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经诞生，兰利发现虚构的凶手是邪神，对他而言竟然是最好的发展，因为那样他就不用担心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计划，让他的一切准备都化为泡影。
兰利想到这里，一时间感到恍惚。
“兰利？你还好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兰利才猛地回过神，然后他的眼睛一下子和卡林的视线撞上。
在卡林的眼中，兰利看到明晃晃的担忧。
抿了抿嘴唇，在纠结过后，兰利低声说道，“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有跟踪狂。”他如果知道自己身边有一名一直观察他的跟踪狂，他绝对不会对黑金教派复仇。
他会解决了那名跟踪狂，再说复仇的事。
兰利为当前变得扑朔迷离，不受控制的局面感到无力。
可是仅仅几秒后，他脑海中又浮现出第二次看到虚构凶手出现时的想法，他可以利用对方……
也正是在这时，卡林带着明显关切之意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那你身边出现过行为举止奇怪的人吗？”卡林认真地问道。
兰利还想回答不，但在利用虚构凶手的念头的催动下，到嘴边的没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很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身边是出现过一个很奇怪的人。”兰利慢慢编织谎言，“我是在学校里无意中发现，他一直和我上同一节课，一直偷偷观察打量我。”
“后来我借着捡东西看了他一眼，他可能知道我注意到了他，就背过脸，以后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以为他只是好奇，就没有多在意。”兰利故意抖了抖。
他的反应落在卡林眼中。
思索片刻，卡林轻声问道，“你有见到他长什么样子吗？”
“我，我没有看到。”兰利装出惶恐地回答。
“兰利，如果你不讲出实情，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你。”卡林直白地说，他似乎已经认定兰利隐藏着关键的信息，只是在课上看他而已，不必如此害怕。
而卡林的怀疑，恰恰是兰利想要的。
确认卡林再次相信了自己的话，兰利当即握紧拳头忽然站起来。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兰利在心中倒数三个数，随后他松开拳头。
“抱歉，卡林先生，我，我——”
他控制着语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害怕。
一旁帮忙做笔录的警察先看不下去了，她起身为兰利倒了一杯热茶。
“你慢慢说，你很安全，兰利。”卡林也趁机安慰道。
兰利接过热茶坐回椅子上，对警察和卡林双双道谢，“谢谢，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我是隐瞒了一些消息，在发现有人在背地里看我之后，我还遇见过一件事。”顿了顿，兰利闭上眼尽可能表现出痛苦。
“兰利，不用着急。”卡林温声细语地安慰。
兰利点了点头，将他编撰出的故事娓娓道来，“大概是两个星期前，我约同学一起去附近的林中写生，因为同学临时有事，他没有去。”
“网上订好的小屋不能退，为了不浪费，我决定独自去写生。”
深吸一口气，兰利做出回忆的样子。
“我一共去三天，前两天都相安无事，第三天到时候，我在山林中遇见了狼。”他这一点没有说谎，第三天他确实遇见了狼。
“那时正巧我的手机没有电，我只能尽快下山，就在下山的路上，我听到了枪声，这让我摔倒，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已经在一间小屋里。”
卡林听到此处忍不住问道，“小屋里有其他人吗？”
“没有，只有我。”兰利咬了下嘴唇。
这个反应被卡林和另一名警察看见眼里，令他们一下子就猜到兰利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的身上留下了很多和今天一样的痕迹。”
“你为什么没有报警？”做笔录的警察皱起眉头。
兰利早预判到会被这么问，他苦笑一声，“我忘了，我醒来以后就跑走了，那边距离我租住的地方不远，我跑回去，连夜开车回到了家里，等我到家，那些痕迹都快看不见了。”
“我身体上又没有其他的异样，我就只当我遇见了变态。”在最后一个词上，兰利说出来时加上几分无力。
警察闻言发出轻叹，不再说什么。
