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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劫富济贫

“高人呐!”

谢宁感叹了一声。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些气力,就近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猫着躲雨。

战场中,情况焦灼。

来人红衣玄裳,头系红绳,腰挂两柄短刀,短刀刀尾皆铸有铁环,环上系有若干铜钱。

腾转挪移之间,铁环上的铜钱相互碰撞,便发出叮铃铃,宛如铃铛般的脆响。

除了两柄短刀,那人还有一柄长刀握在手中。她从腰间的羊皮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刀锋上,拇指贴着刀口划过,任由血液浸入黄符和刀刃。

“簌——”

火焰自刀锋上燃起,在雨中热烈地跃动。

谢宁的心也跟着猛然跳动起来。

这就是玄门道法吗?

她屏住呼吸,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正在对峙的一人一尸。

只见红衣女子脚尖轻点地面腾空跃起,带着火焰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弧就朝走尸迎头劈下。

走尸避之不及,举起两条裹着烂布的手臂挡在头顶。

刀锋落下,正中走尸臂上的腐骨烂肉。

霎时间,浓烟滚滚,如清水入了滚油,“滋滋”响个不停。

走尸吃痛,怒吼一声,竟连手臂也不要了,扯下粘着焦黑皮肉的两条骨架飞身倒退。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正要再度挥刀。

后方的中堂大门忽然打开。

“救命啊!救命啊!”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惊叫着从中堂跑出,竟慌不择路地撞上了正后退的走尸。

好一单送上门的外卖!

走尸当即抓住男子的肩膀啃了上去。

于是好端端一个人,在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吸干了血液,只剩一层皱巴巴的皮肉裹在骨架上。

从谢宁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还能看到他死前面上扭曲惊恐的表情,像极了谢宁前世看过的一副世界名画。

而再看那走尸,在吸到新鲜人血后,它焦黑的皮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脱落,露出下面岩石一般的灰白肌肤和淡淡的一层白色绒毛。

一条人命,换了它一双手臂。

更糟糕的是,中堂大门还敞开着。

里面的人疯了一样往外跑,外面的走尸疯了一样朝里面的美味大餐扑去。

好一出双向奔赴的感人戏码!

不过那红衣女子显然是感动不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流星赶月般拼了命地朝走尸奔去,终于赶在走尸抵达中堂前落定在其身侧,而后回身一脚踢至半空猛将它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刀锋上的黄符也燃尽,露出下面寒光闪烁的刀刃。

现在的走尸,变得比刚才更难缠。

而红衣女子,不仅要对付眼前的走尸,还要看顾从中堂里跑出来的人,以及把他们从里面吓出来的东西。

走尸可以靠吸取人血源源不断补充体力,她却只能凭血肉之躯硬抗。

时间拖得越长,形势只会对她越不利。

“是要背水一战了么?”谢宁在战场边缘看得分明,知晓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这突然冒出来的红衣女子是眼下唯一能和这走尸打上一打的人物。她若倒了,等走尸吸干院里一众人的血液,谢宁照旧死路一条。

“看来我以后只能下地狱了。”谢宁目光微凝,视线落在了中堂门口的地上。

那柄被严员外打落的柴刀还静静躺在原地。

雨水不停冲刷着刀刃。

谢宁看准时机,如离弦的飞箭般窜了出去。

走尸看到谢宁从它身边掠过,嘶吼着要将她拦下,却被红衣女子用刀刃抵着喉咙逼退。

于是谢宁竟很顺畅的来到了目的地。

她拾起柴刀,走向中堂。

一个护院打扮的男子浑身是血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来,被谢宁横刀拦住。

“里面什么情况?”

男子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道:“少爷咬死了夫人,少爷……”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宁锁住脖颈一把推回中堂,还顺带撞倒了跟着他后面跑出来的丫鬟。

“谢谢你给的消息。”谢宁边说着,边用力将大门合上,而后手中柴刀斜斜一插,落入了门上两个铜环间,将大门彻底锁死。

“不过你们还是安安静静在里面待着比较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谢宁不是个记仇的人,她通常有仇当场就报。

叫骂声,哭喊声,拍门声此起彼伏。

谢宁退后一步,回望战场。

红衣女子划破了手掌,以血在刀身上虚画一道符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昧火出鞘,护我真身……”

走尸已察觉到不妙,铁钩一般的爪子径直朝女子胸膛插去。

女子抢先使出一招仙人指路,闪烁着红光的刀锋刺进走尸的身躯,在它胸口融出一个焦黑的大洞。

走尸扭动着身体,还想要挣扎。

女子却已从袖中甩出一段朱红的捆尸索,将走尸的身体牢牢捆紧。

刀锋更没入走尸胸膛几寸,女子一手拉着绳索,一手抵住刀柄,步履飞快地推着走尸撞上了后面的石墙,还顺带翻了个面。

将捆尸索向上绕了几匝,她拉直绳索,提起膝盖顶在尸身的大椎上。

绳子绷得越来越紧,那胸口还插着刀刃的走尸挣扎得也越来越厉害,只是终究耐不过背后传来的大力

伴随“咔——”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走尸的上半身向后翻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再没了挣扎的力气。

女子这才松了劲儿,任由这具失去行动能力的尸体砸在地上,她只抬脚踩住刀柄,又将刀刃往走尸的心口送进几分,将其彻底钉死在地上。

如此费劲才将这玩意儿收服,谢宁在一边看得后怕不已。

自己之前是怎么在这东西手底下撑这么久的?

