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时竟睁眼的瞬间,首先回笼的并不是昨晚的记忆,而是肌肉后遗症。
别时竟:“……”
好累,腰好疼。
“醒了吗?”於濯尘从外面走进房间,作势要靠近别时竟。
还未等走到跟前,被窝里那人将被子一扯,整个人埋得彻彻底底。从於濯尘的角度看去,白白净净的被子上只掉落着一条灰白相间的毛茸茸的尾巴。
像个玩具。
玩具本人羞赧着喊道:“走开!”
於濯尘站在门口笑了一阵,见人半天不出来,担心缺少空气闷在里面,只好走过去撩起被子将人挖了出来。
抱在怀里,更像是在抱一只任性的猫了。
别时竟将自己埋在於濯尘的颈窝里,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但是有一说一,於濯尘的服务意识确实很到位,至少醒来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自己全身上下都很清爽,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圈在被窝附近,整个人休息得也十分到位。
如果忽略开垦过度的腰的话。
於濯尘将人放在洗手池前,将自己拖鞋留给他:“穿上,别光脚。”
而后自己踩着冰凉的地板,趁着别时竟洗漱的间隙捞了别时竟的遗留在卧室的鞋穿。
别时竟瞟了一眼他的动作,轻轻地哼了一声,而后踩进了於濯尘还残留的温暖里。
从浴室出来的别时竟额发湿润,几滴水珠正巧滴落在於濯尘面前。他看了对方一眼,抄过一旁的干毛巾给他擦拭,连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湿的猫耳朵一起。
於濯尘擦拭的动作停住,米白色的毛巾恰好搭在别时竟头上,搭配着他那双还未完全清醒的眼神。
直直望进去,於濯尘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心中有一寸方地在逐渐塌陷,而后进入一团柔软。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没变换,左手握在他颈侧,拇指摩挲着皮肤上的红痕,本就有些难以消退的印记更加明显了。
於濯尘的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愉悦。
右手抚上别时竟的侧脸,食指微弯,用骨节轻轻碰了碰别时竟的下睫毛,声音有些沉:“还难受吗?”
一触及到别时竟内心设置的警戒词,本人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於濯尘,道:“你说哪里?”
意识到别时竟所理解的地方和自己的意思并不相符,他笑了一声,却也并不打算解释,继续暧昧不清地追问:“你说是哪就是哪。”
说话的间隙里於濯尘的小动作也没断,撤下搭在头上的米白色的毛巾,随即拾起别时竟的碎发撩到而后。
啪一声,别时竟打落了他小动作横生的手,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下一秒就有要推开於濯尘的趋势。
於濯尘一下子反握住他,低声哄道:“不闹了,问你身体哪里还有不舒服的吗?尤其是本能上面。”
别时竟早就知道他是在逗自己,期待自己能够说出一些与众不同令人意外的答案,但他哪能让人如愿。眼下人终于正经起来,他才缓缓道出。
“没事,不疼,也不累。”
说着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这番话的真实性,别时竟特地停在原地放空自己感受了一下身上各处,最终确信了自己的答案。
於濯尘问:“还会痛吗?”
别时竟看向他,半晌不再说话。
其实这种事情他也不能完全给个答复,现在所有的认知并不是来源于科学数据,而是自己的经验。是他那在一次次昏迷又清醒,痛苦又重生的煎熬中汲取到的规律。
如今又多了一种不同,像是按部就班的顺序中突然插入的变故,再无任何规律可言。
只能重新反复试错。
但是他不会告诉於濯尘这些,对方应该知道的,只是一个确定的结论。
于是他说:“不会了,清醒之后就不再会了。”
别时竟望向於濯尘的眸光里有无数星辰,尽管於濯尘知道这不过是自然灯光在他瞳孔里的映射,但是在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就是那千万个光亮之一。
他会成为爱人眼里的千万星辰,重新汇聚起永不磨灭的星光,直到所有自然星辰陨落的那一刻。
“说不会就一定不再会了。”
别时竟轻轻点头,说:“好。”
他问於濯尘:“你知道我昨晚没有一刻完全失去过意识吗?”