“后来我在学校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很暴露的服饰，还有情趣物品，因为太恶心，我全都丢了。”
兰利继续编造，“我认为是变态拿到了我的学校地址来骚扰我，我想报警，但碍于没有更多证据，怕报警后没有抓住他，反而暴露我遇见了变态，所以我想单独待一段时间，防止我收到奇怪包裹的时候被同学看见，那样会很尴尬。”
“没想到遇见了黑金教派。”他将声音故意放低，那样听起来很无辜。
而这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卡林和另一名警察都露出同情的神色。
其中卡林更是将兰利的说辞和第一次在医院见面时，他提到的信息联系起来，“这就是你笃定他是魔鬼的原因？你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以及他对你做过的事。”
然而兰利没想到还能这样，他索性不回答，当做默认了。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说这些？”做笔录的警察发现了盲点，对兰利提问，在她做的笔录上，根本没有提到他很早前就察觉到‘凶手’的存在。
“我不能确定凶手是不是他，或者说他们，我无法分辨，我不知道怎么说。”兰利拿出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
“他们？”警察愣了愣。
卡林见状提醒，“还有在课上的那个一直看他的人。”
“抱歉，我忘了。”警察有点不好意思，她的注意力都放到变态上。
“没关系，我感觉他们有联系，但在看到偷拍我的照片前，我不知该如何说出来，因为我没办法证实他们之间存在联系。”兰利眉头微蹙，轻轻地说，“现在想，他们可能都是一个人，是那个神秘凶手。”
兰利做出定论。
“是的，你说得没错，他们大概率都是凶手，他很早前就在关注你。”卡林附和。
紧接着他问起兰利如何定的小屋，以及具体出行的时间，还有他的课程表。
兰利一一回答。
得到足够多的新线索，卡林结束了谈话，对兰利交代，“你先在这边等我一会吧，我忙完就来找你。”
“嗯，我会做好，不会乱走动。”兰利承诺。
“没事，你想在警局逛一逛也可以，一直在这里坐着压力会很大。”卡林严谨地说道，在他看来做笔录的地方不太适合一直待着。
房间里的另一名警察也是这样想，她思索片刻，提议道，“你可以去前厅，那边有接待用的沙发。”
经过提示，卡林也想起来，他当即自责，“是啊，我都忘了。”
兰利笑了笑，“没事，我去那边等你就好。”
虽说他想在获得警方调查的进展，但通过在警局里乱逛获取消息还是太明显了。
万一他不小心又引起警方怀疑，那就得不偿失。
兰利默默地想着，主动向卡林和另一名好心的警察道别，前往了大厅。
在他走后，卡林将笔录备份，随后返回朗斯代尔所在的办公室。
敲响办公室的门，这一次不再是同僚开门，卡林自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内，朗斯代尔还在看尸检报告。
看到卡林走进来，他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队长，兰利向我们透露，在案件发生之前，他疑似遇到过凶手。”卡林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报告。
朗斯代尔对于兰利早就遇见过凶手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只见他向卡林要过笔录，淡淡地说，“如果是这样就没错了。”
“嗯？为什么是没有错？”卡林略有些不解地问。
“他对凶手太熟悉。”朗斯代尔边翻看笔录边回答，“就像是他早就知道凶手会出现。”
卡林听到这话，立刻追问，“队长，你是怀疑兰利和凶手是共犯吗？”他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有人怀疑兰利。
“不，没有证据表明兰利和神秘凶手是一伙的，我只是依照他的表现推测。”耐心地回答，朗斯代尔快速翻阅完最新的笔录。
看见兰利是通过手机应用订好了写生时居住的小屋，朗斯代尔想了想，对卡林说道，“米歇尔刚刚回来，带回来了兰利的手机。”
“我想检查那部手机，这需要获得兰利的允许，你回去之后能不能问一问他？结果发消息告诉我就行，不用来警局跑一趟。”朗斯代尔暗示下午给卡林放半天假。
卡林立刻明白朗斯代尔的意思，他点点头，“我一定不会忘。”
“好，你走吧。”摆了摆手，朗斯代尔让卡林可以回家了。
得到半天假，卡林的心情也不错，在向朗斯代尔道别后，他快速走出办公室，乘坐电梯下楼，前往警务大厅去找兰利。
卡林刚走出电梯，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卡林正在和艾莉交谈。
