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完长城，在外面吃完午饭，一回到酒店，孔昭冲了冲澡立马就睡了。他说，今天一天的运动量都赶上他一年的了，实在太累了，晚饭也不要叫他，他要睡到自然醒。
鹿呦呦却睡不着，她在想心事。
不知道为什么，利欧在爬后半段长城的时候，突然没有了前半段的兴致和活力，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还总是不经意地走神，而且他还时不时地活动一下左肩关节，捏下胳膊，可能是在救她的时候拉伤了。
鹿呦呦知道利欧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一直藏在心里，况且现在还因为她受了伤，她越想越躺不住了，于是轻手轻脚地下床，换上一条碎花长裙，悄悄地出门了。
她先到药店买了一次性医用冰袋和红花油，又去便利店买了一些零食和饮料，最后回到酒店，来到利欧的房间门前。
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利欧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出现在她面前，浑身散发着青春蓬勃的朝气。鹿呦呦忽然有种邻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她笑着说，“未来的大画家，没有打扰你休息吧？”
利欧看到鹿呦呦的时候有些惊讶，然后往她身边看了看，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开心地笑了，往旁边一闪，“什么打扰不打扰，进来吧！”
鹿呦呦进去一看，仿佛穿越回了E国马歇尔教授家利欧的房间，简直是太乱了。沙发上，床上，到处都有他的衣服，背包敞开着歪在地上，纯净水瓶、易拉罐、吃了一半的薯片等等，堆满了茶几。写字台上面放着一个画板，画板上夹着一张画了一半的画儿，旁边有个帆布笔帘，再旁边还有一沓全新的素描纸。梳妆台上只放着正在充电的手机，算是整个房间最干净整齐的地方了。
她蜜汁微笑着看向利欧，“还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邋里邋遢！”
利欧脸上讪讪的，“我本来正要收拾的，谁知道你突然来了！”
利欧撇了撇嘴打算去收拾房间，鹿呦呦拦住了他，“你的肩膀不是拉伤了吗，要多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收拾。”
利欧微微一怔，他望着鹿呦呦真诚关切的目光，心中感到一丝温暖和感动，却倔犟地别过脸去，“我没事！”
真是越长大越别扭了！鹿呦呦没有理会他，把手上的塑料袋放在了梳妆台上，然后拿出一个医用冰袋放在桌面上用力一锤，又拿起来晃了晃，然后对利欧说：“上衣脱了。”
利欧剑一般的眉毛皱了皱，“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怕什么啊，又不是让你脱裤子，快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被她揍过一顿的原因，利欧一看见她发火就有点怕，迫于她的淫威只好服从命令，背过身去，把T恤脱了下来。
鹿呦呦一看，他的左肩果真有点红肿。欧洲人天生的冷白皮，使得那片红特别明显，就像一朵红莲花在云端灿然盛开。
她拿起椅背上的毛巾把冰袋包了一下，然后又命令他坐在椅子上，先在自己手腕上试了试，接着把凉凉的毛巾轻轻地敷在了那朵红莲上。
“凉度可以吗？”鹿呦呦轻轻地问。
她难得的温柔体贴，让利欧的心一化，垂下头“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鹿呦呦就放心地把冰毛巾敷在那儿了，然后继续细致耐心地叮嘱，“拉伤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要冷敷，过了二十四小时后才能活血化瘀，我给你买了一瓶红花油，记得明天再……抹。”
鹿呦呦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他这脖子怎么还红了？难不成也扭伤了？再仔细一瞧，耳朵也是红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抬头，看到他镜子里的整张脸都是通红的。心想，小屁孩，还知道害羞了！再看看镜子中他裸露着的身躯，不由得感慨，怎么她每个弟弟的身材都比她老公的要精壮呢？
鹿呦呦不禁有些郁闷。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给他冷敷着，然后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听马歇尔教授说，你这学期的期末作业，被推荐去参加画展了？”
“嗯。”
“那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呢？”
鹿呦呦换了只手继续给他按着，抬起头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利欧原本低垂着的眼眸缓缓抬了起来，望着镜子中鹿呦呦懵懂无知的秀脸。他清澈的蓝眼睛就像风平浪静时的大海，深邃、神秘，而又迷人，在那平静的海面下，好像隐藏着一个神奇的漩涡，轻易就把望向它的人卷入其中。
鹿呦呦晃了晃神，垂下眼睛，看到手里的冰袋位置有些偏了，小心地移动了一下，重新盖住那片红色区域。
刚刚那一瞬，利欧似乎抓住了一点什么，又很快遗失了，他黯然地说：“我失恋了。”
鹿呦呦看到他的眼眸里涂抹上了一层忧郁的底色，原来他真的失恋了，怪不得总感觉他不一样了，看来这次失恋对他的打击很大，把他的性情都给影响了。
她眯着眼睛假装生气:“你之前不是说没有找女朋友吗？怎么又失恋了？”
利欧沉默了片刻说:“她一直不知道我喜欢她，而她现在有男朋友了。”
