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晦知道谢书铭读研的学校在长浦市,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你不是才研一吗?现在就开始实习了?”
“唉,也不是实习,是导师和这家公司有合作项目,结项前我暂时在这里搬砖。你真在这儿干物业呢?”
“没,说来话长,我算是过来出差。对了,这公司前几天出事那个员工你认识吗?”
提到这个员工,谢书铭脸色也难看起来:“他呀,跟我不是一个项目组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唉,出事那天早上我一来就看见几个人聚在门口,我一问,说是里面出事了。我那该死的好奇心……没听老人言,凑过去一看,妈呀,那个人大半个工位都被染红了,走道上也都是血,根本没有能下脚的地儿,他就面朝下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头一回知道人能流那么多血,吓死了!”
他看起来心有余悸,说完问张晦:“你问他做什么?你认识他?”
培训期间专门开了门保密课,老师再三强调不能向部门外任何人员透露工作内容和身份,泄密违法,张晦不好解释。
他们部门保密等级比一般单位都要高,但还真没有执法权。
不过,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张晦看了看左右,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我只是协助兄弟单位调查,你知道就好,不要声张,如果知道什么有关的信息可以跟我说说,什么信息都行。”
谢书铭也跟着压低声音:“我也没关注这事儿,等明天上班了帮你跟这里的人打听打听。”
张晦:“谢了,我们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谢书铭有些为难:“这……我也不是这公司员工,领人进去不太好,你们要不等明天上班时间……”
后面的徐鸣和周研对视一眼,周研露出他的招牌微笑:“您好,我是这栋楼的物业,接上级通知带这两位过来,你让我们进去,我们绝对不碰里面的东西,如果这家公司有人问,就说我们物业紧急检修电路,有问题我们承担,您看这样可以吗?”
徐鸣又掏出个证件在谢书铭面前一晃:“这次我们过来不止是要查看现场,刚才我们接到举报,有人高空抛物,抛物窗口就在这家公司,请配合调查。现在里面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谢书铭连忙说:“有,我可没扔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他不好再拒绝:“好吧,你们跟我进来。”
周研偷偷摸摸问徐鸣:“你什么时候搞了个假证?”
徐鸣一本正经地回答:“□□犯法,我这是真的。”
周研拿过他那证一看,还真是行政执法证,十分好奇他这证的来历,但明显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机,暂时按下了好奇心。
转过前台就是一个很大的公共办公空间,一眼扫过去,只有两个人还坐在工位上,一男一女,两人办公桌隔了几排,都不靠近窗子。
而且,根据张晦的判断,酒瓶掉落的窗子应该是在最左边没亮灯的玻璃隔间里。
他指了指那个方向,问谢书铭:“那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谢书铭:“是个公共会议室,比较小。”
徐鸣:“去看看。”
明显徐鸣的证件比张晦的人情好使,谢书铭没说什么,带着人去了那边。
过去后徐鸣推开会议室的门看了看,问:“最近半个小时内你是否看见有人进入这间办公室?”
谢书铭:“我只顾着干活儿了,没注意。”
徐鸣:“除了那边那两个人,最近半小时有人出入公司吗?”
谢书铭:“呃……我也没注意。”
张晦发现这个会议室离茶水间很近,就是出事员工找到水果刀的地方,徐鸣这边问着,他跟周研走到了开放式茶水间。
和监控里不同,茶水间吧台上的东西除了咖啡机都清空了,旁边的热水器也关着,可能最近几天才在这里出过事,导致现在无人使用。
张晦回想监控里的画面,沿着那名员工的行动轨迹走过去,停在一个物品被清空的工位上。
这个工位倒是靠窗,但不是酒瓶掉落的窗子。
张晦和周研把这家公司除了独立办公室的地方都转了一遍,一无所获。
徐鸣跟谢书铭一起询问了还在加班的两个员工,那两人也是一脸班味一问三不知。
出了公司门,谢书铭哈欠连天,带着其他人也跟着打了几个哈欠,他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快零点了,我先回家了,各位有其他问题明天上班时间再来问吧。”
张晦:“路上注意安全。”
谢书铭看起来困得快睁不开眼了:“行,你们忙吧。”
他一走,周研就忍不住说:“这是你同学?看起来跟你关系一般。”
张晦:“大学室友,关系……也还好吧。”
周研又想起来问徐鸣:“对了,你哪儿来的证?”