“艾莉，你回来了？”卡林走近，略有些惊讶地问，“我以为你还要在医院再待一会。”
艾莉抬起头，看向站在兰利身后的卡林。
紧接着她耸了耸肩说，“我查不到西蒙斯的医疗档案，温妮也将她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自然就回来了。”
“温妮女士的状态怎么样？”卡林关切地问道。
“状态还可以，她改签了机票，这两天会留在这里配合我们的调查。”说完这些话，艾莉的眼睛下移，放到精神恹恹的兰利身上。
在卡林走过来前，他们也在聊与温妮有关的消息。
而有句话，艾莉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温妮女士希望这段时间你能和她一起住，她想照顾你。”
艾莉告知兰利。
然后只听兰利一口回绝。“不用了，卡林先生已经同意我借宿。”此刻他无比庆幸答应了卡林，不然他都找不到借口拒绝。
看出他的纠结，艾莉没再劝他，反而颇为理解地回复，“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她。”
“你要去找队长吗？他正好在。”卡林见到话题告一段落，问向艾莉。
抓住机会，艾莉起身，“对，那我先过去了。”
说完她快步冲向数字显示为一楼的电梯。
卡林和兰利目送她走远，随即两人默契地不再说什么，并肩前往警局内的停车场。
只不过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兰利忍不住提醒卡林一会开慢一点。
“我知道，上午只是太急了。”卡林无奈地解释，“队长下午给我放了半天假，我们可以慢慢走。”
兰利听到慢慢走，不禁抬了抬嘴角。
随后他想到手机还没拿，赶忙对卡林问道，“我们能回一趟公寓吗？我想拿一下我的手机。”
“你的手机被凶手拿走了，现在虽然找回来，但暂时不能给你，它是证物。”卡林说着也觉得没有手机太麻烦，于是他提议，“我可以帮你先把手机卡拿回来。”
兰利听到手机卡能提前拿回来，他放下心。
他的小姨每隔一个星期都会和他联系，算算也快到时间了。
如果打不通电话，他的小姨肯定会担心。
想到小姨，兰利耳边不禁又浮现出和艾莉的谈话。
当时艾莉也在旁敲侧击地向他打听和小姨有关的事情。也就是说，警察还没有放弃调查他的家人。兰利无声地推导，同时结合今天新编织出的谎言，大致明白等到与小姨通话时，他应该怎么说了。
记好要说的话，兰利有坐上了卡林的车。
兰利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系好安全带。
看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卡林笑了笑。
“不会和上次一样了。”卡林一边承诺，一边发动汽车。
兰利以抓紧安全带作为回答。
几秒后，他发觉卡林说到做到，这让他勉强放下心，向卡林问起有关西蒙斯的详细情况。
“你知道舅舅被安葬在哪里吗？”
卡林想了想回答，“温妮女士没有告诉我，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艾莉大概率知道。”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或者你问问你的小姨。”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兰利低下头，这是他的心里话。
听出他话语里低落的情绪，卡林立刻纠正，“抱歉，是我没有想到，我会帮你问。”
“谢谢，其实我不太想让小姨知道，我已经发觉她在暗中帮助西蒙斯舅舅，届时她一定会很担心。”说到这里，兰利抬起头望向窗外，“她很坚强，以至于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也很坚强。”
“嗯？”
兰利转过头，去看卡林。
“你也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卡林笑着叹气，“我能够理解，即便是亲人，有时也要保持距离，不能事事都告知，毕竟每个人都会不想被其他人发现的秘密。”
兰利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卡林看出了什么。
可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又不像。
这令兰利感到矛盾。
因此在红绿灯前停下时，兰利谨慎地问向卡林，“卡林先生，你的秘密不想被谁发现？”他说完时，红灯恰好结束。
卡林踩下油门，轻声回答，“我的父母。”
“嗯？”兰利愣了愣，这个答案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所以你对我来说不是需要保密的人。”通过后视镜，卡林看了看后方，接着对被挑起来好奇心的兰利问道，“你想听吗？”
