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多谢陛下。”
宋清梦掀袍而跪再次谢恩,不论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要能见到姐姐,就是好的。
武将的封赏极为简单,皇帝中意的,也就只有一个宋清梦,故而除了宋清梦之外,榜眼探花以及前十五名都只是封了个些微小官,就一股脑儿塞到禁卫军里面去了。
但是皇帝对于宋清梦的封赏,也让很多人捉摸不透。
武状元,一个本应该子承父业,安排进兵部的人才,皇帝下的圣旨却是让宋清梦进了大理寺。
虽然是一入大理寺便是大理寺少卿,官居从三品,但是大理寺按正理说隶属刑部,与效命沙场上阵杀敌几乎是没有一点关系的职所。
只是皇帝下了圣旨,就算是传言如沸在,终究也没了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且说这边宋清梦得了恩典,跟随四个小宫娥往贤妃娘娘那里走去。
平章台本来不远,只是赶巧今日宫中移栽花木,许多正道都已经封锁,只余下了几条皇帝每日必经之路,小宫娥们只得带着宋清梦绕路前往平章台。
然后,在经过薛贵妃锦祥苑的时候,遇上了将要离宫回府的褚星河。
“臣参见九殿下。”
“奴婢参见九殿下。”
褚星河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宋清梦。
他这才想起来,原先叫人去探查美人的人说过,眼前这个小公子可也算得上是个皇亲国戚,真要是论起来,他似乎还要叫这人一句小舅舅。
“小公子不必多礼,同是皇室中人,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小舅舅觉得,是也不是?”
褚星河微微眯了眯眼,抬手扶起伏跪于地的宋清梦,嘴角含笑,说出来的话让宋清梦不由自主的呛咳了一下。
那四个小宫娥更是惊愕,却也很懂规矩的低下了头,任心中惊涛骇浪。
不是不知道宋家小公子的身份,她们惊诧的,是她们这位九殿下竟然会这么客气地对待一个人。
要知道九殿下可是有个亲舅舅,薛贵妃的胞弟,他这个做外甥的可是没少抢白人家,更遑论带着笑意喊一句小舅舅了。
“殿下这一声小舅舅,臣担待不起,臣要去见家姐,就先告辞了。”
宋清梦被这句小舅舅惊了一下,缓过神来,不自觉的抬眼剜了一下笑得如沐春风的褚星河,拱拱手算是见礼,接着就打算离开。
“小舅舅...可真是不好亲近...”
被美人剜了一眼的褚星河略略一愣,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宋清梦的眼睛好看,却不知道,原来好看的眼睛,就算是含嗔一眼,也让人如沐春风,甚至魂牵梦萦。
宋清月的平章台在如今皇帝的后宫里头,算得上是顶好的宫宇了。
除却皇后孟氏住着的凤藻宫,贵妃薛氏住着的锦祥苑,算得上的就是宋清月住着的平章台和丽妃徐妍住着的平雀台了。
宋清月早在皇帝下旨恩典的时候,就知晓了弟弟今日过来,早早就吩咐了底下人在宫门口候着,又亲自下了小厨房,给宋清梦做了一碗桂花粥。
那是原先在家的时候,宋清梦最喜欢的吃食,后来有节令进宫的时候,也会撒个娇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去做一碗。
“小公子可算是过来了,娘娘等了好一些时候了,这差不多一年未见,小公子又长高了不少。”
平章台门口站着的,是宋清月当年入宫的陪嫁丫鬟盈娘,也是自小就看着宋清梦一点点长大的人,见了面,宋清梦也会亲亲热热的唤一声盈娘姐姐。
“一年未见,盈娘姐姐也越发俊俏了,可见这平章台风水养人。”
见了熟悉的人,宋清梦半分也不像对着外人时候的冷淡,这时候,倒真能看出来是个皇亲国戚,是个从小养出来的会撒娇会俏皮的矜贵公子。
宋清月见到自家弟弟的时候,略微晃了晃神。
原来小孩子长得这样快,去岁来的时候,似乎还是个身量较小的少年,今时再一见,却发现曾经跌跌撞撞的小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这样一个青葱公子。
“姐姐,一年未见,你可想我不想?”
