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令约莫四十余岁,身材中等,今日因着给自己母亲过寿,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他眼睛狭长,虽然眼尾有几道皱纹,但依旧不掩年轻时的风华。
他看着陆祈,对陆祈嘴里说的姐姐倒是很好奇,他看陆祈此人,小小年纪便如此有气魄和胆量,敢以身骗他,能养出这样人的姐姐,必定也不是一般人。
周县令行至陆祈面前,围着陆祈的官兵立即退至两边,周县令打量着陆祈,他还记得陆祈给他写的那封信上的字体,都道字如其人,他从陆祈的字中,看出了几分狂傲和嚣张。
如今见到写信的人,发觉陆祈瞧着有几分不识人间烟火、远离喧嚣尘世的感觉,与字中呈现出来的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陆祈接受到周县令的打量,缓缓看了回去。
周县令笑道:“陆祈,你口中的姐姐可是何人,姓甚名谁?”
陆祈轻笑意声,道:“等会我姐姐来了大人便知道了。”
与沈闲玉相处这些时间,他发现沈闲玉从不向外泄漏她的名字,估计与他一样,有内情,他不经过沈闲玉的同意,自不会泄露她的姓名。
周县令见陆祈还卖关子,哼道:“小小年纪,装得跟大人似的。”
陆祈目前最厌恶的便是自己年纪小,闻言淡笑道:“原来大人是一位看年龄识人的知县。”
周县令握紧了衣袖中的手指,陆祈一个连什么都不是的学子,竟敢随意评价他,胆子不小,不过他作为县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不能与一个小孩计较。
他笑了笑,温和笑道:“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
陆祈抿了抿嘴:“我亦是。”
周县令止住笑,他盯了陆祈半晌,反应过来一件事,陆祈竟然与他说话不称草民,不过当着门口这么多人的面,他怎能与一个小孩计较。
陆祈没再看周县令,将视线移向路面上,他只是与周县令随口一说,但是对于沈闲玉来的具体时间却不知道。
他虽让赵易寻赵小莲,但对于赵小莲此人,了解不多,多从赵易口中知道,与沈闲玉相处的人他都会了解一些。
眼下梁老太太祝寿流程已过,大多都正与梁老太太祝寿,周县令只是抽空出来见瞧陆祈一眼,眼下见到陆祈,带了一肚子气回去,临走前派人好好盯着陆祈。
周围人见周县令一走,立即看向陆祈,笑道:“小郎君,你姐姐何时来啊。”
陆祈道:“快了。”
又有人道:“这个快了到底是多快,有没有个标准啊。”
还未待陆祈回答,陆祈看向不远处,沈闲玉牵着牛艰难走来,陆祈一喜,想上前去找沈闲玉,冷不防给官兵拦住。
陆祈眉头微蹙,朝拦住的官兵冷冷瞥了一眼。
那些官兵一愣,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直冲天灵盖,再反应过来时,陆祈已经离开了。
官兵为自己找补:“那就是他姐姐吧,看着挺普通一个村妇。”
……
沈闲玉正拉牛时,余光里瞥到飞来的陆祈,她眸子一惊,随即松了口气,道:“你没事。”
陆祈接过沈闲玉手中的牛绳,看向面前的牛,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沈闲玉道:“我听小莲说你有给官府抓了,租了头牛骑着来找你,快到这时,牛饿了,怎么也不肯走,路上又没有草,我就只能牵着它一起来。”
她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觉得好笑:“这头牛还挺重的,我拉着它走了三条街。”
陆祈拉过沈闲玉的手,见她白皙纤细的手掌上有红痕,拉到嘴前轻轻吹了吹,道:“姐姐疼不疼?”
沈闲玉抽出手,笑道:“这有什么可疼的,对了,正好你没事,那咱们回家吧。不过咱们得先喂牛,不然它不肯走。”
陆祈眸光一闪,道:“姐姐,还有事未办。”
他离开后让赵易说给赵小莲听,按着他的预算,镇上到县城的距离不远,只有二十里,步行一个时辰便到,以沈闲玉的脚程,三刻钟差不多的时间便能到。
沈闲玉现在来,原来是骑着牛来的,只不过在路上牵牛耗费的时间多一些。
沈闲玉听陆祈这样说,顺着人多的地方望去,见不远处的朱门上写着周府,联想到赵小莲说的,不解道:“咱们又没有帖子,应该不让进吧。”
陆祈微微一笑道:“这次是周县令请姐姐来的。”
沈闲玉疑惑的视线看向周府,忽听里面的人喊了几声,门口的人纷纷冲向周府,不久,那些人又冲了出来,向她们跑过来。
沈闲玉将陆祈护到身后,面色不悦道:“做甚,我们可是良民。”
为首的穿戴官府衣裳的汉子道:“姑娘,我们大人有请。”
沈闲玉看了眼陆祈,灵光一闪,道:“让我来治病的?”
