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迟菀同云羡清对视了一眼。
而后不知为何云羡清笑了笑,凑近看她的眼睛,道:“迟菀吃的是什么?好吃吗?”
孟迟菀有些疑惑:“果子啊。”
这果子还是你亲手洗的啊,为何这么问?
孟迟菀不明所以,仍旧慢悠悠吞嚼着,而后目光落在门上,神色凝重。
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嚼着嚼着,她便察觉到些不对劲。怎么……越嚼血腥味越重啊……就好像在生吃血肉一样……
阿爹见大家都站在原地,便主动去开门。
孟迟菀当即叫住了他:“阿爹,你先别开。”
而后便见阿爹回头惊恐地看着她:“你在吃什么?”
吃……果子啊。她照常想要这么回答。
可咀嚼的动作却慢了下来。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嘴角滑落,她顿了顿,伸出指尖轻轻抹了一下。
指尖颤抖而迟缓地放到身前,映入眼帘的恰是张牙舞爪的鲜红。
她低头——手中的果子根本不是什么果子,而是一颗颗滴着血的心脏肺腑。
篮子落地,她望向云羡清。
此刻,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云羡清为何会问她那个问题了。
呕。
她不自觉开始呕吐起来。先是轻微的,到后来几乎要将吃下去的五脏六腑和自己的五脏六腑一起吐出来。
她看着云羡清,眼眶通红,眼中泛起了血丝。
她胸腔漫出了强烈的恼意。为什么,她想问云羡清。
为什么?
云羡清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丝帕,拉过她的手,极轻极慢地为她擦拭手中蔓延的鲜血,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却从未淡去过。
可在笑意之下,他沉静地感知着心口传达来的巨大起伏,共感在清楚地告诉他,她现在很难过,她也很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对她。
笑意浅浅之下,他心脏开始泛起疼痛。他也在问自己,为何要这样对她?
他藏在衣袖之下的手几乎有些颤抖。
她看起来太难受了。几乎要将五脏肺腑全部咳出来,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一样。
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面颊,想要告诉她,是他错了,不该这么对她。
可他转瞬间便又想到,她看着终槐失神的模样,眼睛里似乎只能装得下终槐一个人,连他云羡清是什么反应,情绪又如何都不在意了。
故而,他又笑起来。没关系的,总要让她记住,她眼睛里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他又何尝不是病入膏肓呢?
他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心疼,可也只是似乎:“迟菀好可怜……他怎么能给你吃这种东西呢?”
转瞬间他的瞳色深了些,伸手捡起一颗“果子”,声音又满含笑意:“还吃吗?”
“果子”上的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指节滴落,而他神色潋滟,好似问的不是果子好不好吃,而是别的什么。
譬如,还心怀念想吗?还忽视我吗?
孟迟菀整个人不自觉有些发抖。她觉得这样的云羡清有些可怕。
故意捉弄她,故意不提醒她,甚至于连给她洗果子都可能是刻意的。
他根本就是知道这个果子是什么吧?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她视线落在终槐身上的那几眼吗?
她觉得颤抖甚至蔓延到了心脏:“云羡清,别这样。”
可云羡清却神色浅淡,甚至唇边的笑意都没变丝毫,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春风里,他用为她擦拭手和唇角的丝帕轻轻擦过自己的手,动作轻慢,不像是在擦血,像是在擦拭着些别的什么东西。
他瞳色似长夜,声音含笑:“哪样?迟菀怕我吗?”
孟迟菀回答不出来。
他便又道:“迟菀不喜欢我这样吗?”
孟迟菀:“……不是。”
门外又响了几声。阿爹又走过去想要开门。
这次孟迟菀来不及提醒她阿爹,便想走上前去拦住阿爹。
可手腕却被握住了。
她偏头。
云羡清看着她:“没事的。他不会有事。”
孟迟菀视线从他的手转到他面颊上,方才被血浸染过的殷红唇瓣轻轻抿开一抹笑意:“熙和,你能不能告诉我,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啊?”
云羡清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似乎松了些,转瞬间力道又更大了些,他冁然而笑:“其实迟菀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若是迟菀一直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又如何会变?”
孟迟菀没有挣脱开他的手,感受着那力道,没说话。
云羡清轻轻捏了捏她的腕,又接着道:“迟菀,我就是……善妒啊。”
孟迟菀心中猛地一跳。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她刚想开口说话。便听门“吱呀”响了一声,她偏头望去。
一颗人头无风而动,滚落至孟迟菀的脚边。
之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而这些人头的主人,她都再熟悉不过了,之后的数年她都曾活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迟菀……快清理干净了。你怎么出来了。”
孟家院落前有一棵小树,不知何时已经长大。
而树下此刻正站着个人,手中尚还捧着一颗滴血的人头,她发丝凌乱,面颊上沾着大片的血,嘴巴里不知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咯吱咯吱地响。
看到孟迟菀后,她似乎有些诧异,而后捧着人头笑得一脸无害。
捧着的那颗人头,孟迟菀也曾见过。是曾经欺负过她的一位邻家兄长。
而地上掉落的人头,正是马涧山、舅舅、舅母。
阿爹站在原地,也忽然笑了起来,整个人神色变得诡异起来:“小迟菀,阿娘还没收拾好,不过既然收拾到了这里,你也去帮阿娘收拾一下吧?”
