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吗？】
龙从手腕上扭扭捏捏地探出头，试探性地戳了戳叶烟的脸。
“不，我已经死了。”
叶烟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躺得很安详。
【呃，我知道可能有一些误会，但你听我解释，这个是意外——】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会相信一个纹身的保证。”
叶烟直直坐起，一把薅住黑线，手上跟缠毛线似的，使劲往出扯。
“这就是你的保证吗？！嗯？‘明天一定会恢复原状’？嗯？！”
【咳咳咳，别扯了别扯了，这次我真的可以解释，你先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也没想到？说文物会动和你无关？”
叶烟松手，颓丧地躺回床上，“我真是疯了才会一再相信一个纹身的话。”
乍得自由，龙“咻”地躲回手腕，速度之快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黑色残影。
青铜鸮形卣跳上床，翻过被子山，窝到叶烟耳旁，亲昵地帮她梳理头发。
叶烟撸了好一会儿鸟，感觉心情平复了些。但看看满地乱窜的文物，感觉血压又要高了。
但总要有个说法。她举起左手腕，恹恹道：“好了，你解释吧。”
龙从手腕上磨磨蹭蹭探出身来，两只爪形线条乖巧贴在身侧，老实极了。
【这是能量溢出。】
【当时在城堡里，你的血滴到陶片上，开始与我建立链接，我们之间的共鸣产生的能量震荡唤醒了周围全部文物——】
听到这儿，叶烟想起当时在城堡大厅中，一道无声无形的震波后，所有文物忽而复苏，却又在一眨眼间全部恢复原状。
【……在链接建立完成后，按理来说能量应该全部收束回到你体内，但不知为何，你身上的能量出现了逸散的现象。最开始逸散的能量很轻微，仅有离你最近的小猫头鹰受到了影响。但随着时间推移，逸散的能量越来越多，现在凡是被你触碰过的文物，都会接收到这股逸散能量。】
叶烟听得两眼一黑，问道：“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呃，目前还没有，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叶烟重重放下左手，抬起右手，无力地遮住眼睛。
“碰一下就复活——这还考虑什么带文物回家的问题，会动的文物？哈，只怕疯狂科学家会比博物馆保安和警员来得速度还快。”
龙沿着手臂，一路蜿蜒爬到叶烟肩膀上，小心翼翼探头道：
【你先别泄气，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你想，下次从博物馆救回文物的时候，不就可以让它们自己走路了吗？正好免得你负重太多不便行动。】
叶烟翻了个身，龙卖力地吭哧吭哧爬到另一边，继续劝说道：
【你不用担心，能量的效果只会维持24小时，24小时后文物就会恢复原状，绝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文物凝固不变千百年，你就当让它们出来放个风，时间到了会自动恢复哒~】
还哒呢，叶烟冷笑一声。
【而且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如果出现危急情况的话，它们也能变身上阵杀敌。你看昨天不就是小猫头鹰救了你吗？】
叶烟又翻了个身，龙不辞辛苦地继续爬过来。
【还有还有，如果送回家的文物足够多的话，可以实现你的一个心愿，无论是什么心愿哟——】
叶烟抬眼：“什么意思？怎么实现心愿？”
【这个原理很复杂的，说了你也不懂——好了好了不要瞪我，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简单来说，就是当你送文物回家时，将会有一股能量充盈到你的体内，这股能量你叫它什么都行，“文物的谢礼”或“好人有好报”随便什么都行。当你积攒的能量足够多时，小可百病全消，大可移山倒海，天下无不可去之处，无不可胜之敌。】
叶烟嘀咕：“说得倒是挺诱人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叶烟掀开被子起身，瞟了龙一眼，“话是这么说，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感觉不怎么像真的。”
龙殷勤地为叶烟拿过衣服，嘴里的甜言蜜语不断：【信我信我~要知道你可是我见过最美最靠谱最有责任心的华夏人了，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你是我做过最好的选择~】
叶烟套上衣服，嗤笑道：“说得好像你见过几个华夏人似的。”
龙挺胸：【谁说我没见过华夏人！上一个见到我的华夏人已经被我抽干血制成干尸了，这家伙不学好，居然帮那个什么公爵走私文物，不知廉耻，背祖忘宗！】
叶烟却抓住关键词：“我不是你见到的第一个华夏人？”