但见这边尘埃刚落定,外面一队捕快终于姗姗来迟。

领头的捕头刘章抽出腰刀,将刀举过头顶佯装四处查探,大喝道:“僵尸呢?哪里有僵尸!还不速速过来受死!”

红衣女子拽着绳索将走尸拖出来,扔在众捕快眼前:“在这呢,等雨小些尽快把它烧干尽了,要不然恐怕还会作祟。”

刘章看着形状可怖的尸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磕巴道:“这,这我当然知晓。咳咳,真是可惜没能早点赶到,要不然本捕头非得让这僵尸尝尝我宝刀的厉害!”

“那个……”谢宁走了上来。

刘章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说:“你是这府上的仆役?现在僵尸已除,你还有什么事么?”

谢宁转身指向紧闭的中堂大门:“那里应该还有一只僵尸。”

此言一出,众捕快哗然。

“应该?应该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僵尸你说不清楚么!”刘章已退到了乌泱泱的人群中,色厉内荏喊道。

谢宁摇了摇头:“严家少爷被咬后尸变了,现下府上的活人大都和他关在了一个屋子里,你们若再不快点,说不定等开了门就不止一只了。”

红衣女子手中掐了个诀:“尸气不算重,还不成气候。”

于是众人才宽下心,纷纷举着刀簇拥着红衣女子走到了中堂前。

捕快中一个干瘦的青年见众人谁都不敢去开门,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打掉了卡在门环上的柴刀,然后飞速后撤。

只见一道黑影从门缝中窜出,速度之快,几乎生出了残影。

“啪”红衣女子抬手就是一张黄符甩出,正中黑影。

那道黑影兀然被定在了原地。

披头散发,铁爪如钩,身上的丝绸衣衫还在往下淌血。

不是尸变的严聪又是谁?

“快!”红衣女子大喝了一声。

只见一道银亮的刀光闪过,严聪人头落地,徒留一具无头的尸身僵直倒下。

“好利落的刀法。”红衣女子不由赞叹。

谢宁收起柴刀,向她咧嘴一笑:“多谢。”

大雨稍歇。

两只走尸都已伏诛。

衙役们从白事铺“借”来两口棺材,并按照红衣女子的吩咐将两具走尸的尸身收敛好放入棺材中,再各自打上七颗棺材钉,抬着便要送去焚烧。

剩余的衙役则在严府清点府上的伤亡。

比起运送僵尸这种危险晦气的任务,显然是后面这项活计肯定更受衙役们的欢迎。

不但安全且轻松——只要看一眼还有多少人活着就算完事,还有丰厚的油水可捞。

“这个花瓶沾染了尸气,说不定哪天就作怪了,不能留!”一个衙役跨过仰倒在中堂里的干尸,抱起一个大花瓶义正言辞道。

“嘿,这个手炉卖相真不错,拿去当铺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另一个衙役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铜制镂空雕花手炉,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了擦,然后揣进了怀里。

还有的人干脆打起了屋里桌椅的主意,惊叹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屋里用的家具都是顶好的呀。”说罢,扶起一把翻倒在地的太师椅,扛着便走。

堂中的衙役来去匆匆。

这边你拿一个茶壶,那边我顺一个茶盘,端的是一句贼不走空。

红衣女子则站在堂前,闭目诵念《太上救苦经》超度此地亡魂,听到里面的动静,她不禁皱起眉头。

刚睁开眼,就见一个衙役搬着一张木椅从她旁边走过。

“你们这也太……”她嘴唇张了张,一时间连斥责都词穷。

谢宁来到中堂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此时的她已然擦干了身上的水迹,换了套干净的布衣。看到红衣女子站在堂前目瞪口呆的样子,谢宁笑道:“仙师要不要去后面喝口热茶?”

红衣女子闻声转过头,见是方才一刀劈落走尸脑袋的谢宁,奇怪道:“你不是这府上的人吗?他们都快把府上值钱的东西搬空了,你怎么一点不见着急?”

谢宁闪身避过一个搬着茶几的衙役,笑着说:“我是严府里的人,但严府里的东西却没一样是我的。既不是我的东西,他们拿多拿少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且严家一家都是远近闻名的吝啬鬼、吸血虫。

严家老爷对田里的佃户敲骨吸髓,夫人放印子钱的生意做到了邻县,少爷也不遑多让,城里最大的赌坊就是他的产业,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典妻卖儿倾家荡产。

这府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沾了血的民脂民膏,他们都搬了去……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谢宁说到这,路过的一个衙役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小丫头当真通透,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咱做的可不是缺德的勾当,是正儿八经劫富济贫的义举呀!”

红衣女子闻言愕然,心道:这算什么劫富济贫?劫别人的富济你自己的贫吗?

她又望向谢宁,见谢宁两手空空,脸色才稍稍缓和,问:“那你呢?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换个人家继续做工?”

谢宁摇了摇头,然后顶着红衣女子惊讶的眼神,朝她深深一拜:

“先前若非是仙师及时赶到,我早已葬身尸口。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愿跟随仙师左右供仙师驱策,还望仙师能够成全。”

谢宁言辞恳切,内心已打定主意要赖上此人。

她穿越这么多年,遇上的能人异士除了降伏水妖的那位道门高人,也就只有眼前这个红衣女子了。

这个世界危险系数太高,今天碰见个走尸,谁知道明天又能冒出来什么鬼东西?

以前她没得选,现在她想抓住一切机会接触这些能人异士,从他们身上哪怕学到一招半式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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