺在地上，犹如一摊死肉。
“郡主，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阿乔不忍道。
当然残忍，可既然苏棠对别人做的出这种事，那她也该自己亲身受了才是。
从前世的阿乔被扔下去的位置如出一辙，我为苏棠惊心挑选了这个位置，掉下去没有硬物。
几日后，萧陵下朝，回到府中便眉飞色舞的与我讲起了今日之事。
“三弟果真如你所说急于立功，动了大哥的兵符，擅自调兵去了燕蜀国界，险些挑起大乱！”
“父王怒不可遏，剥夺了三哥的少主身份，将其贬为庶人，大哥再恨也回天无力了。”
我笑道：“少主镇定些，这不过是开胃小菜。”
“恚女你真了不得，”萧陵欣赏的看着我，“其实你这个计谋我也想过，只是我太过心慈手软……”
果真是事后马后炮，得了便宜还卖乖。
“呸！”我呸掉嘴里吃到的茶叶，对萧陵道：“我明白，那便让我来为你做这些事。”
“那二哥怎么处理呢？”萧陵怨妒道：“他自小聪慧，父王很是喜他，只是他胆量小，魄力不够，父王让他去钥州治理洪涝，便是为了给他锻炼的机会。”
“这不就是机会吗？”我反问道。
我把他们这四兄弟看得分明，个个都是顶顶虚伪的男人。
萧陵的虚伪不必说，大少主不容人，面上却是要装作最海量，三少主有勇无谋，却在收到假敌情后，提枪便抢着去立功表现。
再说这二少主，他机敏过人，却太过胆小。得到燕国王上苦心栽培。
可据我所知，这个二少主胆子最小，却敢在钥州洪涝一事上私自收受“河道修缮回扣”。
“终究是没有证据的事。”萧陵可惜道，“只是没想到我二哥竟是深藏不露。”
我从袖中掏出一本账本，递给萧陵：“少主请看。”
萧陵翻开账本，大惊失色，废了极大的功力才把喜色压下去：
“这竟二哥收受河道修缮回扣的账本！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卜到过，便命人去寻了，”我对萧陵道，“这份账本我已派人交给了大少主一份，届时大少主揭发二少主时，少主应把握时机，自请南下钥州，治理洪涝。”
萧陵为难道：“可我自小便长在这燕城中，并不懂治什么洪涝。”
那可真是蠢猪一枚。我心道。
“有我在旁帮你，你怕什么？”我道。
萧陵有些不明显的不情愿，观他神色，想必是在心里怪我为何不把揭发二少主的好事让给他。
“钥州地远，若是少主去告发，岂非间接告诉燕王，您的手伸的太长了吗？”
萧陵恍然大悟，欢天喜地的回去准备自请治水的说辞了。
我摇头轻笑，真是蠢货。
好好风光吧，等风光够了，我便要将你拉入地狱了。
阿乔从角落里冒出来，幽幽的道：
“郡主，您真要帮他吗？阿乔不知道，您竟还会治水。”
“要帮，他还没有成为王储，我怎会不帮？你且看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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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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