原来是暗恋呀！鹿呦呦暗自感叹着，又问：“那你有没有跟她表白过呢？”
利欧摇了摇头，眼睛始终望着镜子里的她。
“没有表白就认输了？这可不像你！”
在鹿呦呦印象当中，利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他都敢让她一个东方人冒充他姐姐去参加家长会，区区一个表白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再去表白还有用吗？”利欧紧紧地盯着镜子中鹿呦呦的眼睛，似乎渴望她能给他一点建议。
她叹息着说，“不管有没有用，总得试一下呀！不试怎么知道呢？”
“可是，她跟她男朋友感情非常好，我没有机会的！”
利欧看上去很悲观，鹿呦呦不能由着他沉溺下去。
“利欧，不管有没有机会，起码让她知道你喜欢她，至于她选不选择你，是她的事。你要做的是，把你心中的爱表达出来，让她知道你的心意，不管她选不选择你，对于你来说，都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让这件事情有个结果。如果你只埋在心里，只会让它一直纠缠着你，也会让你一直心存遗憾。那种滋味，会比你被拒绝更难过。”
然后她笑着鼓励他说，“而且，她也不一定会拒绝你呀，万一她更喜欢你呢！”
利欧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真的吗？”
鹿呦呦点点头，“当然了，你看你，长得又高又帅，又有才华，谁会不喜欢呢？”
“那你喜欢我吗？”利欧问她，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她不假思索地说:“喜欢呀！”
他终于笑了，“那比起孔昭，你更喜欢谁呢？”
哦？都开始拿我开玩笑了，看来是活过来了！鹿呦呦也恢复了本性，“你干嘛要跟他比，自己找不痛快！”
利欧立马不开心了，像个善妒的小男孩把头一扭，气乎乎地说:“看来你还是更喜欢他！”
“废话！我们都打算结婚了，我当然更喜欢他，最喜欢他，只喜欢他了！”
提到结婚，鹿呦呦想起那天晚上在月光下，他说他是真心想娶她，还要向她证明他的真心。他究竟想怎样证明呢？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了，他会不会在生日那天……那她又该不该答应呢？
鹿呦呦想到这些，一个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脸上的幸福都要溢出镜子外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没有注意到镜子里的利欧眼睛里闪过的痛苦和绝望，还有一丝嫉恨。
——
十五分钟过后，结束了这一次冰敷，鹿呦呦定了一个闹钟，一个小时以后再给他敷一次，然后她就开始收拾房间。
看着乱，其实很好收拾，出来玩住酒店，本来也没多少东西，衣服挂起来，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又不用自己拖地，很快就整理好了。
鹿呦呦忙完拿起写字台上的画板，欣赏他还没完成的那幅画。看上去是一个半成品的人物画，其他地方都画好了，只是缺少面部五官。
“怎么不画脸呢？”
“想象不出来她的表情神态，不知道该怎么画。”
这鹿呦呦帮不了他，她也画过画，深知没有灵感的时候，怎么画也画不好。艺术就是这样，一幅伟大的作品，往往来源于一个瞬间的灵感，抓住了也许能一飞冲天，功成名就，抓不住可能会失意困顿，潦倒一生。
“那你就先放松放松，等什么时候有灵感了再画。”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照在鹿呦呦身上，她把画板放回去，转身的时候，长裙的裙摆随之一晃，那碎花便像活了一般，在阳光中轻轻摆动着，仿佛还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利欧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福至心灵有了灵感，“不如我给你画吧！”
“现在？”鹿呦呦一怔，看他表情，知道他应该是有了灵感，这灵感还真是说来就来。
“对，过两天不就是你的生日了吗？”
“可是你的手行吗？”鹿呦呦不由得有些担心。
“我右手又没事。”他说着就开始观察她的服饰妆容，在脑子里设计造型构图了。
鹿呦呦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今天很累了，要不还是改天吧！”
“嫌累那你就躺着！”他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她，“等我一下！”
利欧兴冲冲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把非洲菊回来了。
鹿呦呦惊讶地问:“你这是从哪儿弄的花？”
“跟酒店借的，不是偷的。”
额……好吧，酒店真好心。不过，这看上去有点像酒店走廊壁龛上的摆花。
利欧把花塞到鹿呦呦手上，然后看了看她披散着的头发，觉得不太合适，于是把她按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给她编了一个艾莎公主同款的鱼骨辫。
这一手把鹿呦呦给惊呆了，“你什么时候学的编发？比我编的好多了！”
她自己又照了照镜子，感觉这样的确比刚才披散着头发要好看，发型、服饰，以及手里的道具花，都很搭配。不愧是学艺术的，有眼光！
就是不知道在多少女孩的头上练过手，才能那么熟练。
“我是为了给玛丽梳头才学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好像看出了鹿呦呦的心思，跟她解释着。
鹿呦呦知道玛丽，玛丽是他们家的保姆，她的确是个很热爱生活，也很爱美的女士，尽管她已经七十岁了，依然生活地很精致。与其说是保姆，她更像是他们的家人，在马歇尔教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他们家做事了，从一个妙龄少女，到古稀老人，她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马歇尔家族几代人。而马歇尔教授也打算为她养老送终，让她安度晚年。
