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乡这几日总是想起黎川。
他时而担心黎川会不会又失去记忆，变成三岁模样，到处找人叫“爸爸”。
时而担心黎川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在扶摇学院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时而又想，他哄骗黎川签下1000诸天币的欠条，黎川想起这件事会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每当想到黎川，沈念乡就想给黎川发信息，问问对方的近况。
但他与黎川只是单纯的金钱关系，他给黎川吃饭是为了从大少爷手里多拿一点钱，似乎算不上朋友，也没有嘘寒问暖的立场。
每当想到这里时，沈念乡就会埋怨自己，当初为何见钱眼开要那么多钱。
他给黎川吃的食物是城防军每月固定发放的口粮，不是什么好东西，黎川想吃橘子他没舍得给买。他给黎川穿的是旧衣服，也不值几个钱。
他只帮黎川付了能量合剂钱，应该只收110诸天币的，不该要那么多钱。
不对，他刚从黎川手里赚了一大笔钱，光是卖个名字就赚了400（500-100双份手续费）诸天币，他的名字又不值钱，给黎川花110诸天币也是应该的。
沈念乡越回忆越后悔，他很想穿越回去，告诉三天前的自己，要好好照顾那个只有三岁记忆的单纯学生，多夸奖他，对他好一点，结个善缘。
沈念乡是在诸天界出生的人，人界来的人并不认可他。
主城人普遍认为，诸天界出生的孩子没有吸收过人界的营养，这些孩子完全是诸天界养育出来的，尽管父母双方都是土生土长的人族，但主城人并不认可这些孩子是自己的族人。
沈念乡和大部分主城居民都隔着一层，很少有人与他交心，他也很少有同龄人朋友。
城防军风气不好，沈念乡不愿与他们沆瀣一气，在工作岗位上也没什么亲近的同事。
很少有人像失忆的黎川那样依赖他，信任他，满心满眼只有他。
当初和黎川相处时，沈念乡只觉得大少爷好麻烦。
时过境迁，当沈念乡一个人躺在家里，想起黎川那日依赖他的样子，心中不由柔软起来。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沈念乡也想过，黎川会不会想起他，主动给他发信息。
每次这样想时，他都会看一看万界环，看到上面只有城防军和主城的公共信息，失望之余还会嘲笑自己一下。
就这样过了三天，沈念乡的失落渐渐散去，也不像之前那样想给黎川发信息时，黎川竟然主动发来信息，说要还他衣服。
那身破衣服不是黎川花钱买下来的吗？有什么可还的！
沈念乡虽然这样想，但他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是立刻回复黎川他就在家里。
发过信息后，沈念乡觉得不妥，又发送一条信息：【我家比较偏，办事处离我家有点远，还是我接你去吧，我有车，速度快。】
黎川：【你能来就太好了，我很喜欢坐你的车，风驰电掣的。】
瘫在床上的沈念乡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洗漱，穿上他最好的衣服——城防军的深灰色制服，从窗户翻出去，直接跳到电动车旁边，骑上车冲向扶摇学院办事处。
为了赶时间，沈念乡用了人力系统，将速度提升至200km/h，只用10分钟就赶到了约定地点。
这时黎川还没来呢。
这一次飞驰，跑得沈念乡有点虚脱，他喝了口水，身体放松，利用等黎川的时间休息。
这时，沈念乡敏锐地注意到远处宿舍楼里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沈念乡不动声色地抬手敲了敲电动车的倒车镜，倒车镜微微转动，倒车镜反射的光线刚好照射到视线所在宿舍的窗户上。
光线从对面窗户直达倒车镜，倒车镜中出现窥探人的身影。
这是沈念乡的能力之一，“镜面窥探”。
是一个年轻的学生，一身的贵气，他举手投足都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和沈念乡这种野生长大的人完全不同，姿态非常好。
年轻学生的脸很像主城前一任执政官，一看就是亲属关系。
“盛家的人，他盯着我干什么？”沈念乡望着倒车镜想道。
这时，盛家的年轻学生视线转移，似乎落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沈念乡飞快计算盛家人的视线角落，向视线落点处一看，就见黎川刚好走出办事处的大门。
