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们的打算?” 傅惊梅翻来覆去看着那张精美的帖子,“能不能有点新意啊?”
马上又是星回节,商会准备了盛大的庆祝活动。之前这种好事从来没有傅惊梅的份,今年却意外地收到了邀请,冯远言辞恳切地邀请她前来赴宴,说是要吸纳她作为商会的一员。
冯远当然不觉得傅惊梅好骗,因此还额外在帖子上含蓄地表示,他们商人和气生财,只要能有好处大家分,那么不但不会追究这次的事,甚至还会将她引荐给秦牧。如今镇北将军一家进京是莫大的恩宠,他们也暂时不想将矛盾闹大,所以替修子丕将这事压了下来。可等镇北将军回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言语中又是诱哄又是威胁,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得还真就从了,如果秦牧进京这事儿不是傅惊梅等人一手导演的话。
“信他个锤子。” 大虎躺在床上,肚子上放了个小托盘,正在大快朵颐,“鸿门宴嘛!本大爷陪你去!凭我的聪明才智,老傅你绝对化险为夷。”
傅惊梅不忍地看了眼它那堪比樊哙的吃相:“不了,谢谢。”
“嗷呜?”大虎一着急,嘴里的东西都来不及咽下去,瞪大眼睛看向她。
“你留在庄子里护着柔之,他们八成会两头同时行动。那边把我在宴席上解决掉,这边对庄子下手。” 傅惊梅掏出帕子擦了擦猫脸上的果汁,望向霍伯彦,“你真打听不到他们的行动计划吗?”
霍伯彦脸色难看地微微摇头。
傅惊梅看起来并不失望:“柔之,你呢?准备好了吗?”
“放心。”裴柔之微微抿出了柔美的笑,“我就和大虎守在这里,哪都不去。”
“不行,老傅。我要跟你去,太危险了。” 大虎抹抹嘴正色道,半点不在意裴柔之会不会因此不快。
“他们最重要的目的就是除掉我。宴会上不能塞进太多杀手,所以安排的一定是以一当十的厉害人物,伯彦更合适。”傅惊梅安抚地摸了摸猫头,“而且你在柔之身边,还能两头报信。”
大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哼了声,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在识海里威胁道:“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把自己搞死了,下次就让你变男人!”
“既然决定了,那我也得尽快了。冯远明天会去那间固定的茶馆,我去会会他。” 裴柔之起身,“去泡兰汤了,要不要一起来?”
“不了,庄子里的部署我还要再看看。”傅惊梅揉揉抽痛的额头,“你明天穿什么?要使美人计的话,还是得摸准口味。”
“倒时候你就知道了。”裴柔之慵懒地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袅袅婷婷地站起来,悠悠甩下一句,“反正男人总有一种幻觉,觉得女人期待得到他们的拯救。”
暖湿的风送来一股妩媚高雅的幽香,冯远不由自主地吸吸鼻子,视线开始游离起来。
这香气迥异于茶馆中歌姬们的香粉气息,又和那些昂贵的熏香有所不同,可这瞒不过见多识广的冯远。他知道这是京师中卖得极贵的“香水”,被装在玲珑剔透的琉璃瓶中出售,只在那家大名鼎鼎的“南柯梦”中才有,最得达官贵人们的喜爱。
而且随着史家班《白蛇传》的推出,戏中许仙赠予白娘子的“蔷薇水”更是一炮而红,成了贵族男女之间最心仪的定情信物。尽管冯远不知道这就是后世无处不在的广告植入,也清楚戏中那句“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到绮罗到死香”对情意正浓的人来说有多大的杀伤力。
能用上“蔷薇水”,一定是位不差钱又有情调的佳人吧?冯远不由得对隔壁的人产生了好奇。似乎不论古今中外,男人的想象力在这种方面总是格外发达。
“天语,你说夫君何时能来看我呢?” 隔壁的女人幽幽地问,仿佛有说不尽地忧愁。
冯远一听那声音,身子先酥了半边,心思再没半点在席上了,身子斜着竖起耳朵。
“夫人……” 回答的丫鬟似乎很是为难,像是不想撒谎又不忍说出真相,“郎君最近忙的很,想必闲下来就会来看夫人的。”
哦,想必是个闺中寂寞的美人了,冯远的身子又倾斜了几分。
“每日空守着那琉璃阁,真是无趣的很。”那女子打起团扇,声音还是不急不徐,如上好的琴弦缓缓拨弄,“纵使千般锦簇,夫君不来,又有何欢愉可言?”
琉璃阁?莫非是……
冯远一震,思绪迅速向着某个猜测滑去。平关城中大户人家这么多,肯定也少不了以琉璃作宅院名字的,可最有名的琉璃阁,不就是修子丕夫人的那一座嘛!
