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旭偶尔会跟MBA时期的同学一起聚餐。席间，大家多在抱怨大公司上班太卷，老板刁钻事儿还多，常常在工作时间外还有任务指派。
每当这时，何旭就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一毕业就在总裁办跟着肖海做事，对方算是非常宽厚的老板，后来换了肖楚渝，这两个多月，感觉这位年轻的上司虽然话不多，但能力出众，处事也得体。
关键是，他与员工的边界感真的很强！
周末和节假日基本不加班，休假期间不联系，万不得已需要人手时，一律按两倍三倍的加班工资算。尽量不搞团建，即使有也要尽量安排在工作时间。不画饼，不搞家庭氛围式的虚假办公室团结，不加员工的社交媒体好友，不介入或过问员工的私人行程。
——好吧，说到这一点，谢予宁算是个例外。不过何旭觉得能理解，毕竟肖海人到退休年龄才梅开二度，跟老房子着火一样非要结婚，搞得五湖四海的亲戚都跳出来阻挠。肖楚渝多关注一下她们母女的动向也是很正常的。反正他又没有真的做什么。
而且，一家人再怎么说还是一家人，他们肖总虽然嘴上说着不徇私不偏袒，但背地里还不是照样偏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怕她住太远通勤累着，怕她营养不良天天送牛奶，现在已经发展到写着旷工的考勤表放他桌上这人都能装作翻漏页了没看见。
……也真是辛苦他演得这么自然了。
何旭感叹：“果然，什么大义灭亲的老板都是不存在的！”
“还大义灭亲？不小亲灭义已经很好了ok？”
“老板精神状态还正常你就阿弥陀佛吧。”
“现在事儿少的老板简直比不花心的男人还难找……”
何旭听着同学们的抱怨，一边暗自自己的运气真不错，一边摸出了怀里震动的手机——然后被刚喝下去的一口红酒给呛得咳嗽起来。
不是他看错了吧？9pm，他的模范好老板居然给他打电话？
公司不会是要倒了吧？！
*******
黄珊珊正在边敷面膜边泡脚，卧室门开了个缝，凑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头：“珊珊，晚上好啊？”
她随手捡起一个抱枕就扔了过去：“谁准你进来的？滚滚滚！”
陈昊轩也没去挡，抱枕正中额头。他揉着脑袋道：“哎呀，老婆你别生气。我当时那是激情演说，一时上头，才说出什么白月光什么朱砂痣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那时候的我计较了吧。”
“我呸，我才不信，你当时说的可真真的，还要堵上你男人的尊严给肖楚渝打包票呢？现在不认了？”
“我说他呢，你气什么气？”陈昊轩笑眯眯道，“而且我俩是初恋，你本来就是我的白月光，我也是你的白月光，我说说又怎么了？而且我又没说错，男人心里就是偏爱白月光，现任越不好心里就越想，只是一般人想想也就得了，不影响他结婚生子嘛。”
黄珊珊越听越烦：“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醒的，去去去，少跟我剖析。懂这么多你怎么不去爱情保卫战当嘉宾啊？”
陈昊轩耸耸肩：“好吧，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我也是给宁宁出主意嘛。”
黄珊珊提到这个，才想起了自己生气的重点：“你傻啊？你瞎出的什么破主意？这种屁话当着我的面说就算了，你让宁宁听了怎么想？要是出什么事了你付得起这责任吗？”
她的宁宁这么美丽这么善良又这么心软，万一听进了这些坑人的邪言祟语，又跟那倒霉蛋肖楚渝纠缠到一起去那怎么办！
陈昊轩摸着下巴说：“其实我感觉也不是啥坏事啊。你也看到了，肖楚渝这人固执得要死，七年了还记挂着这点破事，这口气争不回来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大不了和好再分手呗，让他先提分，一人一次扯平，他气消了，大家以后也有得安生日子过。”
“你想的倒简单。万一到时候肖楚渝不肯分手怎么办？”
“不分？那结婚算了。”陈昊轩的脑回路确实很简单，“要是宁宁干什么他都不愿意分手，那我只有两个字：真的respect，宁宁嫁他也不亏了。反正我看她也不喜欢别人，八成这两人缘分还没尽。”
黄珊珊无法解释，急得上手锤人：“跟你说不通。你以后少在宁宁面前瞎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陈昊轩笑嘻嘻地挨了她两拳，忽然想起来什么，“啊对了。我是要给你这个，”他摸出了黄珊珊刚才放在客厅的手机，“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
黄珊珊看了下，是个陌生号码，显示所在地是苍城本地的，看着不像诈骗。
黄珊珊正在想要不要回拨还是发个短信，对方的电话又打进来了。她一接起，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黄珊珊？谢予宁呢？”
黄珊珊怔了五秒，转身掐了陈昊轩一把，在听到一声哀嚎后，才倒吸了一口凉气：“……肖楚渝？我没听错吧？”
“让她马上接电话。”对面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谢婉还躺在医院，她居然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