阿娘站在原地笑得纯良无害。可嘴里咀嚼地更为畅快了。
虽说心中清楚地知晓这并非是真的阿爹阿娘,但看到它们顶着阿爹阿娘的脸吃人肉,还是有些瘆得慌。
“阿爹。这是什么?”孟迟菀冷静下来问。
“是……佛的恩赐啊。”阿爹变得很奇怪,面上的神色几乎可以用痴迷来形容。
孟迟菀觉得极度的不对劲。
这些人头,分明是再年少时曾对她造成过伤害的人。可这段回忆,除却自己,分明没有几个人知道。
为何会这么精准。
何况,佛?
想到这里,她便舒展开了眉目。
必是魔僧无疑了。
当初阿爹也曾虔诚地跪伏在魔僧面前。
“过来。阿娘喂你吃些好吃的东西。”阿娘手中新血覆盖暗淡的旧血,粘腻的血肉粘在肌肤上,手上拿着的那块血淋淋的骨头肉被撕扯开,显得分外恶心。
孟迟菀:“……”不了,您吃。
但孟迟菀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瞧瞧。
如今尚不知晓这些事件到底是何意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她还没走过去,便听到终槐尚还带了些稚嫩的声音:“迟菀别过去。”
她回头望过去。忽然察觉到一些异常。
她沉下心来看终槐。
终槐上前来似乎想要带她走。
孟迟菀道:“终槐哥哥,你不怕吗?”
终槐神色紧张:“怕啊,迟菀你不怕吗?”
“终槐哥哥此前没见过或者说没清理过这些东西吗?”她问道。
终槐看她一眼,而后道:“……有啊。”
孟迟菀又问阿爹:“阿爹,人人都信佛吗?”
阿爹神色痴迷:“那必然是。”
孟迟菀神色平静道:“那终槐哥哥,你信佛吗?”
“……不信。”终槐道。
“那终槐哥哥,知道什么是……伤情符吗?”孟迟菀一字一句道。
游离于规则之外。不信所谓佛,分明不怕,却硬要回答她怕。
这分明,不是她记忆中的人。
或者说。他根本不是年少时的终槐。
“……迟菀真聪明。”终槐看着孟迟菀,终于笑了笑,语气平淡且柔和,分明与那略显稚嫩的声音有些不搭,可他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有种诡异的美感。
模样分明还是那个纯良的模样。只是里头却不是那个她以为的人。
她心心念念着的人或事,其实早就再也回不来了。
既然被发现了,他便也不再装了:“迟菀,听我的,不要爬塔。塔上是死路。”
孟迟菀嗤笑一声:“为何?”
“个中缘由无法细说。这里有特殊的禁制。这里可能就是专程为你……”
后面的话孟迟菀听不清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耳朵。
孟迟菀心中再次闪过一些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真真切切地将要发生。
可,是什么事呢?
该不该相信终槐呢?可他分明也曾欺骗过她。
不可信。
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
而一旁的云羡清一瞬不瞬地望着孟迟菀,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丝毫情绪,但他似乎能洞察她所有的思绪。
而后,孟迟菀下定决心,松了口气。
一旁的云羡清也静静地笑了起来,望向终槐时,神色间分明藏了些挑衅。
可这一切,孟迟菀都并未看见。
无论前路是什么,温怜颂都在等着她找回那样东西,她不可能就此终结爬塔的路程。
何况,如今便是她想终结想必也并非易事。
“终槐,你认为,你在我这里,还有可信度吗?”孟迟菀平静道近乎没有一丝情绪。
对于欺她骗她的人,她不会再有一丝的情绪起伏。
早先对年少的终槐之所以还能有些温情,不过是因为她认为那时的他尚还是无辜的。可换成如今的终槐,除了失望,她再也不会有任何触动。
很多事情,皆可以原谅。可若是欺瞒哄骗,她便不会再原谅。
“难道,你身边这个人便可信了?”终槐道。
无疑,这个人指的便是云羡清。
“可信。”孟迟菀一字一句,“我就是信他,如何?我曾经也信你,可你骗我。”
她现在信云羡清,是信他不会骗她。
她望着云羡清。所以,不要骗我啊。
云羡清面不改色,可心脏却忽然疼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但他转瞬间便平静下来。
他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似乎对于孟迟菀的信任万分欣悦:“迟菀,我自然与他不同。”
终槐还想要再说什么,便听一旁许久不吭声的阿娘道:“迟菀,快过来,吃了它。”
孟迟菀偏头望去,便见那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着,而阿爹阿娘似乎都未察觉到。
“快过来,吃了它,便可以睡觉了。”阿娘声音轻柔,诱哄道。
可转瞬间——
一道红光闪过,又有一颗人头落下,面上尚还挂着温慈的笑意。
爬塔不会爬很久的。
这章我觉得真的可以叫风雨欲来了或者叫病入膏肓的两个人?哈哈哈哈哈
说起来,我搞了个新预收,下一本应该会开那一本,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哦,文名叫《恋爱脑,但捅夫君十七剑》。[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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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添加了一些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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