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虽然很想与沈闲玉说话,但是话到嘴边,反而不知说什么为好,这一刻,他忽然懂了近乡情怯的滋味。
沈闲玉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觉得心的距离与沈闲玉隔得很远,怎么也找不到去年冬的感觉,时间变了,心境也变了。
沈闲玉见陆祈叫了一声姐姐,便一直在等他说话,可等了许久不语,都未曾等到,不由想到陆祈这约莫两个月来受欺负的事。
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疼。
她前世孤身一人,这还是头次有亲人,知道有亲人是什么滋味,她无论往外走多远,但只要想到有一个人在默默想着她、念着她,便觉得心中温暖极了。
没想到有一天有人敢欺负她的亲人,陆祈又这样乖巧,也许就是因为陆祈太过乖巧才给人欺负,可乖巧何时成了错误,错的就是那个祝兴。
这样一想,沈闲玉沉声道:“不行,这口气咽不下去,必须得让祝兴给你道歉。”
陆祈一愣,虽不知沈闲玉怎么又提到了祝兴,不过与沈闲玉相处的时候,陆祈并不想提及外人。他道:“姐姐,我已经打过他了……祝兴说得不错,我确实下狠手打了。”
沈闲玉道:“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但他欺负了你一个半月,从五月开始,直到现在,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别憋着。”
陆祈忍俊不禁,他偷偷看了沈闲玉一眼,见她沉着脸,觉得异常可爱,沈闲玉在心疼他。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二人的距离近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沈闲玉还是那个沈闲玉。
沈闲玉没等到陆祈回话,转头看向他,见陆祈嘴角带笑,不解道:“很严肃的话题,你怎么还笑……”
话到一半,沈闲玉明白了,看来这事陆祈没放在心上,也没受到多大伤害,不然给人欺负了、还能笑得出来?
当下松了口气。
她也无奈笑了笑:“陆祈,打人这件事,你做的不太行啊。”
陆祈一愣。
沈闲玉道:“我教了你这么多法子,人体上有这么多重要的穴位,你打人脸上,多明显啊。对付这种坏人,不必心慈手软,但是也要学会自我保护。”
陆祈轻轻嗯了声,想到什么,从衣襟里拿出一块布,给沈闲玉看。
沈闲玉接过布,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她打开布,见是一株小草。
陆祈解释道:“今日与祝兴起争执时,他躺地上,踹飞了这株小草,根部断了,姐姐,你看还能活吗?”
沈闲玉打量小草少顷,道:“可以。”
她将小草包裹好,还给陆祈,笑道:“想不到你还挺细心,正好家里我配的有一种药,可接骨生肌,你拿点药粉泡水浇草,两日便能生根。”
陆祈现如今如此富有同情心,让沈闲玉很是感慨,这与原本的反派差别太大,她也不必再担心了,连一颗小草都关心的人,怎可能会杀人。
陆祈收回小草,唇角带了笑,后来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姐姐不是去当游医,怎么忽然来私塾了?”
沈闲玉道:“对,我是从附近的村子赶过来的,想来看看你。眼下发生了这事,我打算这段时间先不外出,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走。”
陆祈道:“姐姐不必劳心,此事我有法子应对。”
沈闲玉看向陆祈。
陆祈对上沈闲玉的目光,微微错开视线,道:“祝兴此人,不止欺负过我一人,我打算连同那些被欺负过的人,一同告到衙门。”
沈闲玉道:“也行,不过我暂时先不打算出去了,还是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再走。”
……
沈陆二人回到家,正是夕阳西下。
马上即将是夏至日,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期,沈闲玉行至她们家的山脚下,有些恍惚,记得去年第一次来这的时候,这里还是严寒的冬天,一眨眼,便已经炎夏了。
山里虫鸣多,沈闲玉一面听着虫叫,一面看周围的绿影密布,天热,毒虫也多,不过她在家里种了一圈防毒的草药,家里倒是没有虫蛇。
陆祈在沈闲玉背后默默瞧着她,自从每次回来见不到沈闲玉,他自己一个人住山头也无甚意思,便只是匆匆来,匆匆走。
见到沈闲玉,这座简陋的小院才有家的感觉。
沈闲玉将背上的背筐放草棚里,回了自己的屋,将给陆祈做的夏衣拿出来,递给他,道:“把破的脱下来,我给你补一下。”
陆祈连忙接过夏衣,道了谢,回自己屋换。
沈闲玉也没闲着,好些天没回来,院子里有些脏了,她便拿着扫帚打扫,简单打扫完毕,又去了灶房烧水,打算今晚沐浴。
山里温度没平地上热,沈闲玉一路回来,身上的汗都差不多干了,但还有些粘腻不舒服。