想到玛丽，鹿呦呦仿佛又闻到了香蕉那带着淡淡奶味的果香，和太妃糖焦香甜蜜的味道，因为她曾经吃过很多次玛丽亲手做的香蕉太妃派，至今还对她的手艺念念不忘，她问:“玛丽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还好吧，就是有时候会把我当成我爸爸，问我不是喜欢数学吗，怎么又开始学画画了。”
原来她得了阿尔兹海默症，鹿呦呦一时有些伤感。
利欧把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笑着说:“好了，我美丽的模特，不要再伤感了，我们开始吧！”
鹿呦呦望着利欧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他缠着给她画像的那段时光，她只好同那时候一样，无奈地点了点头。
——
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鹿呦呦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让她躺着给她画。
利欧从那束花里挑了一朵出来，掐掉多余的茎叶，插在了她的耳边，然后让她怀抱着其余的花，侧躺在床上，又给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就那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她定的闹钟早就响过了，他才终于宣告完成。
鹿呦呦立刻平躺下舒展了一下四肢，因为躺着一动不动也很累，然后她跑过去看最终的成品效果。
不得不说，利欧画得非常好，光影的处理，细节的描绘，都不是她一个半吊子业余选手可以企及的。最重要的是，人物的神态动作栩栩如生，虽然只是黑白的，却仿佛有了生命的色彩，跃然纸上。
然而鹿呦呦并没有夸赞他，她很严肃地看着他说：“利欧。”
利欧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一紧，还以为她不喜欢。
然后鹿呦呦继续说：“你把我画得太漂亮了，我会骄傲的！”
利欧如释重负地笑了，“那是你本来就漂亮。”
鹿呦呦被夸得很高兴，还是骂了他一句：“油嘴滑舌！”然后又去拿了一个冰袋，给他进行第二次冷敷。
第二次他就没有再扭捏了，很配合地把上衣脱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接受她的贴心治疗。
就这样，鹿呦呦又饱了一次眼福。
敷完之后，鹿呦呦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本来她想把那幅画一起拿走的，可是利欧说他还要装裱包装一下，生日礼物不能太简陋了，所以就没拿。
鹿呦呦走后，利欧坐到写字台前，拿起刚刚画好的那幅画，直直地望着画中的人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重新拿出一张纸，夹在画板上，对照着那幅画，拿起画笔，奋笔疾图。
——
屋里还是黑黢黢静悄悄的，孔昭好像还在睡。
今天可是把他累坏了，鹿呦呦想到他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赌咒发誓一定要爬完全程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她脱了裙子换上睡衣，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抱住了他。
就是他这胸肌……要是有周行或利欧的哪怕三分之二也行啊！如果让他去健健身，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呢？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能主动提出去跑步已经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免得适得其反。人家不也没要求我的胸必须长多大嘛！
“别摸了，再摸摸大了，我现在没有力气伺候你。”
他突然说话了，鹿呦呦一下呆住了，像是被人抓包她正在干什么羞耻的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脸有些发热，“谁、谁想让你伺候了？我只是不小心摸到了你平坦的胸大肌而已！”
“你不是说不喜欢肌肉猛男吗？”
“我只是不喜欢夸张的肌肉，正常的肌肉我还是喜欢的。”
鹿呦呦正跟他分析这里面的区别，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肌肉猛男？”
这次轮到孔昭一呆，她好像还真没跟他说过，而是跟另一个“他”说的。
空气静止了几秒，孔昭好像在回忆，又好像没想起来，然后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自己肯定说过，忘了而已！”
那我到底说没说过呢？鹿呦呦也回忆了回忆，她也不确定，也许自己真的说过吧！算了，这又不是重点。
重点是，真的那么神奇吗？
她又开始不安分了，她的手慢慢往下滑，果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让你装！她干脆脱了睡衣往他身上一趴，巨大的冲击使他忍不住皱着眉“嘶”了一声。
他咬着牙说：“你这个小坏蛋，不听话！”
他刚要翻身，被她按住了，她咬着他的耳朵说：“你没有力气，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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