龙自觉失言，呲溜要往手腕里钻，被叶烟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硬生生扯出来，“来，你说清楚。”
龙在叶烟手上来回扭动，见实在逃不脱禁锢，加上叶烟威胁不说清楚就不干活时，才吞吞吐吐开口|交代：
【是，在你之前，我是见过几个华夏人。但他们不是满身铜臭唯利是图，就是该死的文物贩子，毫无家国观念，只会考虑文物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化的利益，只要利益足够，他们连祖坟都能刨开卖钱。】
【他们身上流淌的血都是脏的，我就把他们的血都放干了。那个城堡里的人发现干尸后被吓坏了。】
叶烟：“啧，你还挺狠的。”
【对于这种卖国之辈，我只恨自己行动受限不能多杀几个。】
“这种人是杀不完的。”叶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把正在缠斗的文物们分开，分别放置在不同的箱子里，确保它们不会再打起来。
“他们没有忠诚可言，不存在家国观念，唯有利益才是他们永恒的追求。只要国家足够强大，他们甚至可以去偷抢新主子皇冠上的钻石以乞求回归故国。”
安顿好一切，她拍拍手，“好了，我们出发吧。”
【去哪儿？】
叶烟摩拳擦掌，说：“附近H大学的校博物馆里收藏了不少华夏文物，我已经惦念很久了，不如先拿这个试试手。”
*****
街边露天咖啡馆，叶烟点了咖啡和贝果，就着白日阳光的尾声，饥肠辘辘解决掉今天的第一顿饭。
她凌晨才从城堡回来，为穿晚礼服好看前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晚宴上更不用说，端着杯香槟满场寻找创飞公爵机会。今天醒来还要给文物拉架，此时才有空解决饥饿问题。
龙攀在她的手腕上，趁周围人没注意，悄咪咪延伸拉长至指尖，乍一看，如同线条繁复的印度Henna手部彩绘。
黑线勾勒的吻部咬了一口贝果边，甩着脑袋嫌弃地退回来，
【你怎么吃这个？】
叶烟咬了一口贝果，端杯喝了口咖啡，一派法式优雅作风。
“怎么，有问题？”
【不好吃，跟死面馒头似的。】
叶烟看看贝果：“你吃的是没有夹果酱的边缘位置，当然不好吃。”
【这跟夹不夹馅儿没关系，就算夹果酱不也就是个带馅儿死面馒头吗？】
叶烟被咖啡呛到，瞪看手上剩下的一小块贝果怎么也法式不下去。她索性囫囵着一口吞下，起身结账走人。
H大学是老牌大学，占地面积颇大，几乎与当地小镇合为一体，来往人群中不仅有青涩学生，还有不少校外游客。
叶烟穿着卫衣棒球帽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她溜溜达达地在校园中游荡，时不时拿出手机拍照。
H大学校博物馆，虽无著名博物馆的名气，收藏的文物相当多。
有不少藏品是醉心慈善的富豪、心怀母校的校友热心捐赠，不管是为了避税还是其他，真真假假的总归是汇集了不少好东西。
另外还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慈爱父母，除了捐楼捐实验室，捐赠文物也能当成免罪符通天梯。
有时候藏品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校博物馆建于百余年前，外观采用罗马式建筑风格，看起来严正庄重。
穿过门前多立克柱式的柱子，进入博物馆内，然而，在高大的拱形穹顶下，藏品陈列却毫无美感可言。
像大卖场的货架，各个民族各个文明的文物被密密麻麻陈列在展台上，层层叠叠堆放在一起，多到简直像走进义乌小商品市场，耳边几乎要听到卖家揽客的喇叭声。
在这样密集的陈列中，再珍贵的文物也显得宝光暗淡，甚至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是真的文物，还只是过于精巧的现代工艺品。
许是文物来得轻易，而经费有更重要的用途，校博物馆的安保措施并不算严密。虽也有那么三两保安，但比不上大博物馆的精悍干练，怎么看都只是做工搵食的疲惫社畜。
叶烟假作莽撞游客，裤兜插手，四处晃悠，连办公区都要进去闲逛一圈，把馆内监控探头的位置摸得清清楚楚。
幸好她脸嫩，长着一张无害亚裔脸，还戴了副黑框眼镜，来往工作人员只当她是学生，并未引起怀疑。
侦查完毕地形，叶烟准备离开时，隐约听到零碎几句“今晚十点”、“侧门”之类的的话。
她循声看去，角落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将什么东西塞给身旁红发雀斑男。附近人来人往，紧张下两人配合不够默契，东西一时竟没拿稳，当啷一声砸落地面。
是一个操控器。
雀斑男急忙蹲下捡起，一把将操控器塞进口袋，不安地四处环视。
叶烟背对着雀斑男，视线落点在展柜内，里面是一尊清代青玉马形雕件，呈卧马回头姿态，灯光下玉质温润细腻。
“我有一个想法。”她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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