“沈念乡！”黎川开心地向沈念乡挥手。
沈念乡又看了眼倒车镜，发现盛家的学生注视的人正是黎川。
见黎川走过来，沈念乡转动倒车镜，倒车镜不再显示盛家学生的身影。
与此同时，黎川身后不远处出现另外一名学生，这学生鼻梁高挺，皮肤也比一般人白，身上有种风的味道。
沈念乡一眼就看出，这名学生应该来自空境区。
他记得父母说过，空境区气温低，风霜大，空境区的人鼻梁高挺皮肤白，擅长与风作伴。
空境区的学生也注视着黎川。
当黎川自然地坐在电动车上，这两人的视线也集中在沈念乡的小电动上。
沈念乡笑了一下，将备用头盔递给黎川，潇洒地笑道：“抓紧，我要加速了。”
黎川知道电动车的速度，连忙牢牢抱住沈念乡的腰，将头贴在沈念乡后背上。
沈念乡戴上头盔，轻笑一下，“嗡”地一下将车速提升到300km/h。小小的电动车像发疯的野马般斜飞了出去，瞬间甩掉两个人的注视。
沐歌脚下生风，本想追上去，却没想到沈念乡的速度这么快，他没有任何准备，根本追不上。
沐歌刚才也注意到沈念乡看向自己，当时他尝试读取沈念乡的思绪，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感知无法靠近沈念乡。
“这是什么人？城防军怎么会有这种实力？”沐歌疑惑道。
沐歌抬起头看向宿舍楼，远远见501的窗户开着，知道盛辛也在注视着黎川。
“盛辛也一直在观察黎川，看来他和我的想法一样。”沐歌暗暗想道。
沐歌和盛辛都认为，黎川到了诸天界必死无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黎川的寿命没有多少了。
他们来到诸天界那天，都听说前一天，也就是黎川提前抵达诸天界那一天，诸天界刮了很久的极热风。
算算时间，黎川差不多是刚被万界环投放到主城就遭遇了极热风。
当天的动员大会也没看到黎川，他们都认为黎川已经死了。
可当晚饭时，黎川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食堂前，还胃口大开地吃了超量的饭菜。
从他们认识黎川开始，黎川从未如此健康过。
上学时，盛辛和沐歌非常在意黎川，没有任何第二名和第三名不会在意第一名。
可黎川身体太差了，没有展现出任何竞争力，让两人不免有些失望。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忍不住在意黎川这个人，这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
正因早就将黎川的一举一动记在心里，沐歌才能一眼猜出黎川注射了“地龙髓液”，盛辛也一样。
黎川的身体好了，脑域空间不足的毛病好像也痊愈了。
问题是，他是怎么痊愈的？他哪儿来的钱买“地龙髓液”？
为了查清这件事，沐歌还特意在万界商城查找可以扩充脑域的物品，除了太贵的就是太假的，黎川也不像注射了机械蜂王的神经液的样子，他是如何扩充脑域容量的？
沐歌一直跟着黎川，盛辛暗中观察黎川，两人一明一暗，都想查清黎川的秘密。
黎川不知道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心思，他快乐地跟着沈念乡飞驰。
沈念乡这次的驾驶速度比上次还快，实在是太爽！
黎川仗着自己抗摔，干脆张开双臂在电动车后座感受风。
意识到黎川很开心，沈念乡干脆一狠心，带着黎川绕着主城外围兜风，转了一大圈，足足驾驶一个小时才回到家门前。
一直到下车黎川都很开心，他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兴奋地对沈念乡说：“真是太开心了，谢谢你特意多走一段路。”
“嗯。”沈念乡低着头，沉闷地“嗯”了一声。
黎川察觉不对，凑过去仔细看沈念乡，只见他脸色灰白，眼眶发黑，嘴唇惨白无血色，好像被什么吸干了精气一样。
不是好像，沈念乡就是被电动车的人力系统吸干了能量！
驾驶的时候没感觉，下了车沈念乡连路都走不动了。
黎川连忙扶着沈念乡回房，一进门沈念乡就倒在沙发上，视线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仿佛魂都要飘出去了。
“沈念乡，你还活着吗？还活着就眨眨眼。”黎川蹲在一旁推了推沈念乡。
沈念乡的睫毛抖动两下，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该怎么帮你，能量合剂有用吗？”黎川掏出一瓶能量合剂问道。
沈念乡的睫毛又抖动两下，好像在说有用。
