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大抵便是如此。”
柳双双大致交代了一下,那小将卫巽(xun)唤她过去的缘由。
怎么说,大家都是同乡,也是此行运粮的参与者,无论如何,都该有知情权。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般说来,是好是坏,但众人都没有睡,硬是等到她回来。她又怎么会因为一时被“赏识”,与乡亲们心生嫌隙?
帐篷外,雨稀稀拉拉地下着,细雨顺着帐帘间隙,飘了进来。
微风吹来,带来些许寒意。
黑暗中,春华握着柳双双的手。
揽着妞儿瘦弱的肩膀,她眉头紧锁。
她虽没什么见识,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这时候下雨,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土路本就不好走,淋了水,变得泥泞,走着就更费劲了,还有那坑坑洼洼的地,都是积水,要是大车轱辘不慎陷进去,或者让骡驴拐了腿,那可如何是好?
面黄肌瘦的农妇,脸上是深深的忧虑。
不说别的,若是接连下雨,那田里的庄稼……
唉。
帐篷里安静极了,民妇们都有些愁眉苦脸,显然也想到了家里的农田。
她们本就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关系简单,走得最远的路,也就是到隔壁村探亲,面对的又多是家长里短的事,更多时候,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要说伺候庄稼,她们或许还能说个一二三来。
要说什么行军安排,她们就全然不懂了。
况且,第一次离家如此久,众人心里本就有些情绪低落,这也是她们先前触景生情,失声痛哭的原因之一。
突遭大雨,众人便也无能为力了。
这也是柳双双担心的事情,不过,倒霉多了,她倒是能很快调节过来,又安慰众人道,“如今,时已过半,若是那法子能行,或许我们就能早日到达。”
“到时,我们坐骡驴回去,没有负重,定是会快些的。”
不急不缓的女声响起,沉稳的口吻,也叫众人吃了定心丸,的确如此,都走了一半了,再熬一熬就过去了。至于如何安排,那就看将军的吧。
暂且放下心事,精神一松,众人便就犯困了。
柳双双自然没有错过乡亲们脸上疲倦的神情,便就说道,“婶子们,都睡吧,明个少不得要早起,届时没精神可不行。”
众人应和了一声,又倒头睡去了。
不一会儿,帐篷里就响起了浅浅的鼾声。
“娘,你也快睡吧。”
柳双双小声说道。
春华搓了搓柳双双有些发凉的手,感觉稍微热了,方才松开,她又摸了摸妞儿半干不湿的头发,继续用帕子绞了绞,“你头发还未干。”
春华眉头紧锁,心中不由得有些怨怪那将军了,怎的自己带兵,还让双双淋着雨过去参谋的?
“回头吹了风,少不得,呸呸,无论如何,定是要干了才能睡。”
“娘,没事的,你先睡吧,我自己……”
柳双双感受了一下自个的发量,完全要弄干,估计还要好一会儿,她伸手,想要接过春华姐的活。
春华不说话,只用力拧了拧头发。
柳双双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胡乱翻开了技能书。
刚一打开。技能又亮了起来。
凌晨,【天气预报】更新了。
柳双双看了一眼,心里拔凉拔凉的。
周一,雷阵雨转多云。
周二,多云。
周三,小雨。
周四,晴。
周五,多云。
周六,晴。
周日,晴。
迟到的预报,简直叫人如鲠在噎。
怎么不等她埋了,再给写悼词?
看着也不是很准的样子,差了几个时辰。
不过,柳双双这会儿,倒是盼着它能不准了。
最好明天就能天晴。
然而,柳双双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早晨,天蒙蒙亮,空气微凉,天空还是阴沉的,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模样。
众人一早开始埋锅造饭,却半天生不起火,于是,只能炒面就冷水,简单填饱肚子。
趁着吃早饭的间隙,柳双双又跟运粮队里的其余人,说起昨晚的事。
“若是姐姐们不嫌我年轻,历练少,便就让我当个中间跑腿传话的,如何?”