於濯尘笑了一声,手垂落下去牵起别时竟的手,晃了晃回应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你的所有意识都只剩我了。”
他靠近别时竟耳畔,说出最重要的一句:
“连身体也是。”
别时竟:“……”
到底有没有人来治一治这个满口荒唐话的人?!
.
正如别时竟承诺的那样,在剩下的时间里,他再也没有感受过后遗症的折磨。似乎那股血液的灼烧和意识的侵占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连回忆起来都需要些时间。
於濯尘塞一颗紫红紫红的草莓进别时竟嘴里,安抚他道:“想不起来就不用再想了,苦难是不需要歌颂的,痛苦亦如此。”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感慨。曾经那么深刻的感受几乎已经刻进了灵魂深处,浓烈到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忘怀的感触居然好像也能过去。现在想来,我好像也没有必要记住那个痛苦到狼狈不堪的自己,对于这件事,谁都没有必要走回头路。”
别时竟这么说着,想也没想一口咬下去,酸涩的汁水瞬间席卷整个口腔,激得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於濯尘问:“很酸吗?”
别时竟点点头:“很酸。”
看着於濯尘一脸狐疑的样子,别时竟捏着剩下半个草莓,挤出一个真诚的笑:“不信你试试。”
说着就要把那剩下半个往於濯尘跟前递。
於濯尘一把攥住别时竟伸到他眼前的手腕,而后操控者往旁边一撤,倾身过去,吻住了别时竟。
别时竟:“?”
“好像确实有些酸。”
都跟你说了你还不相信,自己非要试。别时竟暗自腹诽。
接着他霎时间反应了过来。
别时竟:“唔……不是你……”
好一阵才被於濯尘放开。唇齿之间的草莓味在一来一回间逐渐淡去,连带着那股不知道到底是酸还是甜的滋味一起,弥散在空气中。
别时竟手上捏着的半个草莓在於濯尘靠向自己的时候就因为下意识用力而挤破了一些,汁水流淌在指缝之间,变得有些黏糊糊。
不舒服的感觉让别时竟的火气更加深厚了一些,愤愤道:“都怪你,都捏烂了!”
说着就要挣脱被禁锢的手腕,将这半颗被嚯嚯得惨不忍睹的草莓解决掉,却被制止了动作。
他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和动作,划过一定弧线之后,手上触到了一片温热。
事实告诉他,於濯尘将剩下的半颗草莓卷进了嘴里。
连带着他淌满草莓汁的手指。
别时竟瞬间感觉到气血上涌,嘴里打了个磕绊:“你、你做什么!”
而后迅速推开於濯尘,出任务时抓捕目标人物的速度冲进了浴室,紧接着响起的就是一阵哗哗的水流声。
於濯尘站在原地看向别时竟逃离的方向,舌尖舔了舔嘴角,兀自笑了好久。
真可爱。
别时竟重新打开门的时候皮肤已经褪了色,走到於濯尘跟前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再搞些奇怪的动作,今晚你就滚去睡沙发。”
於濯尘只好举手投降:“好好、好好好,遵命,猫猫队长。”
而发号施令的猫猫队长本人,坐到了离草莓最远的地方,再也没有靠近过。
月过树梢之时,别时竟依旧没有靠近过於濯尘,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别时竟逐渐困盹起来,於濯尘不动声色地挪到别时竟跟前,动作流利地弯腰将人抱起。
走到卧室往床上一丢,门啪嗒一声关上,而后倾身下来。
“睡觉了。”
“……”
-
虞杉的检测结果证明了其关键性,而在报告出来之后江缔就组织研究员开启了备选方案,直接拉着虞杉加入了整个实验。
要说起来,虞杉其实也没有在里面做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按照江缔的话来说,他的参与和自愿就是最好的帮助。
于是,在虞杉的帮助之下,有关新型特效药的研究稳步前进,在前不久进度过半,在东临新体征调查处理局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仍然还在东临逗留试图说服江缔等人的言鸣只是听说了实验结果的巨大进步,一边焦虑一边不知所错,也没其他原因,而是自从上次说明了自己具体的来意之后,江缔就基本上没有再热络过。
即使搭上曾经的情谊,也只换得来类似的真诚,一旦涉及到实验相关或者和别时竟相关,江缔就直接闭口不言。
现下东临的进展可谓是质的飞跃,连昉洲那头都得到了消息,不过没有大面积声张。
毕竟半场开香槟这种事情,在什么方面都不可取。各大相关人员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低调。
Gene特调研院的资料记录丢失,终归来说和外界无关,就东临新体征调查处理局人员怀疑过这件事的真伪,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如今,东临专管局的研发进度和特调研院完全割离开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言鸣按照上面的意思,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东临。
不管如何,Gene特调研院的研究也不可停滞不前。
而这一切,都落在别时竟等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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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实验室走廊外。
“走了?”