黎川连忙扶沈念乡坐起来，将能量合剂给他喂了进去。
能量合剂下肚，沈念乡这才喘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
黎川觉得他没吃饱，干脆将身上的能量合剂都拿了出来，他之前买了三瓶，三天喝了三瓶，如今还剩下三瓶，全都给沈念乡喂了进去。
直到喝完第三瓶能量合剂，沈念乡的脸上才重新有了血色。
沈念乡活了，但沈念乡的面子也丢尽了，因此沈念乡的心又死了。
他一言不发地默默躺回沙发，背对着黎川躺下，一动不动。
黎川戳了戳沈念乡的后背，笑着问道：“你刚才逞什么强啊？哪有人用自身能源疾驰一个小时啊，平均时速350迈，你是高铁吗？”
沈念乡不回头，继续心如死灰。
见沈念乡是真不好意思，黎川也自戳伤疤，劝道：“前几天我在你家也丢了很大的人，我们扯平了。”
沈念乡这才慢吞吞地坐起身，说道：“我没觉得你前几天丢人，你三岁时很乖也很聪明，有保护自己的意识，很少有人三岁就能做到这些。三岁的孩子找人帮忙洗澡，亲别人的脸都很正常，我都混社会这么久了，竟然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太丢人了。”
黎川道：“你不用把之前的事情说的那么详细，好了，我们都不许说了，忘掉刚才的事情吧。”
黎川的安慰**有效，沈念乡果然振作起来。
丢人嘛，没关系，丢着丢着就习惯了。
沈念乡看着桌子上的三个空瓶子，问道：“你哪儿来的钱买了这么多能量合剂？”
黎川把嘴抿得死紧。
沈念乡摆手道：“好好好，我不问了。”
这回换成黎川问了：“你一口气喝了三瓶能量合剂，人类的身体能装下这么多能量吗？普通城防军有这种实力吗？星屑、星尘、星陨、星墟、星灭，你到哪个等级了？”
黎川已经是幼年期地龙了，一天也只需要喝一瓶能量合剂，沈念乡力竭后竟然需要三瓶能量合剂来补充体力，他的体力是不是太可怕了？
沈念乡说：“我也不想说，这是我的秘密。”
“好的。”黎川识趣地不问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嘛。
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沈念乡突然主动说：“我可以说一点点。”
“哪一点？”黎川好奇地问。
沈念乡说：“我出生就是星尘级，不过登记的是星屑级。”
黎川惊道：“那你出生就是个天才啊！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你是星尘级？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力量，你会被重点培养吧？”
黎川在图书馆查过，如果没有特殊能力，成为“天刃”的最低标准是星尘级，而学院里的初级教职人员都只是星屑级。
地龙是亚龙族，按照人类的标准划分，地龙也是刚出生就是星尘级。
黎川被评价为“幼生期地龙”，他同样属于星尘级。
注射“地龙髓液”，只是一瞬间就能成为“天刃”的种子选手，可谓是一飞冲天，难怪好多人拼命攒钱买“地龙髓液”。
沈念乡生来就是星尘级，又有特殊能力，为什么要隐瞒不报？
沈念乡说：“对于人族来说，诸天界出生的孩子，越弱越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据说在三十年前，主城出现过一次暴动，三名诸天界出生的孩子出手伤人，从内部破坏了防护罩，将隐藏在防护罩外的寄生族人放了进来。
“那一场战斗死伤无数，从那以后，人族主城判定诸天界出生的孩子精神不稳定，容易受到外界气息影响。
“当时主城内所有诸天界出生的孩子都被关押起来，经历了长达五年的监视才陆续放出来。
“那之后，主城颁布了一条法律，孕妇临盆前必须回人界生育，产后一周，在人界登记出生信息后才能随母亲一起回主城。
“但我出生的时候出现了意外，预产期前一个月，城外有外敌入侵，全城戒严，我母亲也被征调，打退敌人后，提前发动，我在城外出生了。
“我不仅没有回人界出生，还是在防护罩外出生的，如果再被人知道我生来就是星尘级，还有特殊能力，我父母怕等待我的是终生监禁，就想办法隐瞒了我的等级。”
“那你在卖能力时，还卖自己的名字，不怕被人发现吗？”黎川问道。
沈念乡道：“我贩卖商品时划定了购买范围，人族主城内的人搜索不到我的商品。我哪想到虚空通道里也能搜索到商品，根本没想过买下商品的人是个人族。”
黎川眨眨眼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念乡笑笑道：“说出去也没什么，三天前当我知道，我的能力被人族买走时，就做好被人知道的心理准备了。”