平章台的风水养不养人宋清梦无从知晓,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姐姐的气色是真的不错,尤其是头上一对蝴蝶金钗晃得讨喜,更显出几分红润。
看来姐姐在宫里吃不着什么苦,起码还是顺心如意的。
“想,怎么不想,姐姐在宫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才在殿里听了封,又走了这一路过来累不累?先坐下歇一歇,姐姐给你做好了桂花粥,你先缓一缓,一会儿再喝。”
宋清月看着弟弟和小时候无差别的娇憨,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本来就很艳丽的容颜更加的妩媚。
姐弟俩最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都是标准的杏核眼,只是若是笑起来,宋清月是一种女孩子天然的娇弱,宋清梦却是一种媚态,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媚然。
所以,人前他不常笑。
“我这是不常过来,姐姐见我一面新鲜的很,若是任了职,按照朝中规定,正三品及正三品以上的官员,若是宫中有亲眷的,每月休沐的时候都可以进宫探望,那个时候姐姐怕是会腻烦我的。”
“净胡说,你就算是天天跟在姐姐身边,姐姐也不觉得腻烦,我们清梦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孩子,姐姐只听说你做了三品大员,却不知陛下将你安排进了何处,可是爹爹的兵部吗?”
宋清月点了点弟弟的额头,笑嗔一句,招了招手,底下的人便自觉的下去端上一碗桂花粥。
宋清月携了宋清梦来在内殿坐下,看着宋清梦一勺一勺的喝粥,笑着在一边闲话。
“这倒不是,陛下给我安排进了大理寺,该是隶属刑部的,说来也怪,平白我一个武状元,竟然进了和带兵打仗完全无关的大理寺。”
宋清梦只是发了句牢骚,不管在哪里任职,于他而言只要能有地方施展才华就是好的。
只是他没想到,姐姐听了他的封赏,只在一瞬间便是面色惨白,十指尖尖,指甲刺进肉里滴了血下来都没缓过神,还是他反应过来拿了桌上的丝帕,给姐姐止了血。
那天宋清梦想从姐姐口中问出什么,却都被宋清月不着痕迹的推搡过去了。
一来二去就过了探视的时间,宋清梦再怎么满心疑虑,也不能违背规矩,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平章台。
平章台外微风正起,残阳如血。
宋清梦记得清楚,姐姐站在巍峨宫阙门口的身影单薄,眼睛里头,却是一种深刻的哀伤,哀伤到他的心也跟着疼了疼。
“娘娘,陛下他...真的存了那般心思吗?”
“若不是存了那般心思,云雷他一个武状元,再不济也是要去禁卫军里面的,怎么会被平白无故塞进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大理寺?更何况,先帝在位的时候,那时的大理寺少卿沈云潺是何种身份,外头的人不知道,咱们宫里的人还不知道吗?”
先帝爷在位时,大理寺少卿沈云潺正值弱冠,秋试的时候一路过关斩将成了文状元,圣旨下达本来是要破格封为从二品客卿,却在文武状元面圣之时,因其色若春花的面容被先帝看中。
先帝爱其容颜绝代,将圣旨封赏改为正三品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少卿,是所有官职中,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被皇帝留在宫内夜宿的职位。
沈云潺一身傲骨,却被先帝尽数折去,郁结过度,不过五年便病入膏肓,二十五岁生辰那日,当着先帝的面,用削尖了的扇子骨刎颈自尽。
“娘娘您毕竟是小公子的亲姐姐,陛下就是有此心,也该顾一顾规矩顾一顾礼法...也该顾着娘娘您啊。”
“顾着我?陛下已经够顾着我的了,给了贤妃的尊号,赐了平章台这样的住处,又把分管后宫的权力交到了我手里,除了情爱,陛下哪里都是顾着我的。”
宋清月喃喃自语,不由自主的望向皇帝寝宫的方向。
所有人都知道她年少入宫,不到半年就封了月夫人,三年之后就成了后宫四妃之首的贤妃,这许多年来恩宠不断,落在别人眼里,宋家大小姐三千宠爱集于一身,风光无限。
只是,帝王给了恩宠,却终究不给情爱。
她清楚,若不是宋家嫡小姐的身份,她不可能在宫内平步青云。
因为论起恩情来,她比不得皇帝的青梅竹马皇后娘娘,论起性情来,她比不得皇帝的红颜知己薛贵妃,论起美貌来,她比不得皇帝的富贵花丽妃。
可她是宋家的女儿,只此一点,就足够皇帝给她无上恩宠。
“娘娘先宽心,就算是陛下真的存了那种心思,也不可能急在一时,陛下他可不是那种逞一时之快的人,娘娘还有足够的时间为小公子筹谋。”
宋清月皱了皱眉,这倒是不错,一来皇帝不是那种一时兴起就做事的人,二来,正如她得宠一般,宋清梦毕竟是宋家唯一的儿子,如今又是武状元声名鹊起,皇帝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一定不会急在一时,因为就算宋清月不算什么,宋家不算什么,可是天下臣民悠悠众口,却足以引起皇帝的重视。
“盈娘,你改日拿着我的令牌,回家中一趟,我写一封信你带给姨娘,让她务必亲观,务必,谨慎。”
只是,宋清月没想到的是,皇帝根本就没给她传递家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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