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你忙不？我这有个村民说变电器掉井里了，你和我一块去看看呗？”同事翟煦飞穿着警服拎着包刚准备去停车场，看到鹿聆出现在走廊立即摆手热情邀请：“你今天休假，再说，你这人细心，帮忙去看看，回来请你吃巧嫂米线。”
美食潜规则——店铺名字起的越接地气，越好吃。
鹿聆本能的咽了咽口水，接过对方手上登记的报警记录傲娇的哼了一声，嫌弃的撇撇嘴将报警记录退回还给对方：“我可不去。”
“为什么？”翟煦飞难得看到鹿聆拒绝帮助他人，以为是自己给的优惠力度不大，咬咬牙：“我请你吃汉堡王怎么样，比你脑袋还要大的汉堡——”
“我不去，我劝你也别去。”鹿聆深吸一口气动摇了一秒，随即摇摇头摆摆手。人已经离开，只留下声音：“浪费公帑。”
“哎——”翟煦飞并没有因为鹿聆拒绝自己而生气，双手叉腰在原地猜出肯定其中有诈：“同事一场给个原因，下次你上厕所没带纸我给你送。”
鹿聆停下脚步努力憋着笑，这才回身望着同事难以置信对方的生活常识程度：“你就没有百度过农村的井口有多大，农村的变电器有多大吗？尺寸都不匹配，怎么可能掉进去呢？”
“最重要的，那个报警的手机号码自从我来实习，平均每三天就会出现一次报警记录，是我上班以来背过的第一个号码。你给村委会打个电话，让过去看看，是不是又没钱买烟了。”
翟煦飞本能的撂下一句国骂表示心中感慨，随即追上鹿聆，胳膊直接勾着对方脖颈：“你这是准备干嘛去？”
“复星小区李姐说家里暖气交了钱不热，我过去看看。”
“等一下，”听到鹿聆的话，翟煦飞顿时有些挫愤，抓着对方的胳膊有些不满：“你帮她打个热力公司投诉电话就行。没必要登门吧？你忘了上次有人报警，说总是能在家里闻到天然气的味道，但是天然气公司多次检查说没有问题，最后报警——我们上门检查之后，发现却是没有泄露，是他感冒影响了嗅觉，嘿，最后又是迁怒我们开门导致他受凉了？”
“你别去了，我给客服打电话。”
“我还是去看看吧，总觉得有点不放心。”鹿聆望着不远处的小区眼神担忧：“李姐这两天和老公闹离婚，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翟煦飞眼见劝也劝不住，干脆：“那我和你一起去，就当执勤了，回来你请我砂锅。这么冷的天，一碗热气腾腾的砂锅最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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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两人跪在李姐家厨房的暖气管道边，放水放气接了三大盆水。
鹿聆单薄的膝盖磕在冰凉的地砖上，用水盆接水，满了之后递给翟煦飞，再由翟煦飞帮助李姐提到卫生间。
几趟下来，一个膝盖痛到不行，一个腰痛到不行。
才明白为何李姐说——
“那个热力公司的小伙子还是太年轻，我还招手说回来帮我放水，人已经冲进电梯里了，我一定要投诉他。”
“这个水不走我家水表吧，那再给我接几盆，我留着冲厕所。”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筒子楼住的人不多，偏生都是些没素质的。我上次刚穿了新衣服寻思和娃出去玩，结果刚走到楼下哪个没素质的丢垃圾，全都是什么细细碎碎的，差点一个指甲屑蹦我嘴里，我快恶心死了！”
李姐说着说着来了劲，抓了把瓜子靠在厨房门框，一边嗑瓜子一边聊闲天：“这就不说了，尤其是楼上住的这小男娃，天天点外卖，我就奇了怪了，是和厨房下水道有什么仇什么恨，没吃完的火锅，什么没烤熟的肉，甚至喝酒吐出来的污物，全都倒进水管，我们一楼是苦不堪言。随时得提防着要关水清理水管。”
“对了，你们刚好在，要不上去给那孩子普及普及。每次我去说，还说我这半老徐娘对人家娃有想法故意找事。”
李姐的话是又密又麻，什么事没开始，待办列表已经一大堆了。
翟煦飞手撑着腰将换好的空桶拿过来替换，听到李姐这么说，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自己晚年腰疼趴在沙发上孙子问爷爷你为什么腰疼的时候自己回旋镖就会射中今天的自己——
“姐你急什么呢，先让咱的屋子燥起来，热起来。这水还得一个冬天的流，你把我俩干死到这里，水也接不完呀。”
听到这话，李姐倒是终于想起来待客之道了——
“那算了不弄了，你俩来喝杯水——”李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中午我煮饺子给你们吃，吃完我带你们上楼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姐，我们现在就上去——”心中还记挂着休假的鹿聆摆摆手，大脑闪过一丝被李姐成功硬控的怀疑，随即就要走。
“别着急别着急。”李姐眼中闪过一丝伶俐狡黠的光，她指指楼上小声道：“还没起床叫外卖呢，我们先吃饭，等会儿他吃完外卖丢垃圾的时候，我们现场抓个现行。”
半个小时之后。
冰冷的房间里，外面天气也阴沉沉的。刚刚好是中午下班时间，屋外经过的每个人也都步履匆匆，无人关注这里。
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如同李姐的热情。
鹿聆和翟煦飞对视一眼，望着正在为两人盛面汤的李姐：“谢谢李姐。”
尽管屋内的温度尚未升高，三个人你来我往的说着聊着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多的祈使句和生硬词，越说话越多，甚至令众人都忘记了寒冷。
“哎楼上今天没动静了？”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听到楼上或者走廊传来外卖员活力十足的脚步声，李姐抬起头打量，眸底有些失望。
“那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去，有问题到时候您和我们再联系。”鹿聆帮着李姐将碗筷端进厨房打开水龙头准备洗——
“呀我真是服了服了，厕所又堵了！”卫生间的门几乎是被摔开的，李姐抹起袖子气呼呼就要往楼上走：“你们一定要好好说说这娃，糟糕的很！”
鹿聆两眼失神，短暂的停滞三秒哀悼自己的假期，叹了口气双手叉腰跟着李姐上楼。
