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漱是个有大腿就抱的怂人,立即抱住那人的手臂,躲在她身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想看看事情的走向。
谁知一眼望过去,前方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孤零零的枯叶打了个转,在半空中悠悠落下。
“人呢?”唐漱疑问。
温姮转身,这才注意到这个生魂的长相,心想怪不得引来狍鸮。
说是人都走光了也不尽然,唐漱注意到这人脚下踩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方才那人面兽身的怪物。
真奇怪,明明那怪物的脑袋被死死地踩在了地上,唐漱却仍有种它在盯着自己的感觉,渗人的目光阴魂不散。
直到怪物被利落地装进一个素色包袱,又凭空消失不见,唐漱才感觉到浑身轻松。
“谢谢你,救了我,”唐漱连忙道谢,撞进一双清冷的眼眸中,她怔怔地看着人,有些呆。
“你从何处来?为何误入鬼市?”温姮开口,声音似清泉击水,脆而冷。
我?唐漱想,对啊,我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
温姮伸手,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一丝清凉混着山风吹醒唐漱,瞬间又被混沌淹没。
邻居?温姮收回手,既是邻居,辛苦一下,亲自把人送回去也是应当。
“走吧,生魂。”
唐漱好似没有生气的木偶,随着温姮的话,才动一动僵硬的手脚。
温姮左手捏决,手中出现一盏琉璃灯笼,一手拿灯笼,另一只衣袖被唐漱牢牢地攥在手里。
街市很长,灯火阑珊竹影晃动,明暗交替间,唐漱呆滞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眼前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到达一处边界,看不见的界横亘在清冷的月色和昏黄的烛光之间,温姮食指轻触,漩涡状的波纹往四面散开。
“去吧,”温姮轻轻一推,站在里面,望着唐漱直直离开的身影。
鬼市阴气弥漫,于生魂来说,便像毒药,待的时间越长,越融入其中,慢慢的,会忘了自己是谁,就此游离在生与死的混沌空间。
而活人没了魂,自然再也醒不过来。
约莫一刻钟,温姮确认生魂归体,才拎着今晚捉住的狍鸮回去。
惨白的月光下,青衣长袍的女子几息间便消失不见。
有婉转悠长的歌声传来,戏台上换了个手拿折扇的清雅书生,唱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唐漱是被一阵饥饿感唤醒的,好似三天三夜没进过食一般,饿得脸色发白,手脚酸软。
甚至来不及洗漱,她来到厨房,颤抖着手撕开一袋吐司,抓起一片就往嘴里塞,不过一会儿,一袋吐司竟然被她吃光了。
胃里有了点饱腹感,不至于饿得心慌,唐漱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滴——滴——”汽车的鸣笛声传来,她才从沉默中被唤醒。
昨晚那个梦过于吓人,醒来那瞬间还记得梦里发生的所有事,走到厨房便只能记个大概,等她吃完东西,便全忘了,只有那种由恐惧引发的阴寒感觉还笼罩着她。
是这样的,人若是做了噩梦,第二天不一定会记得是怎样的噩梦,但一定忘不了梦中的恐惧,情绪会留下来,记忆却散得很快。
“唐小姐,我来给你送东西。”院外有男子的声音传来。
唐漱回卧室,换了身衣服,边走边以手为梳,把头发扎好,“进来吧,”
“哎,车子开不过来,我帮你把东西拿进去吧。”
唐漱点头,给他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王轩便打开后备箱,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院子里拿,他便是赵洁的丈夫,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身形敦实,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但给人的感觉很可靠。
他家在街上做些小本生意,开了个杂货店,平时都是赵洁守着店,他则开车装上日常杂货,往各个寨子里转,车上放着喇叭,村民如果要买东西,会远远地喊一声,他听到声音便会停下来,等人来买。
车上什么都会有,水果蔬菜,干货冻货,锅碗瓢盆,车子虽小,但货物种类很丰富。
昨天唐漱去他家吃酒,席间听到他做这个生意,便跟他约定了,每日送些她所需的东西上山,按月结算,价钱很是丰厚。
王轩本来就要上山卖东西,多出唐漱这个顾客也不费事,不肯要额外的钱,还是温大宇劝了许久这事才定下来。
好在有这么个食物补给站,唐漱才不至于担心自己被饿死。
“唐小姐,东西都在厨房,我就先走了。”王轩擦着汗,说着边往外走。
唐漱礼貌地将人送到院外,在他上车时问道:“听说竹林那边住着祭司?祭司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她问得突兀,但王轩仍然老实地回答道:“多大年纪说不好,约莫二十四五?我们雾元寨,世世代代都是女祭司。”
祭司住所向来建在边缘,又独来独往,村民们除非有事,否则不会轻易上门打扰,这一身份在寨子里是神秘和尊贵的象征。
随着社会的发展,到了王轩这一代,祭司就像旧日的画卷慢慢退出了村民们的生活,然而在老一辈人的言传身教下,即便他们不再相信鬼神之说,但刻入心底最深处的,对祭司和雾元山的敬畏,是难以磨灭的。
雾元寨的每一个新生儿在满月后,会被父母带去见祭司,请求祭司给予祝福,以祖先的功德,保佑孩子一生无忧。
“长什么模样?”唐漱若有所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但脑海里有一道清冷的身影,残留在心底的,那道身影带给她的安全感,催促着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这……”这下不是王轩不想回答,而是实在不知道,“老祭司几年前去世了,现在的元微祭司长什么样,我还真不知道。”
“没有照片……”这话说出口,唐漱都觉得自己有病,祭司这么一个富有时代色彩的职业,怎么可能和现代科技挂钩,不过一个快要遗忘的梦罢了,不能太在意,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王轩没注意到她的懊恼,说道:“明天是我爷爷推算出来的好日子,我和赵洁要带孩子去见祭司,唐小姐要是好奇,不如一起去?”
