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终于不说自己是一千多年前的宋朝人,医生如释重负,同意我出院了。
郑院长开车来接我出康复院,一上车,他往我手里塞了个小玩意儿:“拿着。”
我看着这东西挺像个尾戒,但是看不出材质,黑漆漆地很有质感。
“什么?”
我真怕他说是戒指。
要是那样,我会诚惶诚恐。因为我之前结过婚,我也还没和离,怎么能和另一个男人私定终身?
“呵,别紧张。这是最新款的手机,想不到吧!”
郑院长英俊,有钱,还比我年轻了一千多年,我真不知道他看上我哪点。
幸好,这个真的是个手机。
我按动中心的按钮,戒指的中心戒面就如花瓣般旋转开来,变成了一个小巧的荧光屏幕。
我接过手机朝他笑笑表示感谢:
“可我没有家人能联系。”
要是一部智能手机能跨越时光,联系上我还在宋朝的家人那该多好?
我穿越到未来十年了,不知道平贵他过得怎么样。
“这里有我的电话号码。”
郑院长说道,“再说这手机有很多玩法。比如超强待机续航,提前预收九十天气象预报。还有啊,这手机能有隔空投屏功能,你可以试试。”
“郑院长,这么新款的手机很贵吧?我还是不能收。”
“只要你跟我签约成为我医美机构的形象大使,这算什么?”
我微笑,知道他是在鼓励我。
我看向汽车里的后视镜,这张脸根本看不出年龄。
五官轮廓无一不是巧夺天工。
对,这张脸是郑医生送我的,他给我免费做了植皮整容手术,
郑院长说我是他最成功的医美案例,可其实他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郑院长在医院门口救了全身焦黑的我,也许穿梭一千多年的光阴后,我只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孤魂野鬼而已。
“我们去哪里?”我手里握着这部最先进的智能手机,却还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回我家吧!我想让我奶奶见见你。”
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们真的不太合适。”
“不,我相信我们很合适。”郑医生固执道,他总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温婉的淑女。
话音刚落,突然一辆半挂卡车迎头驶来,我们的车子冲出了公路绿化带。
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真的回来了——这里是汴京郊外九霄山,北宋。
而我的身上,还有院长给的一部智能手机。
「你去哪里啊?无亲无故身无长物。」
当我提出要离开感念寺的时候,住持劝我。穿越回来后,原来三进三出的薛宅成为废墟,我被主持收留了。
我只是笑笑:「物是人非,可我还是想找他.他或许已经再成家了,或许在战场上死了。可他,终究是我的丈夫」
知道我要走,住持长叹一声很惋惜。
因为他以后再也不能找我问天气了。
「今日午后,是晴是雨?」
「晴转多云,夜里有小雨。住持午后就该把谷子收回来了。」
住持点头,因为我从来没说错过,所以寺里的人毫不怀疑。
而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们实情——这全靠我手指上戴着的最新款智能手机。我包袱都收拾好了,因为雨太大马车难行就耽搁了两日。
临近清明,感念寺里里外外都忙活了起来,说是有汴京来的贵客到访。
「大官?来做法事的吧!」
我在寺庙的后厨帮忙,听到厨娘们议论纷纷。
「汴京的大相国寺可比这里大多了,也有名多了,怎么会有大官跑老远来这里做法事?」
「兴许是这里风水好?」
这一带风水好我是赞同的。
我爹活着的时候就说过,我们薛家是从苗疆迁徙过来的。
走过中原的名山大川,经过九霄山这一带的时候便留了下来。
就因为这里风水极好。
族人还曾在附近建过一座蛇神庙。
蛇,是我们薛氏族人的守护神。
可惜,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也被拆了。
「你们啊,都猜错了!其实这大官祖籍就是九霄山,这次是给家人祈福来的。」
我继续洗菜,心想要是薛氏族人能来那说不定还能认出几个呢!
那日,大官终于来了。
主持很殷勤地上前,给刚下马车的大官撑了把伞。
雨很大,伞挡住了大官人的脸,我却遥遥看着莫名有几分眼熟。
身形轮廓,形态举止,怎么就这么眼熟?
