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化解我的执念。”
莫顾坐了下来，她没有看一言不发的魏己，对庄北道：“何必多此一举，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毕竟我的执念……”
她顿了好一会，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最后只沉默着摇了摇头。
庄北弯腰捡起地上的面具，他轻轻抚去表层的灰尘，道：“我确实没办法散去你的执念。”
轰——
门外巨大的动静引得众人侧目，只见背对他们的新向将头转了180度，面无表情的提醒大厅里的众人：“我快要拦不住了。”
【我不得不提醒你，进度目前还是百分之七十五。】
久久缄默的装出了声：【目前唯一没被你装到的就只剩下新向了，可他是个无机生物，操作起来的难度会很高，你打算放弃刷满进度吗？】
庄北不置可否，他看向笛安：“去帮帮他。”
见笛安往门外去了，庄北犹豫着又补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听到这句的额笛安顿时有劲了，脚步都雀跃了起来，回眸的笑容也是灿若春花：“一定~”
【对了，如果你需要时停的话，随时也可以用。】
装接着道：【因为你们之前在结算大厅用直播戏耍活先生时，已经在直播间赚取到足够数值，所以，即使这场魇的直播间被活封锁了，你还是拥有一次时停外挂。】
庄北收回落在笛安身上的目光，正色回装：【知道了。】
现在不仅是装逼进度未满，还有魏己和莫顾的纠葛未解。
原本庄北以为，她们两人之间或许是有没解开的误会，才会使得到死都执念不散，但现在看来……她们之间并没有误会。
莫顾在接手血池汤泉的几年间，也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对母亲也有愧疚，但愧疚并不能让她原谅魏己。
她还是怨恨魏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还是责怪魏己最后选择血池汤泉。
魏己也一直明白莫顾的怨，但那些刻入血肉的东西她没办法摒弃，她同样埋怨自己，可她又不愿意否定自己的选择。
否认因为这个选择而产生的，现在的莫顾。
这隔阂并不是因为不够关心彼此才产生，横在她们之间的鸿沟，太深，又太浅。
庄北一边思考着，一边拿着面具走向装饰墙，墙边还放着个被圆形相框框住的合照，他先是将相框挂在墙上，又将面具覆在相框上。
白贝贝看到这一幕，恍然大悟：“这个相框原来真的是挂在这里的！那藏起相框的肯定是莫顾了。”
樊芈自刚才起就一直盯着那个脸谱面具，似在辨认什么，忽然，她灵光一闪：“我记起来了！”
“这个脸谱是吴国吕岱，仵官王。”
白贝贝看向她，询问：“历史人物？”
樊芈解释道：“仵官王也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四殿阎罗，掌管……血池地狱。”
白贝贝有些哑然：“……居然还能逻辑闭环。”
用这样的面具罩住自己和女儿，想来，魏己是想求仵官王庇佑自己和莫顾，赦免她们的罪孽吧。
莫顾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怪异的脸谱面具，倒也没想到还有这层寓意，她盯着那个面具，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如果真想解脱，就不该认为这些东西存在。”
声音很小，但庄北还是听到了，他挂好面具，回头问莫顾：“你是想赢到最后的吧。”
莫顾抬头看向他，神情颇复杂：“之前或许是想的。”
“你有愿望？”庄北追问。
莫顾摇头。
“没有愿望，为什么要赢？”庄北接着问。
莫顾没有回答，她惨淡一笑：“有闲心和我聊这些，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出魇。”
“门外那些怪物暴走我是没有办法控制的，而且……”她说到这就停了声，似有未尽之言。
“而且那些怪物只会越来越多。”
魏己接上莫顾没有说完的话，她继续道：“之前和他们有相同的目的，暂且还受我驱使一二，事已至此，我也没办法控制他们。”
樊芈听到这里，品出了些意味，颇觉稀奇道：“你们两个在催我们快点动手？”
莫顾和魏己都没有否认。
她们早就在这肮脏的地方待够了，既然败局已定，何不让她们早些解脱。
樊芈掏出拂尘，看向庄北，眼神在征求意见。
庄北没看樊芈，而是望向外面密密麻麻的怪物，笛安和新向配合默契，目前看来还算游刃有余。
他问：“这里有没有客人到不了的地方？”
莫顾摇头：“没有这种地方……”
“有的。”
魏己打断莫顾，她的眼此时有些发亮，对庄北道：“后山有一处荒废的仓库，那里不属于旅店范畴。”
樊芈也知道庄北是不打算动手了，她收起拂尘，提醒道：“别说去后山，我们现在连大厅都出不去。”
“去那要多久？”
魏己回答：“步行要二十分钟。”
庄北顿了一下，又问：“店里有车吗？”
魏己倒没有想到这个，一时没有接上话。
莫顾看了魏己一眼，替她回答：“门口有一辆货车，但现在我们出不去。”
回答完，她忍不住追问庄北：“你到底要做什么？杀了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
魏己拉住莫顾的手，止了她的话。
“让他试试。”
庄北看向魏己，似在等她的下文。
魏己此时神情有些哀伤，她垂着眼，低语：“至少，你别像我一样消亡。”