沈澈点点头,在手中持着的设备上操作几下,调出了言鸣的离开记录和相关车次视频等递给别时竟看。
“凌晨时分走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别时竟扫了一眼交还给沈澈,“走了就走了,他在这里的目的没有达成,说到底都只是一个用不上的棋子而已。”
沈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突然,别时竟问:“最近几次,你还好受吗?”
沈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别时竟问的到底是什么,沉思几秒笑着说:“说好受应该是假话吧。只能说,还好有之前的特效药凯若孢撑着,只是没那么难熬,但是就如江教授所言,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药效的退化,连时效性都没那么好了。”
别时竟看了看他,目光看向实验室大门,像是在跟沈澈说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所期望的,一定会实现的。”
沈澈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他问:“队长,那你呢?”
别时竟不理解:“什么?”
“你把那些从来没有用过的药捐出去之后,你呢?”
沈澈能知晓这些,别时竟其实一点也不意外。特效药凯若孢是在市面上流传了很久的,说是基因方面的药剂,但是怎么可能一点副作用都没有,但是自己身上却从来没有过这类症状,本来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再加上他在不经意间留给过他们几个东西里面,就有过凯若孢,这很难不让人生疑。
而沈澈本身就是擢轩里面有关信息搜集的专业负责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捕捉各类容易被忽略的信息,能有如此结论,一点也不意外。
别时竟垂眸,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啊?我很好啊。没什么事,要不然你早就看不到我了。”
在沈澈的认知里面,队长是一位很有担当很有主意的人,他们几人能跟着别时竟共事,毫不夸张地说算是半个了解他的人,但是同样的,他们的队长也是一位饱受后遗症折磨的新体征人。
他不用药,怎么度过,可想而知。
“我真的没事,现在有於濯尘陪着我,我好受多了,而且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困扰我们太久的问题一定会消失的,对吗?”
别时竟只口不提曾经的一切,或者说根本也没必要,他也不是那种无病呻l吟的人,说出来又能怎样,除了获取一些现在根本不需要的心疼和同情,其他的无济于事。
沈澈明白别时竟心中所想,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回答:“对,一定。”
别时竟看着他笑了笑。
正午的阳光晒得正艳,入了秋的暖阳没有盛夏那般烤人,透过走廊侧面的栏杆在地上变幻成各式各样的影子,好奇地看向伫立在此地的两个人。
而另一种形态的阳光晒亮了别时竟的半截身子,让他沐浴在日光之中,温度攀上身躯,连心脏都在灼烧。
透过光,发丝和耳朵上的茸毛逐渐破光,像是染上了一层层的光晕。远远望去,他就好像生来在这种光景之下。
你看,连光都知道要偏爱他多一些。
-
事情好像从来都不是顺遂的,总会出现那么些大的小的意外,阻挡在每件事发展的关键期,磨练你促使你成长。
虞杉自从答应了那件事,已经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了,每次要提取的不是血液就是骨髓。
这部分让最近无所事事的於濯尘接了过去。
每次取完样本,两个人都累得够呛,有时候撞见,张折衷还刺他两句说自己比提供样本的虞杉还虚。
对此,於濯尘只好给自己澄清:“我没做过这种事,下手当然很害怕,要是不小心把人抽出问题了,算你的锅还是我的锅?”
