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你】
【/BONE】
*
“啪嗒——”
你锁上门,换完鞋后,才迟钝地意识到客厅里亮着一盏小灯。
在微弱又明显的灯光下,甚尔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貌似睡得很熟。
你在原地站着不动,盯着那明明微弱,却在一片黑暗中异常明亮的小夜灯看了一会儿。
光朦朦胧胧地笼罩着那个姿势别扭的身躯。
是侧卧的睡姿。
小时候经常窝在这个能塞下她的怀里入眠。
“想听故事。”
“睡觉。”
“好吧。”
“从前有个小女孩不睡觉……”
“睡了睡了!不要听鬼故事!”
甚尔不会讲故事,他笑起来。
你背靠着的胸膛会震动,他平稳的心跳声很催眠,你睡得很安心。
……
皮质的沙发,被映射出一点点褶皱。
望着这个现在应该再也塞不下你的空隙,眼眶又有点发酸。
半响,你眨眨眼,回过神,蹑手蹑脚地从客厅穿过,拿了自己的睡衣准备洗个澡。
打开淋浴头时犹豫了一下,卫生间的隔音应该很好吧。
洗澡是一天中最舒服最惬意的时候。
今天你和朋友聚会,热闹的欢欣散去后,又见哥哥还没走,思绪混乱。
又不自觉地想了很多很多——
哥哥这次是准备待几天呢,你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了。
为什么要在沙发上睡呢……
你手打着沐浴露,忽然想起甚尔的房间,你只打扫过一次。
就是在你彻底认清“哥哥不会再回来”后,把房间认认真真地,全方面地,打扫并锁上了。
然后奖励勤劳的自己一个酱料披萨。
现在,那扇门开了,大概是看到了那么多防尘罩,不想将就吧。
你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哥哥是特意地等你回家。
脑袋里突然冒出“避风港”这个词,又好笑地抹去。
怎么会。应该是“短暂旅店”吧……
自己今天的表现应该很好吧。
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又抛下自己,没有大哭大闹地要他解释。
就是有点茫然,不自在和陌生。
被套什么的就不重新换洗了,他应该不会久留。重新套防尘罩,会很麻烦的。
温热的水打在你的脸上,其实还是有点想哭的。
太久没见,哥哥还好好的。
上次见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便利店旁边的小巷转角处吗?
有个邋遢潦草的帅气青年,侧脸很像哥哥。
目光刚要落过去细看,就不见了。
是从这儿看夜空发呆,树下移动的一抹猩红光点吗?
哥哥会抽烟吗。刚想到这个问题,烟就灭了,那个身影很快隐入夜色。
是校门口初中部口传的“凶巴巴大哥哥”吗?
会是哥哥吗。
让小孩子害怕又惊奇的那个哥哥,嘴巴上也有疤痕吗。
……
都说了,五年真的很久。
三年其实也很久啊。
***
***
甚尔睁开眼,看了眼时钟,不算太晚。
陪着自己跌跌撞撞长大的小猫,会闹脾气,再生气也不会冲着哥哥呲牙哈气。
小猫依旧会对他软绵绵地叫哥哥,但是眼里却竖起小心翼翼和抗拒。
不肯让自己呼噜噜地挠下巴,也不会再撒娇般地将肚皮送到哥哥手心。
生怕在外面野蛮生长的大豹,回来会伤害到自己。
小猫甚至……
甚至表现出了寄人篱下的拘谨和鸠占鹊巢的愧疚。
什么啊。
卡里的钱也是留给她的,但总是少一笔,就着急着弥补,填上一笔。
为什么会生疏成这样。
甚尔坐起,咬了根烟在嘴里,手指搭着膝盖,有一点没一点地等她出来。
出来重新建立起小猫的信任。
天与咒缚的五感很敏锐,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中夹杂着微弱的抽泣。
死死地压在喉咙里,是生怕他听见的颤音。
小猫的脸很多时候都是湿润的,擦得用力就会变红,所以给她擦眼泪的时候要控制力道,要轻轻的。
而现在的小猫,宁愿躲着哭。
如今看不着擦不到的眼泪,貌似还是沾湿了自己的手指。
有的滴答滴答地从指缝里溜走,有的沿着指节浸湿了手心。
甚尔慢慢地蜷起手,将烟点燃。
烟灰落到自己的手心,仿佛蒸散了那些比这灰色热度更高的眼泪。
那些从总是透露着“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的眼里流出来的眼泪。
那些挥之不去,自己擦不到却依旧扰乱人心的眼泪。
他垂着眼,神情寡淡,抽了一半又掐灭,站起身开了窗,去洗了个手。
水流冲散手心的异样,没冲散心口的异样。
小猫要哭就在自己怀里哭。
也不能用抽过烟的手去碰小猫哭花的脸。
***
甚尔没等到小猫出来,等来了一通电话。
“喂,是禅院吗?”
“嗯,你找谁?”
甚尔摩挲了一下手指,知道问的不是自己,回得也非常平静。
又听电话里小孩子一通吵杂的交流后,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是不是禅院的哥哥呀?我们就是想问一下禅院到家了吗?”
甚尔“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禅院。
禅院禅院。
打心底厌恶的姓。
“喂,禅院,你很缺钱吧?正好我很有钱诶!你要不考虑一下。我说真的!”
委托人确实是个非常有钱的女人。
入赘的话,姓氏就跟妹妹不一样了。
想到妹妹以后也会嫁人改姓,就异常的烦躁。
甚尔短暂地走神了一会,自己养大的小猫凭什么被打上别人的标签。
拒绝后忽然又有点想回去看一眼妹妹。
后来想想,再等一等吧。
结果就是等到现在——这个姓氏,被一个元气满满的混小子,羞涩地从嘴里念出来。
真的是……让人非常不愉快。
他克制住抽烟的冲动,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
你平复好心情,穿好睡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高大青年,吓了一大跳。
发帽掉在了地上,被先你一步的大手拾起。
他说:“先吹头发。”
甚尔以前经常帮你吹头发。
你不喜欢因一直举着吹风机而胳膊酸胀,也不喜欢热风的味道。
更不喜欢自己被剪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甚尔一边给你擦眼泪,一边冷声问:“谁剪的?”
……
你低垂着头,耳边是呼呼的热风,鼻尖是淡淡的烟草味。
而现在,自己的头发又长又多,更不好吹了。
哥哥会抽烟了啊。
他现在很耐心,手指穿过你的发丝,你又闻到了洗手液清爽的味道。
有些昏昏欲睡时被他冷不丁地问道:
“是在生气吗?”
“没有。”你轻声说。
甚尔拔了电源,一阵沉默里,他慢慢收着吹风机的电线。
一圈又一圈。
“我不会再……”
他望着你,嘴角微动,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不会再走了吗?
还是不会再丢下你了?
是想哄你吗?
可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懂事了,不再需要哥哥笨拙的安慰和蹩脚的安抚了。
只不过是有比妹妹重要的事情需要独自去。
只不过是摆脱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
只不过是好心回来看一眼还在上学的妹妹。
只不过……只不过是本该三年前就疏远的兄妹啊。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嗯。”你说,“哥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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