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淳不敢赌,也不愿意面对那万中无一的放任事态发展的可能性。
简直是在否认她穿越以来做出的所有努力,嘲笑着世初淳是个胆小鬼、伪善者的事实。
在港口黑手党的世界里,织田作之助是活在过去的,推动剧情发展的角色,而她,是不该存在于此的谬误。空有介入此世的躯壳,没有改变命运的才能。
是谬误,势必会被纠正。被纠正的话,她和织田作之助又会各自迎来怎么样的结局?会给这片土地带来什么影响,还是如同水流汇入池塘,惊不起半点波澜?
阳台系挂的风铃摇摆,四季常青的爬山虎在墙体遍布。
在织田家吃过一次饭后,坂口安吾、太宰治搭成蹭饭二人组,隔三差五跟着好友织田作之助回家,吃上热乎乎的饭食。
起初他们会找找借口,后来直接跟着走,看得其他同事直皱眉头。
问就是织田家的闺女心灵手巧,每天精心研究菜谱,变着花样做饭食。他们要看看今儿个捣鼓些什么新鲜玩意。
这可大大出乎世初淳的意外。
当时打的招呼真的只是客套。
不着调的太宰治也就算了了,性格沉稳的坂口先生为何如此?
难道织田作之助的才能已经引起异能特务科的注意,为了往后对抗沙场幽灵的战争未雨绸缪?
算了。世初淳闭眼,忽略掉杂乱的思绪。
真的是……想再多,又有何用。莫非她想明白了,就能为谁、做到些什么?
到底是依附着他人存活的草芥罢了。
多了两张嘴、四条腿时常登门拜访,做饭、洗碗、清洁卫生等家务增加,四舍五入等同于翻了两倍的工作量,于世初淳而言,并无太大区别。
除非做家务的事儿与她完全没有干系。
打个比方就像命题人讨论鸡和蛋哪个先有,答题者直接掐死公鸡,摔破鸡蛋,终结这个争议至今的旷古难题。
人是价值的体现。世初淳自认本身若是没有生产足够多的价值,便难以在横滨立足,更无法心安理得地在织田作之助的庇护下生存。
何况接受拜访客人的决定权并不在她手上。
蹭饭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织田作之助干脆拉上女儿和两个好友,四个人到附近超市添置新的碗具。
购买新碗筷讲究整体协调性,美观大方。太宰治偏偏喜欢另类独特的,往购物车狂塞各种奇形怪状的碗碟。世初淳一一记下,做了详细的笔记,预备今后装饭摆桌时,给他单独使用。
路过杯具柜台,世初淳挑了红、黑、蓝、白四个组合瓷杯。
她问太宰治喜欢哪个,对方反问她要选哪个。
女孩子不明所以,敲敲处于末尾的光滑乳白色器皿。
和预想中相同的答案,男孩略感遗憾。他伸出手,越过她的臂膀,摁在位列第二的黑色单色釉杯口,“我要这个。”
是这样的,他们之间,哪怕有织田作之助在中间作为链接,也仅尽是勤奋厨师与好吃顾客,拜访的朋友与主人家女儿的干系。世初淳对此抱有清醒的认知。
电动收银台前,收养自己的红发青年掏钱买单,收银员逐次刷条形码,她张开环保袋,往里边装满满当当的物品。
最终大包小包交由坂口先生来提。
“诶?”坂口安吾不解,“为什么是我,太宰君纯属来购物的吗?”
“或许在世初小姐心中,我是个需要被好好关照的小孩子哦。”与世初淳年龄相仿的男孩拊掌大笑。
她偏头看去,四目相对,只有映入他眼眸的自己的黑眸。
“你可以笑得更诚挚些的。”
撕开糖果包装,塞到太宰治嘴巴里,相处日长,和两位客人稍微亲近些的世初淳,拿过坂口先生提着的几个袋子,小步跟上了前头男人的步伐。
太宰治停在远处,坂口安吾笑得震天动地。
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这条明显不适用于太宰治。
听到太宰治开口,要教导自己口语、书面的消息,世初淳一时以为天要下红雨。
“我教你。”太宰治耐心地重复,像是挖好陷阱的狐狸,等待猎物自己踏足。
以他的聪明才智,使在港口黑手党开疆拓土的版图大业,才算是物尽其用。
代替寻常的家庭教师功能,教会黄口小儿纠正讲得磕磕绊绊的口语,与描成鬼画符的字迹,完全是大材小用,造成极大的浪费。
“……谢谢?”