陆祈点头,道:“姐姐,我正好得知梁老太太有心疾。”
沈闲玉哦了声,心里的大石头重重落下,急道:“那前面带路,走快点啊,心疾多耽误一刻钟都是要命的。”
官兵们:“……”
陆祈见沈闲玉冲在前面,叫住一名官兵,嘱咐道:“劳烦帮我姐姐的牛喂草,对了,还有水也喂一些,天热。”
那名官兵:“……”
这么热的天,他还想喝水呢,让他喂一头牛喝水……不过转念一想,对了,他可以偷懒顺带喝水啊,当下接过牛绳。
陆祈安顿好牛,立即快步跟上去。
沈闲玉走了没多远,便回头看陆祈,见陆祈跟上来,拉着他的衣袖一起走。
陆祈不动声色地握住沈闲玉的手,偷偷观察沈闲玉的脸色,见她没有露出嫌弃之色,唇角不自觉上扬。
沈陆二人跟着带头的官兵穿过人群,又经过花园,看了假山假水,走了约莫半刻钟,终于到了梁老太太在的地方。
周县令最先看到的是陆祈,但很快便给陆祈边上的人夺走了目光,那小娘子穿着一身绿色夏衣,打扮也很简朴,但他却从这小娘子身上看到了与陆祈一样的非尘世人的感觉。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在识人的能力上、不说一眼就能看透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看人给他的感觉还是一摸一个准的。
且在下午的太阳照射下,隐约可见沈闲玉身上有七彩光。他曾经听一个道教的师父说过,有些身有大功德之人,用天眼看是能看到对方身上的彩光。而一般人没有天眼,但可借助太阳看。沈闲玉一个瞧着才及笄没多久的少女,竟然有七彩光。不愧是能让陆祈听话的人,确实不简单,若是能为他所用的话将是一大助力。
这时,一旁的祝兴见沈闲玉出来,立即大叫道:“你一个村妇,这里岂是你能来的,来人,快把人赶走!大夫呢,不是请大夫去了吗,怎么还没来?!”
梁老太太突发心疾,祝兴第一时间发现便叫了周县令,他在周县令面前好好表现,定能与周县令的儿子交为好友。
沈闲玉瞄了祝兴一眼,松开陆祈,快速上前,见祝兴瞪着她,伸手一推将祝兴推到一边,拿着身上带的银针,看着晕坐在椅子上的老婆婆,道:“陆祈,过来帮我。”
陆祈一直紧跟着沈闲玉,闻言道了声好,将老婆婆平放下来。
祝兴见沈闲玉竟然敢碰梁老太太,看向周县令,叫道:“大人!你快制止她,我打听过了,这个村妇只是个卖草药的,她什么都不会,大人可别后悔啊!咱们还是要请大夫!”
周县令听见祝兴的叫声,觉得聒噪,但他确实对陆祈的姐姐存疑,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喊人时,却见下一瞬,他母亲睁眼了。
周县令心中一惊,忙上前,紧张道:“母亲,您怎么样,感觉如何?心脏还疼吗?”
沈闲玉看了陆祈一眼,陆祈会意,拉开周县令,道:“大人,病人此时不易随便触碰。”
周县令后退几步,紧紧盯着母亲身上的银针,视线又落到母亲面上,见她虚弱的睁开眼,对他点点头,心中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他看着沈闲玉,犹豫着开口道:“小大夫,你可是有法子治疗我母亲的心疾?”
周县令话一落地,祝兴想再次出口,可忽有人拉住他的胳膊,他回头,见是自己爹,不悦道:“爹,你拉我干甚?”
祝父拉着祝兴后退数步,皱眉道:“你傻呀,也不看看这是场合,王大夫来了,若这村妇胡乱治,何必我们出手。”
祝兴只得先忍下。
而另一边,沈闲玉听周县令问,她没立时回,只道:“等会再说,周县令,你用千年人参煎茶切片,尽量快一点。”
周县令见沈闲玉能将他母亲治醒,立时吩咐人去做。
这时,王大夫带着药箱来了,他对周县令行了个礼,看向沈闲玉,道:“你这女娃,怎可胡乱扎针。”
陆祈起身,禁止王大夫靠近,周县令也道:“王大夫,这位小大夫说我母亲现在还不能碰,请您稍安勿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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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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