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初小姐,我给了你离开的机会的。
——是你不懂得珍惜啊。
——之后会发生什么,也就怪不得我了。
思索着恶人先告状,给走投无路的学生,扣个勾引老师的罪名,世初小姐的养父,他的好友织田作会不会暴起揍自己一顿,最好能用他擅长的双枪致自己于死地。
即使这番设想实现几率低至谷底,对死亡的想象也禁不住让太宰治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热衷于追寻死亡的黑手党准干部,在实践的边缘跃跃欲试。
“唯二学生的求助,为人师表当仁不让。”嬉皮笑脸地推着学生乘坐的轮椅到洗手间,太宰治补充了句,“世初小姐羞以见人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最后一句不加也没关系的,太宰老师。世初淳发窘得很,只得似沙尘暴来临之前的鸵鸟,躲进自己的羽翼。
扶着女孩子的手,让她强撑起上半身移动,会给世初淳的伤势雪上加霜。太宰治好歹是黑手党的成员,有体术底子傍身,纵使不怎么排得上号,也能简单地抱起女孩放置到马桶上。
然后,双方都发现了个艰巨的难题——
不脱裤子的话,世初淳干坐在马桶上,与她坐着轮椅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世初淳能做到自己站起来脱裤子,再安稳地坐下去,也就无须劳烦他人之手帮衬。
距离马桶越近,膀胱解放的需求越是迫切。
感到自己快憋不住了的世初淳,行到水穷处,焉有回头路。她开口:“请您闭上眼睛,伸手扶我起来。对,左手搂住我的腰,右手往下扒住您触碰到的布料,对,麻烦左右手替换,重新来一遍。”
理解能力和动手能力超强的太宰治,顺利脱掉学生的裤子,让世初淳得以正常地上厕所。
完事后好心地离开洗手间,替她关好隔档的门,算是某种欺负过头后姗姗来迟的体贴。
分泌物滴滴答答的声音滴溅,臊得世初淳头皮发麻。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要跟着进了水,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抽水马桶一并冲掉——可那也太脏了,还是找块豆腐闷头撞死好点。
解手事毕,又见难题。
她没办法直接穿裤子。
正当世初淳犯难的时候,站在外头的太宰治转动门把,闭着眼睛走进来。
他朝学生的方向摸索,碰到她的脸后,往下绕过发育的胸部,双手撑过女孩子腋窝,将人扶起穿裤子,再抱回轮椅座位。
全程自我催眠的世初淳,摁下冲水把手,默念自己是病人,大病面前无自尊。
太宰治推着她往外走,放在卧室的床,给她背部垫高枕头。
“谢谢老师。复健结束了,我会尽快跟上学业,好好回报您的。”
“世初小姐客气了。”
傍晚,月上梢头。要入睡的人又迎来了新一轮难题。
因腰部受伤的缘故,世初淳只能采用侧躺的姿势睡觉。人睡着了,失去控制躯体的意识,就会翻回平躺的舒适姿势,然后被活生生地痛醒,伤口受挤压崩裂。
在仁和医院,住院的病患好歹有支架固定辅助睡眠。在织田家里没有相关的器械,让女孩子辗转难眠。
她清醒时再能忍住痛呼,也压不住从睡梦被强硬地拉扯回现实的撕裂感。各种意义上能落实到真实创口的撕裂感。难免惊动到睡着的织田作之助。
拥有“天衣无缝”异能力的织田作之助,具有对未来几秒内的预知能力。
撇开睡梦中会不会发动这样的问题,身手矫健的他从未让自己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势。
他身边的人也是,要么智商奇高,能防患于未然,要么手腕了得,只有自己向别人下手,没有别人伤害到自己的道理。
世初淳在其间扦格难通,确乎是个寻常的、无力傍身的普通人。
他怎么就收养了这么一个瓷娃娃,而上边出现的每条裂缝都会让自己心疼?