莫顾没有回声，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她一直觉得，魇中的这个“母亲”只是自己的执念造物，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但现在，她居然有些恍惚，觉得面前的母亲太过真实，比记忆中的母亲还要真实。
“你们有一分钟时间上车。”
庄北不多说，直接往门口走去：“现在出发。”
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信庄北，纷纷跟着他往门口去。
【装。】
【明白。】装秒答：【时停倒计时，现在开始，五十九……】
蓝光倾泻，所有的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几人抓住机会越过那群怪物，往门口的那辆货车奔去。
在怪物堆中的笛安瞬间明白庄北的意图，他的位置离门口最近，顺手就将出来的庄北捞进怀中，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优势几步就跨上了车。
庄北勾着笛安的脖子，老实被抱着，这次他没忘回头唤新向：“上车。”
新向嗖得收回机械臂。
不出三十秒七人都上了货车，笛安和庄北坐在驾驶室，后面车厢中坐着其余四人，最后上车的新向直接扒在副驾驶门上。
笛安一脚油门，将后方那群定格的怪物甩了几十米远。
顺着魏己给出的路线，不消片刻他们便看到了后山的废弃仓库。
“庄北，我听到你们的对话，有一个疑惑。”
新向盯着坐在副驾驶不动如山的庄北，询问：“你为什么要相信魏己？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她都不值得信任。”
庄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如果她骗了我们，你会觉得意外吗？”
新向斟酌几秒，回答：“会有一些。”
“我相信你的判断，你既然认为她可信，必然是有我不知道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真的骗了我们，我会意外于你的判断失误。”
庄北没看新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开着车的笛安忍不住问：“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怎么出魇了。”
听到这个故意卖关子的回答，笛安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或许是受装逼系统影响，现在的庄北习惯将话说得点到为止，毕竟他如果透露太多，就很难装到他们了。
庄北忽然记起，他似乎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说话总是故弄玄虚的人，容易被讨厌。想到这，他下意识侧头去问笛安：“你讨厌我的说话方式吗？”
这句话吓得笛安险些将油门直接踩到底，他敛了敛神，认真反问庄北：“你是在撒娇吗？”
庄北皱眉。
笛安当他默认了，于是轻咳两声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道：“这场地这时机你撒娇我也不太好放开手操作啊，等下我们找个地，你单独撒一个给我……”
“开车吧。”庄北目视前方，忽然没有了求知欲。
笛安羞涩：“别急，马上就到地方了。”
庄北不吭声了，他甚至不想问笛安到底哪里看出自己急了。
扒着车门的新向旁观完他们的对话，又开始了恍然脸学习模式。
停车后，樊芈率先跳下车，她伸了伸懒腰，问前方的庄北：“接下来呢？”
“接下来……”
庄北话到一半，就被笛安麻溜扛上了肩头。
笛安扛着人就朝着树林深处库库走，刚下车的几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是要……席地幕天了？
樊芈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被掳走的庄北倒是满脸云淡风轻，显然适应了笛安发病频率，只遥遥叮嘱新向：“保护好他们。”
新向眨眼，有些困惑，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
“说吧，为什么要问我这样的问题？”
笛安将人抵在一颗相对光滑的树干上，目光灼灼：“就那么想讨我喜欢？还担心自己的说话方式会让我讨厌？”
庄北扶着笛安的肩头，略微思考后，坦然承认：“你说的没错。”
别人如何讨厌自己庄北根本在意，但笛安……庄北仔细斟酌后，发现确实不行，他不能接受，原因不明，但就是不能接受。
他忍不住又补了一句：“确实不希望被你讨厌。”
此话一出，笛安耳根果不其然又红了，庄北见状，抬手轻轻捏住他的耳垂：“怎么总是红？”
“因为喜欢。”
笛安盯着他，眼尾都染上了红霞：“你总是说出让我脸红的话，那你说，我喜不喜欢你的说话方式？”
庄北勾唇：“那应该是喜欢的。”
回答完，庄北又实在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些滑稽，环住笛安脖颈的手紧了些，他垂下头，埋在他颈间低笑，微微的震感让笛安胸心口开始发痒。
笛安的手穿过庄北腋下，抱住他的背，两人间的距离再度缩短，他急不可耐的贴上庄北还扬起的嘴角。