“可以吗?”唐漱犹豫道:“不是说不能打扰?”
王轩:“没关系,到时候你在院外,要是祭司答应见你,你再进去。”
唐漱便立即答应下来,看着王轩的车尾巴消失在山道上才关好院门。
肚子又饿了,仿佛之前吃完一袋吐司面包的人不是她一样。
唐漱若有所思,她是个对环境和生活很敏感的人,又拍了那么多年的戏,演过神仙,自然也演过鬼怪,对一些古代志异小说、乡村怪谈都很有兴趣。
因此一想到身体的怪异,她就忍不住和那个消失的梦联系起来。
想那么多其实也没办法求证,唐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胃里的饥饿感,连忙起来找吃的。
她不会做饭,但因为是演员,要维持身材,所以从来不吃泡面这些速食,感谢现代科技,发明了电饭煲这种神奇的电器。
唐漱舀了半碗米,在王轩送来的东西里找到蔬菜,洗了一个红薯,削皮后切成大块,和米混在一起,因为是煮粥,所以水多放点。
说她不会做饭也不尽然,她休息时大多宅在家里,不喜欢别人打扰,为了应付自己,又保持身材,便学会了各种电饭煲煮粥,三明治的N种搭配和减脂沙拉的好吃做法。
总之,她用行动证明了不点外卖的独居死宅也能凭实力活下去。
粥还在煮,她洗了根小黄瓜,削皮拍碎,滴几滴香油,用剪刀把灵魂香菜剪成段放进去,拌匀后撒点芝麻,这是她最喜欢的凉拌黄瓜做法,跟一个美食博主学的。
对付完了胃,已经是中午了,以前忙忙碌碌,经常几个地方连轴转,累得坐下来就想睡觉,现在才无所事事了几天,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怀念工作的感觉,得给自己找个消遣。
中午太阳大,屋子里面很凉快,可一晒到太阳就很燥热,唐漱找了张躺椅搬到堂屋去,打开堂屋前后两扇门,有穿堂风吹过,带着山间的清凉,甚至有些冷,她于是拿了张毯子把自己裹好。
本是想静静地躺一会儿,没想到竟就这样睡着了。
白日里的山上一点也不冷清,鸟叫和蝉鸣奏成了交响曲。
下午三四点,太阳不那么烈了,就有住在山下的村民背着背篓和农具上来干活。
大家祖祖辈辈住在山上,耕地自然也是在山里,有的人家搬下山之后做了生意,不再种地,但对更多村民来说,耕地就是农民立身的根本,不可能就此舍弃,因此仍然不辞辛苦,每日上山伺候自家的几块地。
这里地形复杂,耕地都在山坡上,少有在平地上,一户人家的耕地也是分散的,并非集中在一起,做着农活,有事要跟家人说,家人又在另一个山坡上,都是靠嘴喊的。
往往这个山坡跟人喊了点什么,山上所有地方都能听到。
唐漱猛然惊醒,双腿害怕得缩进了毯子里,四处看去,见没有人面兽身的怪物存在,这才瘫软在躺椅上。
此时,有粗狂的女人在喊道:“……把甜酒壶给我拿过来!”中气十足,声音嘹亮,一下子把唐漱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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