于是我趁着给佛前添香油的机会,偷偷去看了贵人供奉在佛前的灵牌。
一看,我热泪盈眶——那是我公公的名字。
当时我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手里的香油都翻了,流了一地。
而更一发不可收拾的是我的眼泪。
我真没想到,这个大官是我的丈夫王平贵。他从当年的贱籍摇身一变成了定远侯。
雨停了,而我不想走了。
2
我的第一反应,是冲到寺庙门口是和他相认。
但是,我拿什么和他相认?
物是人非,我望着后院的井水都认不出自己了。
平贵更加不可能认出我。
郑医生把我换了面目,整得那么尽善尽美仿佛天生丽质的仙娥。
而我原来的容貌不过平平无奇的妇人,天差地别的。
平贵还怎么认出我?
况且,他如今已经是堂堂定远侯,手握兵权权倾朝野。
若是冒然上去纠缠,肯定会被当做攀附权贵的疯子。
想起我在另一个世界的遭遇,我想这里恐怕不止是把我关起来。
「夫人,小心。」
我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偷看。
平贵还是那么俊美无俦。他体贴地牵着一个美貌的贵妇人同来参拜。
妇人姓殷闺名雪炎,是定远侯夫人。
他们一双璧人,相携款款,羡煞旁人。
我妒忌了……
我一向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平贵的,他要不是出身不好,定然也瞧不上我。
我心虚地缩回脑袋藏在了角落不敢吭声。
心想他没有我倒是平步青云起来,挺好……。
我本来以为自己看一眼就能安心离开的。可实际上,在我看了第一眼后,我就想看平贵第二眼,第三眼,甚至到永远。
人家说一眼万年,我想是佛祖听到了我这十年来的日夜祈求才放我回来。
一眼,真的是不够的。
人总是贪心。我又打开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准备再呆两天。
「侯爷,这是寺院准备的点心。」
我用今年新收的桂花做了糕饼,且特意打点了关系才能亲自送到定远侯的禅房里。
门开了,我不敢抬头,手在发抖。
感觉是隔了两辈子又再见到他,连呼吸都是紧张的。
虽然没抬头和他对视,可我觉得他在注视我。
那时候我心里是有一丝窃喜的。
虽然容貌变了,可我们毕竟结发夫妻。
我就想着会不会平贵也很思念我。
甚至朝思暮想地,以至于哪怕举手投足间有些相似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桂花糕?」
他果然喜欢。
记得我以前经常做桂花糕给平贵吃。
人说睹物思情,我看到他吃的时候细嚼慢咽,就知道自己的手艺还是不差。
「是。」
我终于敢抬头直视他的双眼。
平贵的双瞳犹如深潭,一刹那满是我的倒影。
「还挺好吃。」他看了我很久,最后说了这句夸奖。
「我知道。我是说,多谢侯爷喜欢。」
平贵和我说话了,我高兴地想脱口而出,告诉他我是谁。
可我的嗓子在那场大火里被熏坏了。枯槁的声音让我们两人都愣愣。
「嗓子怎么了?」
「被烟熏坏了。」
我如实以告,结果换来王平贵更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我走的时候他还和我约定,明日这时候再拿些糕点过来给他。
我当然欣然答应,甚至是求之不得。
一连三日,我都会按时给定远侯送糕饼。
他似乎跟我很投缘。
除了在大殿内祈福坐禅的时间,他都会在禅房里等我。
堂堂异姓王定远侯还会在这时候,想方设法和我拉点家常。
一开始我怕自己的嗓子吓坏他,于是支支吾吾说不到一句两句。
后来说多了,他很惊讶道:「你是本地口音,我们还是老乡呢!」
我一时间心都怦怦跳起来。
我和王平贵第一次见,就被他深深吸引。
虽然他是个贱籍,只能挨家挨户给人收馊水为生。
可他相貌不凡,且胸有大志颖悟绝伦。
我执意要嫁给他。
而且我一定要父亲帮他脱去贱籍,日后才能帮我的夫君谋个好前程。
我相信平贵天资聪颖定有飞黄腾达之日。
往日时光如走马灯般填满我的脑海,一句乡音不改让我感慨万千。
忘情下,我手里的杯盏倏然落地。
「对不起侯爷……」
我很失态,而他猛地执起我的手,问我有没有伤到。
四目相接,竟然更胜当年。
「没事的,人哪有不犯错呢?」
一句话,就让我热泪盈眶。
平贵还是那个平贵啊!