徐鸣:“单位发的。”
周研:“啊?我们为什么没有?”
徐鸣反问他:“我跟你们是一个单位吗?”
周研不假思索:“怎么不是……”
说一半反应过来:“你是说隶属单位?”
张晦听他们说到这儿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我是国土局下属部门的,你们是什么单位?”
周研:“卫生局。”
徐鸣:“应急管理局。”
沉默几秒,张晦在被打破他们这群人不是一个单位的认知之后,问出一个他早就想知道的问题:“所以,咱们组织没有一个名称吗?就是到处蹭单位?”
周研:“……反正我不知道。”
徐鸣:“我也不知道。”
闲聊结束,还得干正事。
虽然抛物的人没查到,搜查还得继续。
“往上走还是往下?”周研说着,肚子叫起来,“你们听,我都饿了。”
正好另外几个人,也来到六楼,这队人说:“我们从楼顶开始搜的,上面几层都看完了,里面的公司已经关门关灯,进不去,走道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有天台能转一转,天台绿化做得挺好,还有氛围灯什么的,不过没人在上面,我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和这伙人告别,张晦说:“既然已经到了六楼,我们也从顶楼往下搜吧,省得下去还要再爬上来。”
如另外一队人所说,楼顶和上面几层都没什么线索,他们能搜索的空间除了走廊只有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楼层内公司的范围的空间目前都进不去,看来得等到明天上班时间了。
一口气上到顶楼又一层层搜到七楼,除他们自己人之外的人员一个都没见到。
饥肠辘辘的周研不禁抱怨:“干嘛不安排好人员每队负责几层,那样还能防止重复节省时间,这跑得我又累又饿。”
张晦大概能猜到不给他们分配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一样,所有人都看过才能减少盲点。”
略过六楼来到五楼,终于又见到一家亮灯的公司。这层楼似乎一整层都属于一个公司,只有一个出入内部的门厅,门外还贴心地放了自动贩卖机,有零食也有饮料。
自动贩卖机前站了一个挂着工卡的中年男士,带着眼镜,穿得很随意,深色T恤配黑色运动裤,脚下踩着双洞洞鞋。
他选了瓶饮料,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投入收币口,零钱和金属外壳的饮料瓶一通滚落,发出连串的声响。
张晦正想着这年头难得见用现金支付的,旁边阴影一晃,只见周研两眼放光地冲向贩卖机。
周研走得急,碰巧男人拿了零钱和饮料转身,不小心就碰了一下,撞掉了男人手里的硬币。
“对不住对不住……”周研赶紧道歉,说着弯腰去捡地上的硬币,“没撞疼你吧?”
“没事。”男人说。
张晦也跟着捡了一枚滚到他脚边的硬币,递给这位员工的同时看到了他胸前工牌上的名字——颜阁。
颜阁收起几人帮他捡齐的硬币,客气地道谢。
周研:“是我莽撞了,您这么晚还加班啊?真是辛苦。”
颜阁看了看几人身上的物业外套,说:“没办法,仪器跑测试要盯着,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在楼里?做检查?”
周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嘛,白天你们都上班我们不好作业,只能趁晚上。”
两人说着话,徐鸣去查看这层其他区域去了,张晦本来也想去,转身看见自动贩卖机,还是先去买了几样零食饮料,方便周研问完直接吃。
他扫码付完款拿了东西,周研也问得差不多了,正要跟颜阁分开,颜阁一直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几枚硬币又从他指缝里掉了一个。
颜阁先把其他几枚放进裤兜,才弯腰要去捡掉的那枚。
这个空当,张晦先他一步把硬币捡起来了,习惯性地往空中抛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接,却被直起身的颜阁先接住。
颜阁摊开手掌看了一下手里的硬币,把它放进裤兜:“谢谢。”
张晦:“不客气。”
颜阁回了公司。
他说话很老派,对电气和环境安全之类的好像很懂行,周研提出想进去检查他却问细节,徐鸣这会儿不在门口,这家公司也没什么涉事案件,周研怕说多错多,就放弃了进入检查的要求。
张晦把刚买的东西给了周研,看着颜阁的背影消失在这家公司,觉得好像有什么问题被他忽略了,但又想不起来。
徐鸣检查完外部回来:“没有异常。”
周研边吃边给他们分零食,几人继续下楼,走到一半,张晦突然停住了。
“我想起来了。”
张晦被自己的发现惊了一下,“你们谁身上有硬币吗?”