正烧火时,陆祈换好衣裳出来了,他叫了声姐姐,见灶房有火,快步行至灶房,道:“姐姐。”
沈闲玉下意识转头,微微抬眸,见陆祈穿着她做的新衣,最先关注到的是他的衣袖,叫他蹲下,道:“衣裳好像做的小了……”
陆祈蹲沈闲玉边上,道:“无妨,夏季凉快,姐姐,我来烧火吧。”
沈闲玉道:“不用。你再站起来。”
陆祈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起身,见沈闲玉一起起来。
沈闲玉比划着陆祈的头,见去年的陆祈还不到她下巴,现如今已经长到她鼻尖了,半晌道:“小半年不见,长这么高了。”
陆祈如实道:“姐姐也长高了。”
沈闲玉道:“但是没你长得快。”
人的身高一半看父母遗传,一半看后天环境,想必陆祈窜这么快,二者均有,加之一直按照她的吩咐做,短时间这么高也正常。
陆祈盯着沈闲玉的面,离得近了,几乎可以细数沈闲玉的长睫,沈闲玉的眼睛仿若会说话,清澈漂亮,有什么心事从不掩饰,直接表现在眼睛里。譬如现在的沈闲玉,虽然对他短时间长这么高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自豪。
沈闲玉比划完陆祈的胳膊和腿,坐下继续烧火,道:“我给你做了两身夏衣,既然这身小了,那另一身估计也不大,你在等一天,我把另一身给你改改,加点料子,换那一身穿。”
陆祈道:“劳烦姐姐了。”
沈闲玉笑道:“客气啥,对了,这个时间点,学堂里晚上是不是还有晚自修,你先去屋里读书吧,等会我烧完水做好饭叫你出来吃饭。”
陆祈道:“姐姐,我如今学业不是很忙,我来做饭吧。”
沈闲玉坚持道:“我在范大婶家里学了一道菜,等会烧给你吃,你不用操心这,快去读书。”
陆祈见此,只好应下。
沈闲玉见陆祈离开,烧完水,便开始做范大婶教的一道家常小菜。
其实主料还是豆芽,毕竟她们家就豆芽多,今日在路上她又摘了一些几青菜,根据范大婶的话,在热水里焯一下,捞出来,开始做调料,滚上热油。
一阵香味扑鼻,沈闲玉嗅着香味,心下欢喜,这次看起来做的很好,她尝了一口,酸辣清爽又不腻,立即叫陆祈出来吃饭。
陆祈一叫便出,他进了灶房,见饭桌上有捞好的面条和凉拌菜,不由笑道:“姐姐看起来厨艺进步很大。”
沈闲玉递给陆祈一双筷子,笑道:“快尝尝。”
陆祈接过筷子,吃菜的时候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不知有多长时间、没与沈闲玉一起吃饭了。
沈闲玉盯着陆祈,有些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陆祈垂着眸子点头。
沈闲玉得意笑道:“我发现了,我适合做凉菜,炒菜不适合我,跟我的手艺无关,你适合做那个。”
陆祈低着头轻笑了下。
吃过饭,沈闲玉先沐浴,其后陆祈沐浴,家里没浴桶,二人均是拿着巾子擦拭的。
结束后,沈闲玉躺在床上,长舒一口气,连日的疲惫使得倦意很快袭来,没多久,沈闲玉便睡着了。
……
次日早,沈闲玉按时醒来,此时天已经微微亮。
夏天天亮的最快,晚上黑的也最慢。沈闲玉起来先做必备功课,然后拿着木梳开始梳头,想到今日祝兴估计便要找事,心里先提前做了准备。
陆祈的声音传来:“姐姐,我做好早饭了。”
沈闲玉还在梳头,她一面梳头一面走出屋,去了灶房,道:“起得挺早。”
沈闲玉今日换了一身嫩绿色衣裙,衬得手和脖颈处露出的肌肤愈发雪白夺目,这么久以来,长发再次长至及腰,墨色长发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木梳顺着长发一梳到底,看起来柔顺丝滑极了。
现在的天已经彻底亮了,光照在沈闲玉的脸颊,沈闲玉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陆祈盯着沈闲玉片刻,有些失神。
直到沈闲玉再次问道:“对了,你打算何时去私塾?”
陆祈回过神,见沈闲玉已经扎好发,低声道:“现在去吧。”
沈闲玉盥洗完毕,坐在桌上,笑道:“吃过早饭再走吧。”
陆祈顺着沈闲玉坐下,猛地瞧见沈闲玉胸脯处的衣裳有点透,顺着那层薄薄的夏衣,似乎能瞧见里面的景色,霎时心口砰砰跳起来,垂眸道:“姐姐,你要去镇上吗?”
沈闲玉道:“对啊。”
陆祈一顿,道:“姐姐,不然你还是换身衣裳再去镇上吧。”
沈闲玉不解:“为什么?”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裳,道:“这身衣裳挺好看的啊,范大婶送我的。”
陆祈犹豫着开口:“姐姐这身似乎是成亲后的娘子穿的。”
沈闲玉笑道:“你怎么知道,范大婶就是这样说的,我说我已经成亲了,不然她们老是给我介绍她们村的男子,想让我嫁过去,我为了省事,便说已经成亲过了。”
陆祈默了默,道:“姐姐,万一日后给那些人发现了呢?”
沈闲玉咽下嘴里的菜,笑道:“没事啊,那我就说相公不幸死了。”
陆祈差点没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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