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大片,楚听澜差点把纸戳烂,“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说道。
“奴婢是说,老夫人让奴婢传话,告知小公子,即下月起,小公子该开始学武,已经请好师父了,在从江州过来的路上了。”郁雾抿着唇笑道,“小公子,老夫人和大夫人一致认为您会受欺负是因为武力太差,正好请了师父,先教了基础,夫人再将自家鞭法传与小公子您。”
“……不要啊……我不要早起跑步……”楚听澜哀嚎道,小手拽住郁雾的衣袖一角,“郁雾姐姐可救救我吧……带我去寻老妇人求求情如何?”
郁雾却是道:“师父都已经请好了,怕是没有转圜之余地了,小公子还是安心学武罢,多个防身的手段总是好的。”
楚听澜垂下脑袋,又委屈又沮丧地道:“我缺什么防身手段啊!再不济日日带够十来个小厮,我直接在京城横着走!再说谁敢得罪我们楚家,又不是不要命了!”
当今皇后便是楚家所出,是他的姑姑,皇帝深爱其后,十年来荣宠未断,六宫粉黛皆从不入皇帝眼。
因着,皇帝爱屋及乌,自是宠信楚家,楚家既家中有两位高官,又有数十小官或在外地做官的,江南重镇一带是楚家势力最盛地,亦是家族百年前兴盛之地。
如此势头,试问谁敢与其争锋?
郁雾笑叹道:“小公子说的极是,但夫人亦是因着关心而如此,长辈之恩,小公子还是好生受着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真的没办法了。楚听澜苦着脸应了,一下午都心不在焉,连去吃晚饭时都丧着脸。
郁雾牵着他在曲廊深池旁走过,廊上两侧的浅黄纸屏灯晃啊晃,四周安安静静,楚听澜转过头,看着假山旁有水波荡开,于是一直将目光停留在了那片水面上,猜测着水中的锦鲤该是如何游动戏水。
他又想起,在几个月前,这片水池还是盏盏莲叶轻晃,鲜活红莲交错绽放,黄昏时像是一簇簇水中烛火。
如今残莲已经落尽了,今年的长夏也早已宣告完结。
他好像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过,今年就过去一半了。
虽说年年春夏秋冬并无太大差异,可终究是不同的。有时,冬长到楚听澜受不住,要顶着倒春寒出去撒欢着玩;有时候,夏天长长的,秋天迟迟不来,好像起床忘定闹铃了一般,楚绯樱说是秋和夏吵架了,秋不愿和夏和好,所以迟迟不来。
楚听澜说她这不对,万物自有运行规律,秋迟迟不来必然是有其成因,但绝不该是楚绯樱这种乱七八糟像是小孩子的原因。
楚绯樱笑着摸他头说他小孩子家家的该有些想象力,他的世界合该更多彩,更有意思,那才是应该留着回味的童年。
可楚听澜又不是真的小孩,他的童年早就过去了,留在另一个世界。不过,他倒也乐意试着去当一个真正的孩童,曾经他多少次怀念那时无忧无虑的童年,如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而穿越了,倒给了他一个机会。
“嗒嗒嗒……”
骤然响起的,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将楚听澜的思绪拉回,他转回头看向曲廊另一头,看见宫灯间有流金晃荡,他才发觉。急促脚步声中,还夹杂着细小的、步摇晃荡声。
“表姐?你怎么在这儿?”待看清来人,他愣了愣,“还走的这么急,可是有急事?”
楚绯樱小口喘着气,“表弟好呀,还有郁雾姐姐。正好,你们来的路上,可曾见过地上掉了一个白玉平安扣?今日姨妈来请我陪她作画,我因着午歇睡过笼了,急匆匆来了,也没注意那平安扣何时丢了,只好一路沿着走过的道儿寻来,皆无所获。”
“抱歉,楚小姐,这一路我们并无见到什么平安扣。”郁雾道,“不如待会奴婢同小公子见过了夫人和家主,同他们说说这事,出动仆役来寻如何?”
楚绯樱摇了摇头,“哪能如此烦扰长辈。”
“依我看,一个平安扣罢了,表姐若是真惦记,可以让家中匠人依着尺寸再打一个的。”楚听澜有些疑惑地说道。楚绯樱摇了摇头,“不行!这个平安扣我不想要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就要原来那个。”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楚听澜嘟囔了一声,却还是抬起脑袋望向郁雾,“郁雾姐姐,不若这样,你先去了正厅同我爹娘说一声,我陪表姐找找这平安扣。”
郁雾蹙起眉,“如今这儿没什么人看着,又黑灯瞎火儿的,着实不安全,恕奴婢不从命。”
楚听澜板起脸,“郁雾姐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儿是楚府,又不是什么偏僻地儿,我在我自个家儿玩,哪能出什么事?再说还有表姐看着,表姐虚岁也有十三了,快成人了,有表姐看着还不行吗?”