周研咽下口中的食物:“我只有手机壳里的纸币,行吗?”
张晦:“不行,要硬币,什么类型的硬币都行,游戏币也行。”
徐鸣递给他一枚游戏币,还是熟悉的一面玫瑰一面兽首。
张晦拿了硬币,说道:“我现在要去验证一件事,你们在楼梯口等我,如果没听到我有什么异常就不要露面。”
虽然不明所以,但两人照做,躲在楼梯口门内看着张晦走到刚才那家公司门口按了门铃,不一会儿,颜阁出来了。
见到他,张晦笑道:“我刚才又捡到一个硬币,想着要还给你,你接着吧。”
说着,他将硬币扔给了不远处的颜阁,颜阁下意识接住,和之前的反应一样,摊开手看了看,说:“这不是我的,好像是个游戏币。”
张晦做出个惊讶的表情:“是吗?我没仔细看。”
张晦又把他手心里的游戏币拿走了:“不好意思,那您忙吧,打扰了。”
颜阁又回了公司里,张晦走进楼梯间,对上两双询问的眼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直到走进熄着灯空无一人的三楼,他才对两人说:“那个颜阁不对劲。”
周研真诚发问:“哪里不对?”
张晦说:“我之前被发现猜硬币的准确率是百分之百——这点等会儿和你们解释,但刚才给颜阁捡硬币的时候我习惯性将它抛起,给它定义了一个朝上的图案,但是它落到颜阁手上时,显示的是另一面的图案。第一次我没想起来我这个……技能,但进楼梯间我突然想起来了,然后用徐鸣的游戏币去验证了一下,果然,硬币落在颜阁手上时我又猜错了图案。”
周研试图理解,但确实没听明白:“你是说抛硬币猜正反?猜错很正常啊,怎么可能有人能百分之百猜对?你逗我呢。”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张晦用硬币跟周研和徐鸣猜了几局,结果完全出乎张晦意料,竟然各有对错。
张晦皱眉看着手上的游戏币怀疑人生:“不对啊……”
“这有什么不对的。”周研已经吃完了手上的一袋饼干,顺手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赌神也不能局局赢。”
虽然张晦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但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暂时放一边,继续搜楼。
到凌晨两点的时候,他们终于把整栋楼能去的地方都搜了一遍,但毫无所获。
不止他们毫无所获,除了最早张晦在群里发的写着“礼物”的酒瓶,群里静悄悄,没有其他人再发消息。
张晦几人回到会议室时已经有人回来了,整个会议室气氛低迷,大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困倦。
好在主办部门不是毫无人性,看到大家陆续回来,给大家发了附近酒店的房卡,让大家先回去,早上八点再在这间会议室集合。
从辉茂大厦出来已经时凌晨三点多,酒店离辉茂大厦很近,走路就可以过去,大家哈欠连天垂头耷脑地走在路上,张晦还捏着游戏币百思不得其解。
他再次抛起硬币接住——对。
抛起,接住——对。
……
如此反复了十多次,马上到酒店门口时,张晦停下了。
困得不看路的周研直接撞到他身上,抬起头问:“怎么停了?”
张晦:“我们再猜几局硬币。”
十分钟后。
“你纯粹是运气好吧?”周研不信邪,“再猜。”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数不清猜到第几局了,无论谁扔谁接,张晦仍旧全对。
周研目瞪口呆,徐鸣捏着硬币翻来覆去看,这确实是他自己提供的硬币,没办法作弊。
看两人终于要开始相信他,张晦说:“现在知道硬币落在颜阁手上两次,我两次都猜错,这是多么不正常的事情了吧?”
周研:“说实话,如果你不是我同事,我觉得你更不正常。”
张晦:……
徐鸣却想到另一个问题:“但你在辉茂大厦里没有这么高的正确率。”
张晦点点头:“所以,有可能不是颜阁的问题,而是那栋楼的问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