确定对方没有在开玩笑,且与养父是朋友一场的情分上,太宰治总不至于真的对她做些什么。
天上掉馅饼,麻溜来捡起。世初淳脑子转了转,当下改口喊老师。
港口黑手党最近气氛有点胶着。
酒吧常驻三人组之一,领养了个女儿。太宰治当了人家女儿的师长,许诺扶持到女孩子能正常上学的程度。剩下一人坂口安吾自然不甘人后,果断买了个新型手机送给她,当做姗姗来迟的见面礼。
主要是抵消几个月来,上门蹭吃蹭喝的无赖行径。
朋友,是那个卧底朋友吗?
世初淳没完整地看过文豪野犬,单了解到些主要人物和事件,对故事发展脉络一知半解。
但是她十分清楚织田作之助会死,他收养的孩子也会死。进而促使太宰治叛离原先的黑手党,隐匿两年时间,洗白自身档案,加入武装侦探社。
由此构成夏目漱石的三刻构想——白天、黄昏、黑夜三个势力稳定城市。
会被收养自己的男人害死,却仍然要留在对方身边。称不上地狱开场,可总归多生磨难。毫无能力的她,注定死亡的织田作之助,他们二人的相遇,该说是幸运还是太过惨淡?
如果她拥有厉害的异能,而非现在无力的手腕,如果是别的熟知剧情的人穿越,兴许可以改写既定的结局吧。
烦闷的情绪萦绕心头,世初淳张开口,习惯性咬抵住下巴的圆珠笔笔头。
含入口腔的触感软绵绵的,与往前硬挺的口感相区分,她无意识地用舌尖绕了下,的确是笔头形状的小截条状物。回过神,定睛一看,原来是咬到了太宰治的手指。
“对不起!”大受惊吓的世初淳,连忙扯了旁边的纸巾,倒点白瓷杯的水沾湿,要给辅导自己的家庭教师擦干净。
“没关系。”太宰治保持着笑容,“好心”地提醒:“杯子里盛的水是世初小姐喝过的,蒙受这至高无上的待遇,是身为客人与兼任老师的我的荣幸。”
“老师——”世初淳当场要给他跪了,恨不得表演个土下座道歉法,好诠释内心的惶恐焦虑。
她一边急忙想着补救的方法,一边扯出三张纸巾,站起身,要去厨房洗碗台出水口沾水。
怎料盘腿久坐导致双腿麻痹,女孩子刚站起来,下半身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倾斜,双手反应过来了撑住地面,竟是直接把传道受业的恩师环在当中,压在了身下。
吾命休矣……
以下犯上、忤逆尊长、违背人伦等词汇在眼前刷过,世初淳右手撑着太宰治脑后的地板,左手摁住对方结实的肩部,以免自己脑袋撞到对方胸的惨剧发生。
她严重怀疑自己再反应迟点,能够看清人生至今为止的走马灯。
真奇怪,明明每天吃的一样的食材,吃进对方肚子,身高蹭蹭地往上长,到她这儿,身高龟速般慢慢挪移。
年龄比她这副躯体少两、三岁的男孩,竟是比她高半个头。
是男女性别差异吗?她难道在每个世界都注定要当个小矮子?世初淳的注意力偏移了下。
当惨遭迫害的对象注意到她在走神,抬手掐住她下巴的时候,世初淳鬼使神差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没看到就当做没有发生,掩耳盗铃的行为想当然尔。
拖时间无济于事,正在延续的意外无法回避,企图逃避现状的世初淳自然明白。
她开始考虑现在把老师打晕,当做梦一场是否还来得及。
纤弱的手指发着颤,泄露了主人家的担忧。没有全然合拢的指头,透出些稀疏的缝隙,纯粹是挡了个寂寞。
细密的眼睫毛跟小刷子一样,在世初淳掌心处轻轻地扇动。早有预谋的太宰治伸手,透过柔软的手指间隙,捧住女孩子脸颊,食指指尖触碰到她的左眼眶。
世初小姐知不知道呢?
她左眼眼角朝下一指节长度有颗小痣,往西北方向倾斜二十五度伸展也缀着颗,二者相映成辉,平时作为锦上添花的样式,装点女孩素净的颜容。
在本人有情绪波动的时刻,则显得额外的生动。让人忍不住要触摸那处地方,让她露出更崩溃的形象。
与世初小姐的第一次见面,太宰治就留意到了其他人没有过心的细节。
比如,疯狂缠着冷酷杀手的小女孩,孩子的躯体,心智方面堪比成熟的大人。
与他这种过分早慧,能轻松地保证存活,却因勘破世事百态,而在面对整个世界时,显得百般折磨的人相反,世初淳更像是酒水装进饮料瓶,由内到外溢满了与年纪相区分的稳重。
其本人看来也没完全地适应,只是耐着性子接受无奈的现况,尽全力地在生疏的领域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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