郁雾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由着楚听澜去了,行完礼,便径自向正厅去了。
楚绯樱从廊上踮起脚取了一盏灯下来,和楚听澜打趣道:“小表弟,今日可真是罪过了,扰你陪我寻这扣儿,如今我还要偷了你家里廊上的灯来照明。”
楚听澜让楚绯樱也给他拿一盏,闻言笑着道:“哪儿是罪过了,表姐难道不是和我一家人的?自家人拿了自家人东西有甚么干系?再说,一盏灯罢了,若是表姐喜欢,这一整条廊上的灯都送予表姐也是合当的。”
楚绯樱笑得连灯也随着她一同晃了晃,灯光乱撞开浓浓黑暗,“小表弟这小甜嘴啊,真是不怕以后娶不到好小姐了,只怕是公主也要倾心的。”楚听澜一边说道,“表姐可别打趣我了,公主是姑姑生的,是亲人呢。”
他上辈子潜心学习,半点不闻风月事,倒是来到这儿后,大家好像都兴着以小辈的婚事做话题,便是六岁不到的楚听澜也逃不过这种折磨,那些客人最爱将他仔仔细细瞧一通,然后欢欢喜喜说真真是长得端正,不如定个娃娃亲如何。
好在他的父母对这种东西没有兴趣,发现楚听澜不喜欢听这种话后,若是有人再提,便直接请出府,若是本就不熟的,便直接断交。
忽而,楚听澜感觉黑暗中好像有什么闪了一下,他再度晃了晃灯,不是错觉,的确有什么被暗黄的灯光照到,映回光线。“表姐!表姐!我好像见到了!”他高声嚷嚷道。
楚绯樱神色难掩惊喜,“真的?!”她利落蹲下身来,抓着手中的灯一顿晃,没见到什么,倒是把灯晃灭了。
楚听澜:“……”
楚绯樱毫不在意,覆上楚听澜的小手,拽着楚听澜的手也是一顿晃,瞪大了眼睛去瞧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闪过。
楚听澜:“表姐!别晃了!灯要灭了!”下一刻,灯就如言所灭。
楚绯樱掩饰性轻咳了一声,“抱歉。”
楚听澜:“。”
一阵风晃悠悠吹过,穿过廊间,有许多灯穗上的小银铃纷纷晃动,带起一阵阵清脆的铃响,伴随着明明暗暗的灯光。他们站在其中,竭力去寻找一个细小之物,属实不易。
最后楚听澜趴到了地上去看,终于在一条柱子后头看见了一点露出的圆润白玉。
只是那儿靠着曲廊外边,这段曲廊外边偏生是池子,养了五条胖锦鲤,种了五朵莲,摆了湖心石的大池子,底下都是淤泥,若是掉下去了,恐怕就难捞起来了。
又因为曲廊栏杆外只有很细一条边,楚绯樱站不下,楚听澜自告奋勇,让楚绯樱抱着他翻过了红栏,再放手让他站到那一小条边缘上,楚听澜再攀着栏杆去够平安扣。
理论上的计划看起来总是万无一失的,实施起来却总是诸多错乱,难以契合想法,人们往往要吃很多次这样的亏,直到自己也数不清次数了,可能才会意识到这个道理。
比如现在的楚听澜,他被楚绯樱顺利抱了起来,不料想翻栏杆时,廊灯的灯穗勾住了他的发簪。
楚听澜:“……表姐,如今我们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楚绯樱两手抱着他扶着他,并不敢腾出手去拨开灯穗,而楚听澜自己也因为身体姿势原因够不到。
楚绯樱犹犹豫豫地问道:“……表弟,你这……”她又住了口,“……罢了。”
楚听澜无奈道:“表姐,这哪能罢了呢?!难不成你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到个人路过解救我们?”
楚绯樱眨了眨眼,“对不起,那表弟你再想想?你一贯聪慧,想必会有什么好法子?”楚听澜也是服气了,他,五岁小孩儿,楚绯樱,十三岁快及笄的人,到底谁的脑子更好用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但表姐都发话了,那可能确实表姐想不到怎么办了,或者说,想到了,但也不敢提,他便真的思索了一阵,随后低头看了看,果断拍板道,“有了。表姐,你放手。”
考虑了一下,感觉还是再过几章吧,直接发之前那章少了铺垫也少了点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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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找平安扣·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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