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遥一旦认真看起书来便是心无旁骛,两人在书房中一直待到日落西山,直到听雨进来提醒时辰已晚该回府了,宋光遥才合上书本告辞。
江照云也没客套地留他用饭,他知道宋姨现在肯定已经在府中等着宋光遥回家,也不多此一问,送他上马车后,也牵着妹妹往饭厅走去。
宋光遥到家时,天边霞光未散,他也没回自己院中,径直往宋娘子那去。
宋娘子闭着眼睛让嬷嬷替她按按头,听见脚步声,眼也没睁,道:“呦,家里的小忙人回来了。”
“娘,我哪有你这个大忙人忙,天天早出晚归,都看不见影。”宋光遥不满道。
宋娘子睁开眼,笑着戳戳儿子的头:“你都这么大了,难不成还想天天黏着娘?”
“那您还说我没个影,”宋光遥,“府里又没人,还不如去和晓晓玩来得有趣。”
宋娘子闻言坐直了身子:“娘也好些日子没见晓晓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可爱,咿咿呀呀的跟着人跑,看着就可人疼。”
“可不是,那两条小腿跑得可快了,就是老跑得歪歪扭扭,看着马上像要摔跤,可又稳当得很,可好玩了。”
宋娘子听着,越听越有些想晓晓了,小姑娘被养得好,白白嫩嫩的一小团,见人就笑,每次见到她就“姨姨,姨姨”的喊,不知道喊的多甜,听的人心里软软的。
“越听你说越有些想晓晓,明日娘也去看看她,”宋娘子边说边起身,“正好能和你江姨一起带她出去走走。”
宋光遥跟上去,走在母亲身边,皱皱鼻子:“明日我们去书院,你们都要出去逛逛。”
“你这小子,”宋娘子哪能不知儿子的心思,拍下他扶着自己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天天就想着玩,还好有云云看着你,不然娘还真是不放心。”
宋光遥笑着躲了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光遥深知自己坐不住的性格,若是没个人看着他压着他学习,他的心思就容易跑偏,就是坐在书桌前都能跑神。可他又不爱听人唠叨,若是有人一直在他耳边念着,他也是听不进去的,若是烦了,还会犟着劲和人反着来。
“你知道就好,平日里可不许欺负云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宋娘子也是深知儿子的性子,所以才庆幸他能有江照云这么个好友。
“儿子哪敢欺负他,”宋光遥委屈得很,“明明是他欺负我才对。”
宋娘子轻描淡写道:“那你就让云云欺负欺负,不打紧。”
“娘,到底谁才是您亲儿子?”宋光遥愤愤不平。
不平之意一直到次日江照云上了马车还未消散。
“云云,我一定是娘捡来的。”宋光遥往江照云身上一靠,额头抵住他的肩膀蹭来蹭去。
江照云用一只手指抵住他的额头,不许他乱蹭:“怎么这么说?”
宋光遥当即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又再次提起今日他们要去书院而娘和妹妹可以出门闲逛这一闻者落泪的消息。
江照云耐心听完后,道:“宋姨真是个好心人,怎么什么人都往家捡。”
宋光遥闻言哭丧着脸:“果真你们才是一家的,都一起欺负我。”
江照云见他装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乐得和他演一演:“你知道便好,既如此,你今后便要任劳任怨的好好伺候我。”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宋光遥埋头痛哭。
江照云伸手,捏住宋光遥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马车便慢慢停了下来。
“少爷,到书院了。”听雨的声音中带着些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江照云起身的动作一顿,转头瞪了下宋光遥。
宋光遥刚下马车,不知哪又惹了人不快:“怎么了?”