见黎川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沈念乡忍不住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说道：“我不会杀人灭口的。”
“我知道你不会。”黎川道。
要杀人灭口，三天前他失忆的时候最好下手，沈念乡完全可以收起镜子不让他恢复记忆，这样既不用杀人，也能保守秘密。
但沈念乡还是把镜子给了他。
沈念乡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黎川突然知道一个人的重要秘密，心里有了负担，他突然很想为沈念乡做点什么。
除了帮沈念乡还债好像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刚好他刚攒了一点钱，刚好他还需要“镜面复制”的能力。
黎川想了想说：“沈念乡，‘镜面复制’的能力你还能施展几次？可以再卖我一次吗？我按照你在万界商城的价格购买，我们之间交易不用给万界商城手续费，你能多赚一些。”
沈念乡道：“我一天最多能施展一次‘镜面复制’，今天还没用过，可以卖你一次，但是你……又有钱了？”
沈念乡的视线落在能量合剂空瓶上，说道：“确实有钱了。”
“只攒下了一点点钱。”黎川道。
“三瓶能量合剂330诸天币，是我一个半月的工资，这钱可不少。”沈念乡道，“我用了你的能量合剂，少收你一些钱吧，2000诸天币就行。”
“你耗尽体力是为了我，能量合剂本来就该送给你。不要给我优惠价，我按照3000原价买。”黎川道。
沈念乡自然不同意，两人讨价还价，反向讲价，最终以2500诸天币达成交易。
付款后，黎川又得到一面小镜子。
这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完全不尴尬了。
沈念乡对黎川摊开手说：“我的衣服呢，怎么没见你带来？”
黎川想起来找沈念乡的目的，不由心虚起来，他佯装打量墙壁，不和沈念乡对视。
沈念乡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来还衣服的，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黎川尴尬地对手指。
沈念乡凑过去看黎川。
黎川把心一横，坦诚道：“我是来问你，你家房子的贷款是从哪里贷的，我也想贷一点诸天币，大概一万……不，一万四诸天币。”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黎川甚至能听到沈念乡的呼吸声。
沈念乡问：“你缺钱缺成这个样子，还要高价买我的能力？”
黎川：“反正也是要借钱的，多借一点也没什么，是吧？”
沈念乡都要被黎川气笑了。
他想起账户的2500诸天币，瞬间明白黎川为什么要买他的能力。
黎川硬着头皮说：“怎么？被我感动了，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聪明、善良、温柔、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优秀人类？”
沈念乡认真地说：“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聪明、善良、温柔、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黎川之前让史宽夸他，史宽死也不肯开口夸人，却没想到在沈念乡这里得到了夸赞。
还怪害羞的。
黎川双手同时拍脸，把飞出去的魂拍回来，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还是来聊聊借高利贷的事情吧，我真的很需要钱，我也有信心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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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星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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