于是张折衷会不服气地离开於濯尘的视线,而后於濯尘就会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会放上一瓶速效救心丸和补血的。
江缔依旧很感谢於濯尘,不管是因为方枕竹和於倦书的舍命相护,还是於濯尘本人对于自己实验的支持和协助,总的来说,都是一种安心。
所以,也可以说,抽取样本这件事是江缔亲自交给於濯尘去办的,说是为了自证。
於濯尘不懂,但是他会办。
就连每次被张折衷逮住酸几句的时候,江缔也会在现场帮於濯尘说几句好话,虽然他心里也知道张折衷只是说话难听。
总有老人或者经验丰富的人说,万事都要避谶,这句话总是带着些劝说或者迷幻色彩。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这下真的出了问题。
虞杉死了。
在整个实验推进到60%的时候。
.
“你说什么?”
别时竟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吓人,二话不说越过办公桌就往外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於濯尘之后拎起被别时竟遗忘的外套,给他穿上。
别时竟短暂地停留在原地,乖乖地任由於濯尘将衣服给他穿戴整理好,越过面前人,问向办公室门口通知的人。
“人在哪?”
俞硝基道:“实验室。”
别时竟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於濯尘,两人对视一眼,皆缄默不语。
“走吧。”
於濯尘拉过别时竟的手,带着他往俞硝基说的地方去。
实验室并不是个单独的地界,而是化成的一整栋楼,这次的实验主要在三层进行,那里有个十分宽阔的室内平台,本是为了放置一些方便研究院临时休息的沙发桌子等,但是因为忙碌被搁置了。
实验室内部非相关人员是不得踏入的,因此别时竟和於濯尘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那个休息处了。
别时竟晃了晃手,於濯尘自然而然地松开他。
他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实验室外一位资历尚年轻的研究院看见别时竟,仿佛看见了主心骨,要哭不哭地看着别时竟,带着哭腔说:
“别队,虞先生出意外了。”
别时竟逡巡一圈,看着其他几个人的神情也很严肃,便也知道这件事已经**不离十了。
他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那位研究院说:“不知道,今天我们都没在,是江前辈说今天的步骤很关键,让我们不要太多人聚集在一起,我们就没进去。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江前辈因为惊悸过度情绪大起大伏之下昏倒了。”
另一个研究院是一位女性,看上去更沉稳一点,还算是理智,接着他的话说:“我们到的时候江前辈还有一点意识,告诉我们虞先生出意外生命体征丧失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先把江前辈送去就医了。”
於濯尘走上前来询问:“实验室内情况如何?”
女性研究员说:“我们进去看了,除了一些损坏的机器和器皿以及一些样本,其他的暂时还未发现端倪。至于虞先生……”
她摇摇头说:“我们没找到。”
“什么叫没找到?”俞硝基姗姗来迟,一到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作为一名医者,最不明白的就是没找到,是连物理意义都不存在的意思吗?
女性研究员是一位小组长,叫萧伊。听见他的问询,再次回答:“没有发现任何存在形式,包括碎片。”
这话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但是作为一个实验,居然会严重到这个程度,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擢轩和弗谖的人逐渐来到这里,全部都缄默不语,对于现状有些无话可说。
宫悖上前一步,看了看情况,问:“为什么都聚集在这里,既然江教授是最后的知情者,我们应该要问的是江教授,而不是现在杵在这里你看我我看你。”
说着他指挥道:“其他人都散了吧。”
此话一出,其余无关人员瞬间作鸟兽散。
宫悖跟沈澈对视一眼,后者轻颔首,走到别时竟身边建议:“队长,先去医院看看江教授吧,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别时竟将剩下的事情交代给了沈澈,而后和於濯尘去了江缔去往的地方。
路上的时候,钱铖和楚惟也都得知了消息,纷纷询问了於濯尘和别时竟。
别时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於濯尘在他身边抓了抓他的手,安慰道:“没事,会有办法的。”
良久别时竟才点点头。
事情突然开始捉弄起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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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缔受的刺激过大,引发了心脏上的问题,呼吸不畅才导致了昏迷。别时竟二人到的时候,江缔刚刚好醒过来。
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听到开门声也无动于衷,直到别时竟叫了他。
“江教授。”
他的眼珠缓缓滚动,最后定焦在别时竟和於濯尘身上。一瞬间,悲从中来。
“别队、於队,这次实验又要失败了。”
把昨天的更新补上了[可怜]
过几天很有可能要忙,或许会是两天更六千的样子,也或许还是一天三千,都不一定,到时候看情况,更是一定要更的[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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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柳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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