一双欺霜赛雪的小手,半个玲珑柔美的下巴,许久前的惊鸿一瞥再次袭上心头。冯远忽觉口干舌燥,拿起旁边放冷了的茶一饮而尽。色令智昏,他并未深想为何修夫人竟会出现在此处,只觉得真是天公作美,缘分使然,当下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罢了,此处也是一样……这便回去吧。”再度响起的女声将冯远惊醒,他急忙站起托了个由头,匆匆向外走去。
门廊外,身穿碧青色衣服的女郎手中拿着帷帽还未来得及戴上,便正撞见了循声而来的冯远。
裴柔之的容色,即便放在遍地娥眉的京师,也是令人过目不忘白月光般的存在。那种高岭之花的清灵气质,对于某些男人来说实在拥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它不会挑动动物一面的层层欲念,而是唤回少年时期情窦初开时的那种悸动。
越是流连花丛的男人,往往越是难以抗拒。
果然,看着对面痴痴望着自己的冯远,裴柔之轻轻地笑了。
“夫人请留步。” 身后传来焦急的挽留。
裴柔之故作迟疑地停下,没有说话。天语则开口问道:“请问郎君有何事?”
“她能行吗?”
对面的酒楼里,大虎趴在窗户上张望,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外面。
“柔之是咱们几个里最靠谱的了。” 傅惊梅使劲把它扯到怀里,以防它一个不小心真的倒栽出去。
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冯远可绝不是什么恋爱脑。这种人,对于他们来说女人永远是锦上添花,在真正的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说,想要凭着玩纯爱套路套话,那根本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所以,裴柔之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火烧得再旺一些,彻底激起冯远的贪欲。除了对于修家庄财产的贪欲外,还要激起他对对于美人的贪欲。只要有贪欲,便会有顾忌,便会投鼠忌器。
那边,裴柔之满腹清愁、寂寞*少妇的人设惹得冯远心痒难耐。这厢,傅惊梅等人早已为他备下了豪华大餐。
“夫君如今有了新人,越来越少见我了。往年的星回节都会陪我度过,今年却……”裴柔之喃喃低语,说到一半蓦然收住了口,仿佛意识道自己不该对一个外人倾吐心事般,双颊飞红地垂下了头。
冯远刚被她那娇羞的样子弄得心神荡漾,听到内容不由得心中警铃大作。然而裴柔之并未再往下说,又把话题扯到别的上了,冯远那根绷紧的弦才重新松弛下来。
因着自己的人设,裴柔之也没和冯远多待,将最重要的信息传达到,钩放下后就施施然离去。撇下冯远像只呆头鹅一样留在原地,看着佳人远去的倩影。
时间一晃便来到星回节,北地的习俗与其他地方又有不同,因着民风彪悍尚武,便少不了各类射箭骑马的活动。夏季的天本就黑得晚些,又是过节,街上四处可见言笑嫣然,结伴而行的年轻男女。人群挨挨挤挤的,更有不少扒手混迹其中。
田三手和小毒蜂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如同最常见不过的市井之徒那样勾肩搭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随着人流,他们缓缓绕着圈子前行,神不知鬼不觉地挤进了小路,七扭八拐地摸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虽身处城中,周围的环境却不如何纷乱。哪怕是街口的游人路过,也只会艳羡地看一眼那奢华精致的布置,砸吧着嘴离开。毕竟,能在这里消费的,都是一掷千金的大主顾。
今夜,这里被北地的商会包下,用来设宴款待新加入的成员 —— 修子丕。
灯一盏盏亮起,夜晚的喧闹为平关城染上纸醉金迷的色彩。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楼阁门口,从上面走下来一位儒雅的年轻公子,紧随其后的是位高大的护卫,脸上戴着个街边卖的节日面具。
“伯彦,你说他们怎么能肯定我不会有戒心呢?”傅惊梅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外面,打量着这栋危机四伏的建筑物。
霍伯彦想了想:“他们错看了你。”
“也是。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的话,我或许多少有些戒备,但肯定想不到他们打算在这种地方光明正大地杀人。”傅惊梅抖了抖袖袍。
她今天穿的是正宗的男士长袍,远不如平时的打扮行动方便。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种场合要是穿得不对劲,那不明白着让对方起戒心吗?不过这种打扮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傅惊梅调整了一下腰间悬挂的东西,表情古怪地晃动几下。
“走吧!” 她将手背在身后,就要向前走去,身形却突然一顿。
掩在宽大袖袍下握成拳的手被人猛然握住,男人宽大的手掌将拳头完全包裹,灼热的温度驱散了掌心的冷汗。
傅惊梅抬头,霍伯彦推起面具看着她:“有我在,别怕。”
“嗯,不怕。”
她没有挣脱,反而盈盈一笑,用力地反握了一下他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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