柳双双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可事到如今,总是要有个人站出来组织队伍。否则,这一团团的瞎转悠,也不知道何时能到。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们也是有些怕那些当兵的,好歹妞儿是村里人。
“既然如此,咱们就先说好,这躺路得听小妹的,争取早去早回。”
一说到回去,本还兴致不高的民妇们,都振作了精神。
“成,咱们都听你的。”
勉强把队伍拉起来,柳双双擦了把汗。
说是十人一大车,一车的人住一个帐篷,但并不代表运粮队就只送一车。
运粮是件复杂的事情,涉及粮线,携带粮草,以及人员配置。
运粮队要带的,不仅仅是输送到前线的粮,还包括沿途兵民牲畜的口粮,以及百姓返程携带的口粮。
因此,粮草肯定是会越运越轻的。
但带多少粮草上路,这也是后勤官要考虑的事情。
像是这样中途补给的……说是前线现在还有几十万大军,那肯定都是夸大其词。
少说几万却也是有的,除了人,马也是要喂饱。
她们如今是一百人,运的十车,合计大概是五吨,去掉中途的消耗,到达前线,估计就剩六七成左右,也就是三四吨。
士兵一天的消耗大概是一点多千克。这样换算下来,她们这批粮食,也就够前线四千士兵吃一天。要是加上战马的粮草,那就更少了。
因此,柳双双判断,她们这一批粮草,不是全部的粮草,至少主力不在她们这里,才会是那么点人来护送,又全无组织调度。
若不是她偷偷打开了粮袋看看,确定里边都是粮草,否则,她都要以为,那后勤官,是在掩人耳目,弃卒保车了。
暂且按捺下极端的猜测,柳双双又继续接下来的动员。
本来,柳双双还想着让士兵们报数的,但突然想到,寻常百姓,一到十都困难,更别说百了。
还好,这护粮队,也是成建制的队伍。
十人一伙,五伙一队,两队一旅,同样是百人。万人为军,实则那小将,还称不上是将军,也就是个旅帅。
但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么多,反正领头的都喊将军就是了。
要说这军民比例也是挺危险的,又是大雨,逾期,诸多要素加起来……
但柳双双暂时还没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因而只是临时练一下兵。简单热身之后。
“两步一吸,两步一呼,身体前倾,口嘴并用。”
出发前,柳双双再次重复了急行军的要领,“看我。”她拍了拍手,示意士兵们都看向她。
她做了几个吐息的动作,“这般。”
“都看懂了吗?!”
“懂了!”
被挑选出来的士兵有近半数,也就是一队,他们背上粮袋,加上原先的辎重,约莫是五十公斤,如此,短距离急行军五公里,相当于现代的军队训练,五公里武装负重拉练项目。
听闻合格成绩一般在半小时内。
据说,那是长期训练的士兵,都暗暗叫痛的训练项目。
之所以是五公里,主要与现代武器射程有关。
常规中远距离武器——某型号迫.击.炮的射程,在五公里内,所以,一般的现代战争,都是用装甲运兵车,将步兵运送到距离战场五公里外的地方,步兵下车,武装奔袭五公里,到达战场。
因此需要分秒必争,是重点训练项目。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她也不了解,所以,柳双双也没改,还是按照五公里分配。
古代的士兵,缺乏油水,如今又是在泥泞的土路上,没经历过专门的训练,搞不好时间会更长。但这次也不追求速度。
目前的计划是,将日行军要求的二十公里,分成四段,让一部分负重的士兵急行军,在五公里的地方等待,尽可能恢复体能。
之后,减轻了重量的粮车紧随其后。同样五公里,粮车大抵是要两个小时。这样,有个时间差,就是士兵休息的时间。
然后,下一段,换另一队的人来负重。
如此反复,直到完成今天的日行军任务。
最后,柳双双又简单地教了一下他们区分左右脚和喊口号的方法,索性,这年代,本就有农闲时练兵的习惯,因而,士兵们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神情颇有些跃跃欲试。
柳双双不得不再次重申了一下急行军要领,“到达了某个极点,或就觉得疼痛难忍,呼吸不畅,不要停下,咬牙坚持,跑过去,跟上队伍。”
最后,柳双双也猛灌了点鸡汤,给人提点气,“成败在此一举,闲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争取跑过敌人,努力活下!”
当兵的都听惯了忠君报国,哪里听过这般直白又市侩的话语,是啊,当兵才几个钱,官老爷的不把他们的命当命,他们总得想想自己,冲锋的时候,被督战队用刀指着,他们没办法,只能向前。
可撤退的时候,他们总是能跑快些。
本还有些怨言的士兵们,登时想起,他们只是临时护送粮草的,届时还要投入刀戈无眼的战场,他们不由得神情一肃,看向那形容憔悴的女子,都多了几分慎重。
若是这练体之法当真有用,众人心里都活泛了起来。
那他们岂不是,就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
然而,这话一出,叫本就有点犹豫不决的小将卫巽,顿时瞪直了眼,然而,看到士兵们高涨的气势,他皱着眉,还是暂且咽下了异议。
柳双双自然知道那小将在顾虑什么,可她又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何而战,为何持续,百姓都没有参与感,满满都是厌战情绪。
士兵也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再提什么大道理。
事不关己,自然是挠不到痒处。
像是那种极端点的募兵制,有钱银在前面吊着,允许士兵在攻城后,肆意掳掠,那必然能激发士气。
又或是乱世盛行的军功爵制。改庭换面的机会摆在眼前,为了后代的将来,士兵们自然也愿意以命相搏。
这都是建立在朝廷的信用之上。
可如今,那小将不过是临时领兵的,要钱钱没有,要粮粮不能动,又不能许诺什么封官加爵的好处,看样子,也不是受士卒爱戴的大将。
他凭什么让士兵加把劲?
不就只能是画大饼灌鸡汤了吗?
柳双双目送着开头部队离去,哪怕提前安排了斥候,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担心。
分兵负重,虽能化整为零,弊端亦是明显,那就是警戒护卫的人少了,应对突袭,就很考验领队的应变能力。
而下雨后的这段时间,又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候。
因为,无论是动物还是人,一时间都难以找到粮食。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有一群人,背着粮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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