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子驾崩,从牢里被人救出的薛峤,看着面前高大作亲近状的中年男子只觉得心中可笑。这就是他的亲舅舅,他原以为从满门腰斩中救下自己的舅舅是自己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没想到他是为了派自己进行刺杀。
丝毫不顾薛峤的安危,甚至还贴心的帮他制定了健全的计划,生怕他的亲外甥死不成——先让他在香客云集的太平观藏身,趁着被手下人哄骗来的陈留王游玩时,捉住他,胁迫天子见他一面,并在天子见面时行刺天子。这一切的行动就为了延迟天子亲政的时间,巩固他舅舅袁枚的辅政大臣的权位。
被王乐知恰巧听到的“天子召见”,其实是陈留王到达太平观,他们计划启动的口号。
“咱们一定要庆祝一下。我已经吩咐底下人做好了席面,咱们好好庆祝。顺便祭拜一下你母亲我小妹,告诉他我这个亲舅舅对你有多好,她在地下也该放下心了。”瞧见袁枚对自己的血衣恍若无闻,以及对自己脸上被鞭打出的伤口视而不见,只沉浸在自己计划得逞的愉快的袁枚,薛峤攥成拳头的手越攥越紧,面上却对袁枚表现得越来越亲热。“好的,舅舅,这就去叙叙我们的甥舅之情。”袁枚的脸上笑容收敛了,带了些许不自然。
王乐知一行人按照姑父贾良的吩咐,轻车简从,离开上京。一路上披星戴月,紧赶慢赶。马车来到阳城,他们想在这给马匹换水喂饲料,补充补给。
一群人围在公告前对着告示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讨论。一个差人把之前的旧公文拆下,重新张贴了府衙新收到的指令。“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有没有人念念?”一个尖头猴腮的瘦子左右张望着。“让开,田大。让本大爷来瞧瞧。”一个膀大腰粗的黝黑壮汉一把推开前面的瘦子。“你,张仲。你才让开。”瘦子田大听到张仲这么说自己,心中怒气横生,直接想要冲上去,在壮汉张仲脸上出拳。这桩矛盾连忙被旁观的其他人制止了,“算了算了,田大你又不识字。赶紧让张仲念念公告上说了什么,大伙儿都等着呢”。
张仲居高临下神气地看了看瘦子田大,开始大声念到,脸色也越来越严肃。“萧氏天子去见幽都王了,新天子是个孩子,由他老娘执政。”
为了便于赶路,照着表哥贾唯康打扮的王乐知看着县衙公告前的空地上聚了一群人,好奇地走过去,站在告示栏前,发现上面说了——天子驾崩了,幼帝继位,太后执政。联想到姑父说的天下大事和上京复杂局面,王乐知心中升起担忧,便立马转身,脚步急促地往歇脚的姑母王氏那边赶。“姑母姑母,事情不好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新帝上位,太后执政,群臣不服,估计天下要乱起来了”王乐知在姑母王氏面前冷静的分析道。
“乐知,天下应该不会这么容易乱起来吧?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好多天了,马也得歇一歇了。你放下心,我们带了那么多护卫呢!”
“你听我的,好好休息。马上去梳洗打扮,等会姑妈等会教你古琴,你祖父当年古琴就弹的极佳。”王氏笑着安抚道。
如此这般,王乐知无奈地听从姑母王氏的话,一家人就在这个小院里休息。
“什么?先帝竟然让刘太后当朝听政,姓刘的他们一家配吗?区区一乡下屠户,放着以前,我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在好了杀猪的本人不仅和我同朝为官,还直接爬我头上来了。那杀猪的妹妹更厉害,这么就成了硕大的大燕朝的主人。”司空袁枚忿忿不平。
来报信的仆人低垂着脑袋,想要不听这大不敬的话,又躲不掉,干脆就不当自己存在,缩着身。
薛峤,箕踞在胡床上,啜饮着茶水,对此视而不见。
“按常理,应该让辅政大臣共同处理朝政的,怎么会让一个女人去处理朝政,这女人家里还是个杀猪的,她懂什么。”袁枚走来走去,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了,幸亏一旁好像身隐的仆人扶住了他。这下袁枚的火直接止不住了,气愤不止“来人,赶紧把这石头处理了。把这打扫院落的人,拉下去狠狠打上十大板。”
薛峤看着面前发生的闹剧,嘴边勾起一丝微笑,“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袁枚。还做着像你老爹一样,把天子当傀儡的美梦。临死前天子给你来了这么一招,这下计划泡汤了吧。呵呵。”
不经意间袁枚瞥到了一旁悠闲喝茶的薛峤,气不打一处来,但转眼又想到他的聪明,这下面色很快由黑转白。“致淳啊,你看你舅舅我遇上这种情况怎么办?”袁枚腆着脸说道。
薛峤内心嗤笑不已,但没有表现出来。他表现得像世界上最贴心的外甥似的,“舅舅,不,司空大人,你贵为司空,你怕什么。而且你身后可是弘农袁氏,刘氏哪有这个胆量和袁氏作对。”袁枚听了,立马变的洋洋得意。
“你只要稍微捧一捧刘大将军。依照刘氏弘农的出身,他也想必知道自家杀猪的出身,为人不耻,被士人所鄙视。舅舅你出生弘农袁氏,这身份多高啊。你这忽悠忽悠,刘大将军肯定高兴的晕头转向,隔天就跟你推心置腹了。到时他刘大将军有的,不就成为你有的了吗?”薛峤认真地给袁枚想法子。暗地里挑动着袁枚的野心。
前朝大将军梁茂也曾权势赫赫,蛮横不可一世。最后树倒猢狲散,他倒台后,依附他的人都留下什么好下场。薛峤背后盯着高兴的袁枚,眼睛闪烁一下,“昨日的梁茂,安知不是明日的刘氏?你袁枚也可成为明日的梁氏余孽啊!”
