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七不过念头一想,眼前的景象,接连褪去。强烈的后坠感袭来,无数画面一闪而过。
脚下一个踉跄,眨眼间,众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漆黑暗淡的夜空中,朦胧的月光散发着不详的红光,点燃的篝火摇曳,仿若也燃烧了扭曲疯狂。
然而,本应虔诚祭拜的村民们,却像是石化的雕像,跪地大拜,没有动弹。简陋的祭坛上,还是一张案桌。
案桌中间,赫然是熟悉的木盒。
苏七七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顶,对哦,小蜘蛛不见了,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难道,她还要再开一次盒子,捡到蜘蛛吗?
苏七七下意识向前一步。
“等等。”
温热的手,却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簋眉头紧锁,看着空荡荡的祭坛,还要再说什么。
突然,劲风划过,黑影一闪,静默了许久的男人,却像离弦之箭,倏地向前疾驰而去,几步便就飞身冲到了祭坛上。
这次,村民们却像是当真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苏七七看着祭坛上的身影。男人傲然屹立,单手拿着木盒,被面具遮住了的半张脸,更显得他眉眼深邃,轮廓分明。
冷风猎猎,勾勒出他矫健的身姿。
苏七七有些出神。
明明不太像的……空骨肉匀称,口粮的分量却是要更大一些。穿上衣裳时不显,坦然相见时,就一览无余了。
没等苏七七继续联想下去,高台上的男人垂眼看来,冷冽的目光浸着寒霜,他抬手,强健有力的手臂一扬。
“啪”的一声。
那木盒子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苏七七的手里。
“等……”
警惕的簋下意识就要阻止,苏七七的动作却是更快。
她打开了木盒。
里边却没有什么蜘蛛,而是……
苏七七浑身一震,陌生的冷意直窜脑海,仿若又回到了被雷劈到的那天,耳边响起了各种难辨的呓语,她越是想要听个清楚,那声音就越是模糊不清。
“七七?七七!”
在旁人看来,苏七七打开了盒子,里边却是空的,内壁雕刻着古怪的花纹,开盒的人却像是被镇住了魂,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木盒,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簋咬牙,剐了某个罪魁祸首一眼,就要打横抱起苏七七,立刻赶回村外的草原,或许那里……
念头刚动,周遭的一切,便就像镜花水月般坍塌,无形的力量,瞬间释放开来,众人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七七迷蒙睁眼,刺眼的阳光挤进了眼里,她环顾四周,只见周围躺了好些人,除了熟悉的簋、草、桑和粟,还有旁的被困的女奴。
可是……
苏七七又看了一圈,始终不见那道沉默的身影。
“刚醒来,你又要找谁?”
一道阴影压了下来,鲜眉亮眼的少年压着眉头,单手按住了苏七七的肩膀。簋俯身,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好一个负心女!”
看到模样新鲜些的就走不动了,是他不够年轻,还是不够……脑海里猝不及防地钻进了荒唐的场景,簋别过头,把女人拉了起来,嘴里哼哼了几声,就要撤走。
苏七七却是反手抓住了簋的手,簋有些不爽地挣了挣,苏七七抓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她杏眼圆睁,迷茫地看着眼前人。
“你不喜欢被我牵着吗?”
这要他如何回答?!
簋咬紧了后牙槽,下颌紧绷,他瞪了某人一眼,嘴硬地说道,“也就寻常。”说着,身体却是诚实地靠近了几分,宽大的袖子垂落,遮住了两人牵着的手。
苏七七却感觉这袖子,扫得她痒痒的,正要再把牵着的手伸出来。昏迷的众人,却又接连醒了过来。
“我们,这是怎么了?”桑扶着脑袋坐了起来。她恍然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梦里有夫人,有同伴,还有……
“啊,虫子!”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百虫宴的场景,女人白着脸跳了起来。
“虫子?!哪里有虫子?!”
陆陆续续醒来的女人们也大惊失色,左顾右盼,生怕被虫子近了身。
草却是第一时间寻找起熟悉的身影来。
“夫人!”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纯然的喜悦,却叫重获新生的女奴们白了脸色,颇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被困在幻境中,她们能团结一致,夫人也甚是和善,但……贵人们喜怒无常的模样,仿若又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好不容易,才逃离了殉葬的命运,若是让旁人知晓,她们还没死,却也没有抓紧时间赶上队伍,反而趁机逃跑……
“大行已经下葬了。”簋一眼就看出了女奴们在担忧什么,“大行仁慈,用木俑代替人殉,那将军早回去复命了。”
“没人闲的来抓你们。”
少年天生眉眼上扬,长着副恶役般的臭脸,说话更是轻口薄舌,口吻轻蔑,架子端得高高的,很容易就让人心生恼火。
然而,这熟悉的姿态,却是叫惶惶的女奴们安了心,可接下来,要何去何从,她们又有些迷茫起来,就像被豢养的牛羊,突然得了自由,却也不知该往哪走。
苏七七却是没有人类那么多愁绪的,她摸了摸早就瘪下去的肚子,“饿了。”
先吃饭吧。
对于周游天下的事,苏七七并不那么热衷,天性使然,她就喜欢找个阴凉僻静的地方,织个网,趴在网上,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但人类不同,像口粮,似乎就闲不住,天天不见人影。
簋呢?他会是什么想法?
苏七七支着下巴,忍不住想。
吃饱喝足。疲惫的众人,支撑不住,又陷入了梦乡。
苏七七却是精力旺盛地看着篝火,被鳄鱼追杀的事情,仿佛还在昨天,如今醒来,本应该围在她们周边,虎视眈眈的鳄鱼们,却又没了踪影,仿佛它们出现,只是为了将她们赶到那蒙尘已久的落崖村。
苏七七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篝火,或许是睡得太多了,她如今还不困,但精神却有点……她想到了空骨肉匀称的挺拔背影,又想到了初见时,口粮尚且单薄的肩背。
然后是……
身姿柔韧敏捷的小甜果。
念头刚刚升起,奇特的香气扑鼻而来,被食物填饱的肚子,恍惚又生出了几分饿意,大片阴影压了下来,笼罩在苏七七身上。
冷白的手,拿走了苏七七手中的木棍,“再戳,火堆就要灭了。”
夜里的簋好像要更沉静一些。苏七七被打断的思绪,又重新连接了起来,她想靠近一些,但好像又够不着,“你能过来吗?”
苏七七真诚地问道。
“……过来了,然后呢?”
少年越过火堆,半蹲在她面前,仰着头。微弱的月光,落在黑白分明的眼里,像点缀了融融暖光,他注视着她,眼睛如同波光粼粼的湖水。
苏七七忍不住捧住少年的脸。一触碰,首先感觉到的是皮肤表面的凉意,手指陷入了柔软的脸颊肉中,隐隐就能感觉到人的体温。
明明是不一样的……但苏七七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他们……
轻柔的手指,轻轻挠过年轻人的五官轮廓,动作自然,没有任何旖旎,被摸的人,呼吸却是徒然重了几分。
少年忍耐地垂着眼,睫毛轻颤,沉重的呼吸,化作水雾,模糊了他的神色。
簋总是很敏感。苏七七没有怎么用力,只是指腹轻轻扫过……年轻人却是没有自知之明,脸颊都涌上了一片霞红,还自以为从容不迫地展现出了自己沉稳的一面。
苏七七用大拇指,按了按簋饱满的嘴唇。喷洒在指尖的温热鼻息徒然一滞,年轻人喉咙滚动,本是微阖的眼睛,掀起了眼帘。
四目相对。
苏七七有点忘记自己之前在想什么了,她只知道……
粉粉的小甜果,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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