兰利果断回答，“想。”秘密与窥私欲相伴而生，每个人都有，他也不是例外。
虽说与卡林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兰利却对他的印象很好。
这使得他在潜意识中想要了解卡林。
而卡林并没有在展示自己这方面吝啬，获得兰利的答案之后，他讲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男孩，他的母亲是一名花店老板，父亲是一名植物学家，生在这样的家庭，男孩似乎注定和植物打交道，可惜他不喜欢植物。”
“他觉得植物没有变化，他喜欢鲜活的东西，比如研究案件，稀奇古怪的案件，这个爱好被他的同学发现，那些人嘲笑他，并声称要用对待罪犯的方式对他的。”
“他们也确实那样做了。”
卡林的语气轻松，就像真的在讲述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主角与他无关。
偏偏兰利却能感觉出主角就是卡林。
这也让他明白卡林为何说想要父母保守这个秘密，他的父母知道后会伤心。
而被校园霸凌，却对家人避而不谈，不寻求帮助，往往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仿佛是听到了兰利的推测，接下来的故事就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男孩不想告诉父母，因为他的父亲总是很忙，在天南海北工作，母亲独自照顾花店很辛苦。”
“可不做出改变，这样的忍受没有尽头，所以在某一天，男孩头被按进马桶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了被欺负，他想要……报复。”
兰利睁大眼。
故事的基调从那句报复开始一下子变了。
“男孩从医院里出来后，他没有将学校遭受的霸凌告诉父亲，他只是在他的父亲问他想要怎么办，他说想要回去继续上课。”
“他的父亲同意了，只是父亲有一个要求，要男孩记住父母永远爱他。”卡林说到此处，语气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兰利没有察觉出，他只顾着追问，“然后哪？”
“然后就是男孩回到学校，他从校长办公室一路砸到教室。那些欺负过男孩的人都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最后他将他们的头也按进了马桶里。”
“校长找到了男孩的家长，可他的父母选择了相信男孩，站在他这一边，哪怕他没有告诉他自己为什么要把同学揍进医院。”
“后来男孩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新的高中，认识了喜欢解剖的朋友，开启了新的生活。”卡林讲出最后一句，他停下车，对兰利总结，“这是个圆满的故事。”
“对，非常圆满。”兰利说着露出一个笑容，他也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够圆满落幕。
见他开心，卡林跟着笑了笑，随即告知兰利可以下车了。
“卡林先生，故事的主角是你吗？”兰利在打开车门前确认道。
卡林坦然承认，“是我，这也是我的秘密，记得替我保密。”
“我会帮你保密。”兰利严肃地保证。
有了来自兰利的承诺，卡林点点头，随后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记问他。
“兰利，你对猫毛过敏吗？”
兰利摇摇头。
这下卡林放下心，他下了车说道，“我家里有一只黑猫。”
“我奶奶以前也养过猫，我挺喜欢它们的。”兰利回忆着过去，生出几分怀念。
卡林却提醒，“你不用像对待别的猫一样对待它，它的脾气有些古怪。”他认为，这是必须提前告知兰利的重点事项。
“好，我会记住。”兰利没有奇怪卡林的提示。
猫都有不同的性格。
所以卡林的猫比较难相处很正常。
这么想着，兰利跟随卡林来到位于一栋新建公寓的十八层。
当卡林掏出钥匙，打开他租住的房子的门。
开门的瞬间，昏暗的室内，一道漆黑的影子从房间里扑出来。
“嘭——”
如枪响一般的声音响起。
下一秒，兰利眼睁睁看着卡林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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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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