黄珊珊立刻紧张起来：“你想干嘛？谢阿姨又没招你惹你，她都昏迷了，你不会还要对她下手吧？”她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太嚣张了，上班压榨宁宁还不够，下班还欺负她，现在还要害她妈妈？你这人还有人性吗！
“你别以为我不敢报警，就算、就算警察管不了你，我还能找你爸呢！
“你别太过分了。多大点事啊，做人要心胸宽广一点！宁宁可是告诉过我你爸的手机号的。真的！”
对面沉默了两秒，说：“地址。”
隔着电话，黄珊珊听到了引擎轰鸣的声音：“？什么？”
“给我你的地址。我跟她本人谈。”
黄珊珊这才后知后觉：“宁宁没跟我在一起啊！这么晚了，她没回你家吗？”
肖楚渝心脏一下子缩紧了：“她周天晚上出去就没回来。”
周天，那不就是宁宁来找过她的那天吗？莫非还真是宁宁回去之后他们又发生了什么……黄珊珊转头瞪了陈昊轩一眼：“给宁宁打电话！”
陈昊轩忙不迭地捡起自己的手机拨电话。连打两个，他摇了摇头：“要不是没信号，要不就是关机了。”
谢予宁不怎么玩手机，但也从来不关机。黄珊珊预感有点不好，一把撕掉面膜：“我们去宁宁家看一下。你下楼去开车。”
“不。”肖楚渝在电话那头道，“我刚从她家出来，邻居说她这一周都没回来。”
黄珊珊有点慌了：“……会不会是去外地了？宁宁的外婆家在南召，她在那边应该还有亲戚的。”
“不可能，她们早就没联系了。所有的交通方式也都没有她的购票记录。”肖楚渝问，“她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可能知道她下落的？”
黄珊珊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不，宁宁要是有出门的计划一定会先告诉我的。糟了，她肯定不会离家出走，绝对是出了问题！肖楚渝你给我等着，宁宁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你会后悔一辈子！”
她鞋都没提上就往门外跑。陈昊轩抓上车钥匙跟在后面，跑着跑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谁会不会知道？谢阿姨的主治医生？他不是宁宁的朋友吗？”
她俩赶到许氏综合医院时，肖楚渝已经先一步到了，正跟许丞在走廊上低声交谈。一见又有两个人来，许丞头都大了，忙挥手：“嘘，安静点。换个地方说话。”
黄珊珊狠狠瞪了肖楚渝一眼，问：“宁宁呢？”
许丞指了指病房。黄珊珊垫着脚往窗户里看，这是谢婉的病房，她还是毫无知觉地躺着，身上插满了管子。病床旁放了一张小一点的床，谢予宁正安静地躺在小床上，手背上挂着点滴，看起来睡着了。
三人跟着许丞离开病房区，去了医生办公室。一进门黄珊珊就着急地问：“宁宁她怎么了？”
许丞看起来有点为难：“呃……”
黄珊珊急死了，就差上手抓着他摇晃：“到底怎么了？许医生你快告诉我啊，不是血压问题吧？严不严重？难道是心脏？”
眼见黄珊珊都要把老底揭光了，许丞赶快打断她：“不是不是，珊珊，你冷静点，别胡说八道。”他无奈道，“宁宁她是——哎，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她怕丢人。她不是生病，是吃菌中毒了。”
黄珊珊：“啊？”
陈昊轩：“……”
许丞摸着脑袋说：“哎，这事怪我。是这样的，这两天谢阿姨状态有点反复，宁宁就过来住在医院陪夜。昨晚她叫了个青头菌盖浇饭的外卖，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我叫去看新的MRI结果了。后来可能……放凉了？还是不知道怎么的，吃完就上吐下泻的，她本来就病着，人一下就晕了。”
“什么？”黄珊珊大惊失色，“哪有人吃青头菌中毒的啊！又不是见手青。”
陈昊轩很客观地说：“确实很少见，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她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青头菌问题不大，催了吐挂了水，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那谢阿姨呢？”
“病情已经稳定了。”
黄珊珊放了心，转头一看肖楚渝还坐在旁边，刚消下去的火又窜了起来，骂骂咧咧道：“你过分了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非要揪着宁宁不放？即使以前有她的错，还给你的也都还够了吧，你就不能放过她们母女吗？一个大男人这么小肚鸡肠的，你看看你自己像话吗？”
她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数落了一堆，肖楚渝一直听着没有打断，等她全讲完了，才问：“她还给我什么了？”
语气倒不像质问，也不像讽刺。
黄珊珊一下子卡了壳，半晌才道：“……你、还不是因为你，她喜欢的工作也干不下去，现在还要被你强迫去叶海，天天在公司替你加班替你赚钱不说，连一个关系好的同事都没有。”
黄珊珊看许丞也在一边抱着手看热闹似的，越说腰板越硬起来：“上班让她给你打工就算了，你下了班还要让她给你当佣人，这么大个房子，买菜做饭刷地全让她一个人干，宁宁能不累得病倒吗？要不是因为她病了抵抗力不好，怎么会吃青头菌都中毒？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又不是铁打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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