敲门十几分钟无回应。
“人没在家，会不会不是他？”翟煦飞仰起头望着其他楼层：“会不会是其他人？”
“不可能，其他都是老住户，他没来之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李姐气呼呼的拿起手机，熟稔在微信列表里找到通渠的联系方式，几乎是咬着牙手指用力的戳戳屏幕，对着电话的另一边继续祈使句：“你什么都不要说，你先来，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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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之后。
鹿聆和翟煦飞戴着口罩和李姐一起坐在院子里，看着通渠工认真工作。
“那个李姐，我今天休假，你看着通渠多少钱，要不我——”鹿聆小心翼翼的凑到李姐耳边，试探的提出离开申请。
“这就不是钱的事。”李姐抱着胳膊低头不耐烦的晃了晃，随即皱着眉头望着鹿聆：“小鹿，不是我说你，你这种万事要砸钱的处理方式不可取。我之前也多次自己没吭声就找人来处理了，但这解决不了问题。我今天就非得要等到他不可，非得治治这孩子的病。”
鹿聆求救的望向身边的翟煦飞——
翟煦飞倒是抱着胳膊跟着通渠师傅一起检查找出来的堵塞物，一边捂紧口罩，一边期待：“会不会有什么不小心掉进去的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什么的？”
主打一个，既然挣扎无果，不如躺平配合。
通渠师傅乐得有人在旁边给自己加油，用力拿出工具搜刮捅来捅去，忽然面色一沉，有些苍白和无措的望着翟煦飞：“你刚才说你是警察哈？”
翟煦飞看到对方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反思为什么会是这种眼神——
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已经被师傅抓起丢在了地上。
鹿聆几乎是瞬移，出现在塑料袋身边，和同样一脸谨慎的翟煦飞对视一眼。
彼此都有八分怀疑，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出现在了这里，总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这东西这么大，不可能是从二楼堵塞到一楼的原因。
鹿聆原本上前准备用通渠师傅的工具查探，翟煦飞冲到了他的身前，率先戳破了黑色塑料袋——
几乎是瞬间的——
尖叫声呕吐声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鹿聆卸下口罩找来旁边的塑料布将袋子里的东西裹住，随即指挥众人：“回家，都回家，别看了——”
而李姐瞪大眼睛浑身颤抖定定的盯着刚刚二楼男娃的脑袋所在的位置。
“李姐——”
不等鹿聆过来安抚，李姐抬起头望向鹿聆，四目相对——
吐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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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证同事过来，才发现阻塞下水道的最终源头，是一块又一块被砍掉的人体残存组织。
直到鹿聆实在支撑不住，离开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六点半。
天色已经全部暗沉，老旧小区本就萧瑟，唯有几辆闪着灯的警车停在小区门外，为这条街增加了一丝人气。
原本打算的所有食物，此时也没有了食欲，倒是在街上四处打量天眼的位置，希望明早上班后可以通过监控找找嫌疑人。
终于免费加班的一天结束，鹿聆垂着肩膀，一脸疲惫的仰起头转动酸涩的脖颈，社畜回笼似的，慢慢朝所里走去。
一个鲜艳有弹性的橙子沿着地面朝自己跳跃而来，闪到了鹿聆疲惫无神的眼眸。
“啊我的橙子——”有女生惊呼。
鹿聆下意识蹲下帮着路人捡起水果，却不料朝自己奔跑跳跃而来的橙子越来越多，大有无法拦截的架势，还好的是，随着众人的呼喊，前来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
刚才还萧瑟寂寥的老旧街道，此时因为一道橙色的光和清甜的味道，而活了起来。
眼见就剩下最后一个——
像是按下加班的休止符休息的起始键，鹿聆眼眸闪过一丝笃定的光，抬起手用力朝其抓去——
等到发现时，才看到橙子早已被他人抓住，而自己竟然迟了一步，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背，甚至还手指微弯轻轻的握住了对方的手。
纤细柔软冰凉干净有力的手指。
“啊不好意思。”鹿聆本能的收回手本能的转过脸，只看到银丝眼镜框在闪着贵气的光，对方身上的乌木沉香隐隐传来笼罩住一身残秽腐烂味道的自己。他下意识站起身退了一步，这才抬起头看到对方——
路灯之下，叶鹤珣穿着黑色的羊毛大衣，头发在橘黄色路灯的映照下发出温暖的光，藏在银丝眼睛后面的眼眸温柔如水。
好帅。
鹿聆第一反应。
啊，我脸上的那个痘。
鹿聆的第二反应。
我好挫。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似的，叶鹤珣将手里的橙子递给对方，嘴角微扬：“这是我买的西柚不是他们丢的橙子，你看起来度过了漫长的一天，送给你，希望你今天过的顺意一些。”
卑微打工族最戳心的安慰——
不是暴富，而是接地气的——顺意！
好人！
帅气的好人！
“啊，谢谢。”鹿聆也不推辞，手腕随意的抛起西柚又接住，好奇望着对方：“我是这边片警鹿聆，你是在这里住吗？”
叶鹤珣却好像比鹿聆还要迫切，已经举起手里的电话：“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也算是体制内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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