袁枚兴高采烈好一会儿,看到仍待在自己身侧的薛峤,他考虑思索片刻,对薛峤拍拍胸膛保证,自己会帮他解决好行刺的尾巴,等到旨意下来后,直接让薛峤赶紧收拾收拾滚回自己的老家。
听到自己舅舅袁枚这么说,薛峤心中已经泛不起半点涟漪,只是全身散发着凉意。
刘大将军走进长秋宫,“妹,不,太后娘娘,这天下是我们刘家的了。得亏了这个薛峤,要不然天子也不会这么早走,按照天子的多疑,但凡有他其他选择,这天下可能都到不了我们手呀。”刘太后皱着眉头,瞧着自家兄长佩剑上殿,一副高兴过了头的不值钱的样子,说道“兄长,你怎么直接带着剑进宫了,被朝廷重臣知道,肯定又要弹劾你了。”刘大将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今日司空袁枚在北宫前面的铜驼大街上叫奴仆拦住了我,替他外甥薛峤求了情,他说,‘他妹妹就剩这么个活着的儿子了,希望你能手下留情,放那小子一马。他说他会把那小子打发回汝南老家,不会在上京碍人眼的。’ 他说道激动处甚至差点要给我跪了下来,还好我连忙阻止。妹妹,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些官员都没走,全都停下看着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刘大将军神气十足地吹嘘着,还伴着手舞足蹈,想把当时的情景再现出来。
刘太后跽坐在放着批改的案牍的书桌后,聚精会神看着手上的公文,好像没注意旁边刘大将军这个人。看着刘太后这副作态,刘大将军瞬间低眉顺眼,但又想到自己被捧着答应袁枚的话,顶着刘太后忽然转向他的视线,又继续说,“你看,袁枚和我们是老乡,都是弘农郡人。他外甥薛峤也是算半个老乡”,
“哼”,刘太后出声。
“妹妹你看,我都答应袁枚了,要是做不到,我这面子往那搁呀?虽说当时是你去杀了薛皇后,但真正说起来和他有仇的是天子,不是你呀。而且薛峤他一族死的就剩他一个了,以后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你看?”刘大将军期盼地望着刘太后。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刘大将军身体渐渐僵硬了,头越来越低。过了半刻钟,刘太后才放下手中的文书,“袁枚这个老狐狸他在算计你,你离他远点。”
刘大将军不忿地插嘴道, “他这么好的人,士人们大多瞧不起我屠户出生。好像和我多说一句话,就玷污了他们高贵的门第。可是当时我要是不杀猪,我怎么养得起我们这一家呢?就这么一个人,他还是弘农袁氏出生的,把我当朋友。”
看着自己兄长委屈的话语,刘太后终于动容了。“过些日子,你把薛峤宣进宫来,我见一见”刘太后出声,“到时我自有打算”。
认为自己完成了袁枚的嘱托的刘大将军,回府喝酒玩乐去了。
“这个音弹错了,重新来。”王氏把戒尺拿在手中,坐在小凳上,闭着眼听着王乐知练琴。一旁的王乐知手指通红,全是印子,却只能继续练。
但王乐知越弹越累,越弹越烦,音一个又一个的错。王氏听的怒火中烧,直接拿起戒尺对着王乐知柔软白皙的手狠狠打了三下,接着一口闷了一杯茶,才平下气。
“继续”王氏严肃地说着。不是王乐知弹的不好,而是王氏要求格外高,想要王乐知能达到他祖父王恪古琴大家的水平,可是王乐知小小年龄,就算有黄庭经的帮助,一时也达不到有几十年阅历的王恪的境界。
“嘭!”一根弦突然被王乐知弹断了,手指被弦勾出了血。
————
袁枚:我外甥的事就拜托老弟了(我就是这天下最好的舅舅,双手插着腰,脸对着天,哈哈大笑)。
刘大将军:放心老兄,我一定给你干成。(终于有人搭理我了,还是我老家的地主)
——
刘大将军死死抱着刘太后的脚:妹啊!你一定要帮帮兄长啊。你不帮我就不起来。啊啊啊,嗷嗷嗷,刘大将军在地上滚来滚去。
刘太后无语地擦擦头上的汗,死扯着腿,腿被刘大将军牢牢缠住,挣脱不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