他是世上最好的夫君。
3
而我和定远侯眉来眼去的事情,渐渐也引了旁人非议。
「夫人,她就在里面!听说又聋又哑,居然还敢勾引定远侯?我帮你教训她!」
那日,夫人居然自己找来了。
「不可!我殷家满门忠烈,我岂可仗势欺人?」
殷夫人说她只是想看下我的模样。
而我坐在后院柴房烧火,并不聋。
我有些啼笑皆非。
本该我妒忌她的,如何却让定远侯夫人不安起来?
可此处又足见平贵真是福气不浅。
有贤妻如斯,他夫复何求?
「侯爷美人见得多了,再美的山村野妇那也入不了侯爷的眼。
可见他们甚是投缘。」
殷夫人酸溜溜说着。
那份心情我懂!
那日我看到她和王平贵携手而来,我也很是自惭形秽。
这种时候,我竟然不自觉地笑了。
女人啊,都喜欢为了个男人,把自己酸得和个柠檬一样。
千年后的世界,称呼这种叫恋爱脑。
这时候,有人和殷夫人说了我的来历。
说我是在月圆之夜被住持在野外捡到的,穿着奇装异服,头发很短。
又有人说,我有些神通之力,能左右气候。
「夫人知道九霄山蛇神庙的传说吗?」
殷夫人摇摇头,有些失措。
「传说这一带本是苗疆遗民的居所。
离着感念寺不远就曾有蛇神庙。
可十年前,最后一代的苗疆遗民被一场大火都烧死了。
蛇神庙也荒废了,九霄山就时常有蛇妖作怪!」
这是在造谣说我是蛇妖?
薛家是苗疆遗民不假,可我们的蛇神从不为非作歹!
我们侍奉的绝非蛇妖!
我脸色气得发青,猛地站起来正要出去说理,门一开我就和这矜贵的殷夫人对上了。
她楞楞看着我,被我的长相惊艳后一步后退。
在她眼中,我这张被手术刀精雕细琢过的脸蛋,绝美近妖。
「别动!」
我朝着她压低嗓音大声喝道。
有一条蛇,正高高抬着三角形的头颅,吐着猩红的蛇信子蓄势待发。
殷夫人一愣,僵住了身体。
「啊!」刚才还七嘴八舌献计的婢女都跑远了。
只有我,一步冲上前,徒手抓起这蛇的尾巴把它丢远了。
「你可真厉害,还会抓蛇?」
「我就是长在这一带的,习惯了。」
殷夫人被蛇吓得花容失色,直到我和她说没事了,她才敢睁开眼睛。
她满眼感激,还甚是惭愧。
因为她原本是来教训我的。
「这山里很多蛇吗?」
我摇摇头,告诉她蛇不会主动挑衅。
这事情其实有些古怪。
蛇并不喜淋着大雨出来咬人,今日天气并不闷。
除非,殷夫人特别招蛇喜欢。
「怎么了?」惊魂未定的殷夫人坐在我的榻上,我给她敷药。
「没什么。我觉得你身上的香味好闻。」
「这个吗?是我家侯爷给我的,说山里蛇虫鼠蚁多。」
殷夫人已经视我为救命恩人,她解下腰间的香囊给我看。
我嗅嗅。
王平贵在我薛家也有七八年了,学过一点苗疆的草药配方。
可这真不是驱虫避蛇的,是招毒物的。
难道是他如今年纪大了,搞错了?
我用蛇舌兰嚼碎了给夫人治疗伤口。
夫人说这么好看的兰花你就给我敷上了?
我说再好看也没人命要紧。
殷夫人看着我陷入沉思。
「我,我该如何报答妹子你的救命之恩?」
从情敌到恩人,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女人间的惺惺相惜,比我想得容易。
「侯爷夫人对我高抬贵手即可……」
殷夫人脸红了。
要说真是来看看就算了,她也不用带那么几个虎背熊腰的婢女。
「对不起,我是怕你抢我的夫君。」
我笑笑,其实她也没说错。
我本来就打算把王平贵抢回自己的身边。
「今天我来找你的事情,别和侯爷说好吗?我怕他误会我,和我发火。」
殷夫人被雨水冲掉了妆容,看起来竟是如此稚嫩灵秀。
我点点头。
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宝儿。」
这是我的闺名。
外面的瓢泼大雨继续下着,我和殷夫人相谈甚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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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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