织田作之助避开创伤部位,揽过女儿的腰,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睡觉。
如此过了一、两个月。
以前有点在意,而今每夜被抱着更切身感受到的胡渣,扎得世初淳手痒痒。
她自学剃胡须的方法,用坂口先生练过手,确保操作无误了,给养父剃胡渣。
就是莫名被献殷勤,又惨遭弃置的坂口安吾回味过来,摸着下巴静默。
跟广大成年男性一样,红发青年明显觉着胡渣代表男人味,留着无虞。
看收养的女儿手握剃须刀,一脸较真的样子,索性由她去了。他可不想体验回乖巧的女儿迟来的叛逆,更别提对方看起来虽然不至于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地步,但是好歹是认真起来了的神情。
剃胡工序完毕,世初淳摸着养父光洁的下巴,小小声地说,“我喜欢好看的。”
边角传来轻笑声,世初淳回头,只有正卧在沙发睡大觉的太宰老师,便疑心自己听岔了。
围观全场的坂口安吾,捧着报纸假看。他听到了!他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受经常执行任务的织田作之助所托,太宰治帮忙照看好友养伤的女儿。
兼任好友女儿老师的太宰治,总是往织田家跑,赖在沙发软卧是常事,那里快成他的私人窝了。
无论是学业习课,还是生活小事,在世初淳在家疗养期间,太宰老师的确是帮助了她许多。
当太宰治又一次在沙发眯起眼,经过客厅的世初淳看到了,秉着尊师重道的念想,推动轮椅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抱出里边叠成豆腐块的棉花被,放在膝盖前。
粗鄙的野草难以报答黑夜的恩惠。尽管对方现在可能在怀疑她,未来或许会伤害她,可这份师生恩情,点点滴滴,她铭记在心。没必要为了没由来的顾虑,凉了授业恩师的心。
世初淳操纵轮椅到客厅,给太宰老师盖好被子,熄灭客厅的灯光回房。
客厅假寐的人摊开手掌心,背面反扣的仪器发着亮光。
白色耳机线穿过手机插孔,顺着黑马甲挂在男孩耳廓。
【我喜欢你。】
【温柔、强大、亲和、友善,是世间所有美好品质的集合体。非常、非常的耀眼。】
【带着永不熄灭的热度,极大程度地温暖了我。】
【对我来说是件幸运的事。如果说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和你相遇……我愿意花光全部的运气,换取你我结识的缘分。】
【谢谢你长久以来包容着任性的我。请你坚持自己的理想。】
女孩子的声线低哑,远没有平时的清润柔和。似乎口腔里含着口血,连兴许是最后的对话都说得气息奄奄。
身为柔弱无力的普通人,处在四处碰壁的绝望处境,联系依赖的亲属无望,更无从借助他者的力量。
摒弃最终的希望,接受死亡的结局,交代遗言时,竟然没有丝毫的抱怨、愤恨与遗憾。只捧出大片栽种着向日葵田野方能提供的温暖,化作三月开春和煦的熏风,吹拂到听者的耳际。
除开织田作之助过晚,或者整夜未归的情况,世初小姐少有通过手机主动联系养父的时刻。
故而在接听由世初小姐拨打过来的通讯之前,早有预料的太宰治,先行按下录音键,当联系遭到中断,迅速找到储存的录音文件重新播放。
世初小姐来电的时机相当地不凑巧,仿佛世界憎恶着这颗顽固的钉子,卡着点要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她手机通讯第一联系人织田作之助,正在执行较为繁琐的任务,在大厦留下手机。通讯第二联系人坂口安吾回归主部,需要按规定卸下所有通讯设备,接受全身精密检查。
而太宰治,只是摸索着死亡的法子途径公司的闲人罢了。
他通过录音背景声的微小细节,反推出世初小姐困在某个地方。
空气有震动声,车辆引擎声离得很近,照出事的几率来算,若是绑架,世初小姐则有极大几率是在车厢内部或者被直接塞进了后备箱。
绑架、人质……太宰治听着录音回放,打开搜索引擎查询本市新闻热点。
大名鼎鼎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到访本市,划掉。
大型空手道冠军是女郎毛利兰,人美心善,划掉。
博物馆珍贵藏品立体机动装置部件、调查兵团徽章失窃,就是这个。
新闻记者像闻到腥味的猫,总会第一时间捕捉到城市的异动。互联网快捷的信息运输方式,也极大便利了繁冗讯息的查询与交换。
选择拨打电话并回应,依世初小姐的性子,是本人丧失自主进行逃生的条件的体现,明显嘱托遗言的叙述口吻,看来对方性命垂危,或是预感到事态发展,或是身上有严重的伤势威迫。
太宰治按住录音进度条回调,第十二秒,背景音是磁悬浮列车发动的声音。
市内磁悬浮列车发车点、停靠点、终点共十八处,声音传播的途径划范围大致有……太宰治放下手机,看向料理完穷凶极恶之徒的好友。
“织田作。世初小姐出事了。”
那个十几杆枪支对准也游刃有余的顶尖杀手,破天荒地变了脸色。
男孩没有拿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头。
认真起来的比任何港口黑手党都可怕的织田作,竟然生出了恐惧。
冷血的杀手有了弱点,也就离死不远。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宰治心里起了点不可名状的杀意。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意,自然不可能冲着他额外喜爱的友人去,而是对着好友随手从路边捡来的女儿。
他首次认真审视起了跟海面起伏的泡沫一般缥缈的女孩儿,在那之前,世初淳在他心里,也仅仅是只可以口吐人言的阿猫阿狗,高兴了伸出手逗弄,厌烦了即一脚踹开。
看到躺在ICU重症监护室,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世初淳,好友织田作想要送走女儿,让其到安全的地点去的心理是可以预测的。
只是进展太快了,不论是二人间滋生的情意,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太宰治不免对织田作提出疑问。
红发青年点燃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徐徐地烧着。红星与黑灰时亮时灭,他缓缓地讲诉起了杀的人多到数不清的过往。
大约是无神家的委托,要求他杀死逆卷家六兄弟的祭品新娘,穿着岭帝学院制服的女学生。
他亲手夺走的性命实在太多,手下亡魂的长相和声音尽数遗忘。只记得对方临死前奔溃的哭叫声,被他崩掉了膝盖,仍然用糊满血腥的双手,扣住地板,哭着爬离废弃的建筑物。
“不行,绝对不要死在你的手里,至少不能是……”
他按订单顾客的要求,抓住少女脚踝,把人拽回来,强硬地压在身下,**取出新鲜的眼珠子。
如今看到同样身受重伤的养女,那颗麻木的心脏似乎在隐隐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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