唇齿交缠呼吸错乱，暧昧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他们都有些情难自禁。
还好庄北还存着一丝理智，他推开笛安的脸，用比以往鲜红的唇出声：“我们该回去了，他们有危险。”
笛安死死盯着庄北潋滟泛光的嘴，不满哼哼：“新向看着他们呢，我们再亲会——”
“出去再亲。”庄北拍拍笛安的头，翻身就脱离了笛安这个看似密不透风的拥抱，往外走去。
笛安无奈，原地叹了口气，转身抬步跟上他的步伐。
越往外走，嘈杂声越大，快走到废弃仓库旁，几个血肉模糊的怪物扑了上来，被庄北随脚踹开。
“那么快就找过来了？”
见地上还有只怪物还能爬起，笛安直接踩爆了他的头，他看向怪物团团包围的仓库，皱眉道：“怎么感觉这些东西还更强了。”
“级别比旅店里的高，应该是早就在这里埋伏好的。”庄北一眼锁定了站在那些怪物身后的魏己。
魏己也同样发现了他，她脸色骤变，也顾不得危险，急急往仓库走去。
“莫顾，你出来！他们回来了！我们快逃！我们必须逃了！”她朝仓库里喊着。
“你为什么还要挣扎！我……”莫顾有些艰难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不想逃了。”
魏己顿了一下，又阴着脸往仓库靠近，那些怪物为她让出一条路，让她走到了仓库门口，与守着门口的新向对上。
新向延长的机械臂动作不停刷着怪，身躯不动如山，甚至又闲暇问魏己：“为什么要骗我们？”
魏己神情阴狠：“需要理由吗？那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看着她死。”
“她早就死了。”新向陈述完这个事实，又补充上另一个事实：“你也早就死了，现在的你甚至没有灵魂。”
魏己没有应声，是啊，她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还非要去搏这一把呢？
新向又自顾自道：“看来庄北真的判断失误了。”魏己确实是在骗他们。
此时仓库里面的三人也是剑拔弩张。
刚才异变突起时，樊芈反应过来就挟走了莫顾，逼得魏己失了手。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真的没了耐心，她抽出拂尘对准莫顾，语气冰寒：“我是懒得陪他玩什么超度游戏了。”
白贝贝死死拉住樊芈，试图商量：“要不还是等庄北……”
“新向，一点钟方向六个，七点钟方向三个，八点钟方向七个。”门外传来庄北清冽的声音，打破了里面凝滞的氛围。
庄北一跃至新向头顶的屋檐，语气平静的指挥：“手臂高度保持一米五四，要打头。”
新向听到指令就毫不犹豫出击，站在这里他的视野十分受限，只能来一个打一个，有了庄北精准的指挥后，新向刷怪刷得愈发得心应手。
让新向意外的是，在战斗上面，庄北似乎有着比他更高端的处理器，总能找出最完美的攻击路线。
他惊叹：“庄北，你比我智能。”
赶来的笛安听到这话，忍不住给了新向一巴掌：“不会夸人别硬夸。”
魏己见那些怪物转瞬即逝，神情愈发难看，她顾不得太多，越过新向开始拍门。
庄北也没管她，继续指挥新向。
魏己濒临崩溃：“你出来好不好？你要好好活着，你的路还很长，你要活到最后……”
“妈。”
隔着门的声音沉闷异常，但魏己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说出来，可能会让你失望。”莫顾站在门里，缓声道：“我最想要的，不是什么自由，我想要的，是妈妈。”
一个眼里有她的，妈妈。
魏己鬓发尽乱，神情空洞的颓然坐倒在地。
是她错了，自由从来不是莫顾最想要的，而是她最想要的。
她蹉跎一生，想将她认为最好的东西给女儿，却看不见女儿那渴求爱的目光，最后害得两个人都抱憾而亡。
“庄北？”
指挥的声音断了许久，新向忍不住询问上方。
庄北回神，他跳下屋檐，道：“不用再杀了，要结束了。”
新向看了眼远处还在叠加的怪物，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早知道魏己在算计我们。”
庄北点头。
新向开始细想之前的一切，震惊喃喃：“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计算中，不过你在计算什么呢，等等你先别告诉我，我这次一定要猜出来。”
庄北侧头看向满脸认真的新向，问装：【新向还是没被装到？】
【终究还是差点，怎么说呢……】装揣着新向的情绪收集，颇困顿：【他不是天生的人类，所以某些情绪波动还是低，如果换个正常人早就被装到了。】
【就差一点点，一点点起伏，就那种让他程序一卡的……】
新向还在感慨，见庄北盯着自己不放，正要询问，可庄北忽然开了口。
“孟从。”
新向愣住。
同时，装激动的声音响起：【装逼进度已达百分之百！】
新向：最纯爱的那年，光是听见他的名字，我便慌了阵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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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六层：血池汤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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