江照云皱皱眉:“下次在马车里我们还是当陌路人为好。”
“别呀,”宋光遥一听就知道是听雨那小子又听见他们在马车中的话,没忍住偷笑被江照云看见了,不由瞪了他一眼,“听雨不会乱说的,下次让他离远一点,这小子天生耳朵灵光,我也没办法。”
见江照云依旧没回话,宋光遥又道:“不然只能让他跟着我们俩的时候在耳朵里塞上棉花堵着。”
“瞎说什么呢,”江照云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又瞪他一眼,转而小声道,“算了,听见就听见了,也不是头一回了。”
宋光遥笑道:“这倒也是。”
听雨是宋光遥的贴身小厮,除了他进书院不能跟着,其他时候都是寸步不离的。这几年来,宋光遥与江照云除却下学各自回家,或是放旬假,其余时间也大多是形影不离,听雨跟在两人身后伺候着,该听的听着了,许多不好意思让人听见的,他也凭着出众的耳力,不小心听见了。
“谁让你在书院里都甚少说话,”宋光遥见人不生你了,立马倒打一耙,“那我不是坐马车时不得多和你说说话。”
江照云闻言,脸上染上点薄红,羞恼道:“这是有缘由的。”
宋光遥满脸戏谑。
江照云恼羞成怒,抬手往他肩上打了一拳。
其实江照云在书院说话不多这事的缘由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惹人发笑。
刚进书院时,江照云不爱说话是因为他那会说话还有些咬字不清,怕惹人笑话,所以才每日板着一张小脸,能不说话就不出声。后来,慢慢长大些,再加上私下勤加练习,江照云没了咬字不清的毛病,却又迎来换牙期。
换牙先换门牙,缺了牙的江照云说话快了又有些走音漏风,他又觉得有些丢脸了,便干脆在不熟的人面前少说话。
时间一长,江照云话少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入课室同窗心中。
宋光遥当时见江照云过了换牙期还在书院对他爱搭不理,缠了好几日才在江照云口中问出的缘由:“我话少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突然话多好像有些不妥,还是维持原状的好。”
宋光遥听完当时便笑出了声,笑的江照云由羞转怒,好几日没理他。
想起往事,宋光遥又有些想笑了。
“你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江照云一脸狐疑。
“怎么会。”宋光遥一脸无辜,推着江照云往前走。
“那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宋光遥耍赖不认,“我没笑,肯定是你看错了。”
两人一来一回间已经到了课室,江照云轻哼一声,不再揪着宋光遥的方才的笑不放,拿起书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暂时休战。
宋光遥点点头,路过的同窗也点点头,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往座位快步走去。
宋光遥这下真忍不住了,连带着后面看戏的安昊文与陈方趴在桌上偷笑。
江照云脸上的薄红刚褪,又迅速染上一层红。
好在没等几人笑多久,张夫子便带着戒尺课本出现在课室门口。
夫子一来,众人纷纷备好笔墨,认真听夫子讲学。
夫子的讲解鞭辟入里,学生们听得认真,只觉一晃眼,一上午便过去了。
晌午宋光遥与江照云都不回家用饭,安昊文与陈方便先行结伴而去。
宋光遥的功课还差一点便能写完,江照云便先去书院门口将食盒拿进来。
今日膳堂没有他们二人爱吃的菜,家中无人两人又不想回家,府里便派了人送饭过来让两位少爷一起在书院用饭。
江照云回来时,宋光遥还没放下笔,他也不催促,拿过张宣纸在静静在一旁默写《圣谕广训》。
写下最后一字,宋光遥搁下笔,揉揉手腕道:“终于写完了,你等久了吧,走走,赶紧吃饭去。”
“也没多久,”江照云也放下笔,“正好现在去人也少了些。”
正如江照云所说,两人与其他学子错开了时间,现在膳堂的人不多,两人寻到了空位。
宋光遥揭开食盒,从里面端出香酥鸭、鸡丝银耳、四喜丸子、鲜蘑菜心、再加上一道笋丝瑶柱羹和一碟云豆卷。
饭菜在食盒中放了许久,却还有余温。一上午过去两人都有些饿了,便也没再说话,专心用饭。
直到四喜丸子还剩最后一个,两人都变得孩子气起来,互不相让。
宋光遥与江照云看看肉丸,又同时抬头看向对方:“刚才是不是你多吃了一个?”
两人都矢口否认,争论片刻后,一直认为是家中的厨子少放了一个。
“一人一半。”江照云率先后退一步。
宋光遥还以为最后一颗肉丸要与他无缘,没想到柳暗花明,当即拿起银色小叉子,将肉丸分成两半。
“听说东街新开了家铺子,”宋光遥吃完半颗肉丸,又拿起块云豆卷,“我们今晚也去看看?”
江照云盛了碗汤慢慢喝:“哪家铺子?”
“就是那家卖烤猪蹄的铺子。”
“你上回吃蹄花面还没吃够吗?”江照云想起府试前吃的那碗比脸还大的蹄花面,突然感觉已经饱了。
“那又不一样,”宋光遥拿帕子擦擦嘴,“一个是面,一个是烤制出来的,味道肯定不一般,晚上去尝尝好不好?”
江照云也放下筷子:“你若真想吃,让人去买了回来便是。”
“这不一样。”
“怎么,你亲自去买的就比旁人买的更香一些?”
“这谁知道,说不准还真有可能。”
江照云没搭理他,将碗筷收好放进食盒中,又将食盒推至宋光遥面前,抬抬下巴:“你提。”
“我提我提。”
宋光遥提上食盒,回课室的路上不停说起东街烤猪蹄多么美味,一会又说起店中的烤鸭卤鸡多么诱人。
正午的阳光铺满回廊,两人并肩将食盒放回课室,坐在回廊昏昏欲睡,江照云听着耳边的喋喋不休,伸手捂住身旁人的嘴:“我考虑一下。”
宋光遥轻轻握住人的手腕,眨眨眼,闷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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