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家回到李家后没多久,任白芷的爹娘便去了钱塘。之后的好几天,陆桑桑想着说话的语言关已经突破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可以着手攻略读写部分了。
趁着李家老太太的好意,陆桑桑得以自由出入书房。老太太的要求并不高——每日写一篇读书心得。
同时,陆桑桑那个婆婆王氏虽然多次派人想与她“交流感情”,却每次被老太太派来的丫鬟挡回去,理由是“新妇未愈,恐过病气给太太”。
这让陆桑桑终于能够专心地开始“文化修炼”。
然而,作为一个现代金融专业的硕士,陆桑桑在老太太的书房里却如临大敌。
大约因为是医药世家,老太太书房里的书,以专业书籍为主,像什么《内经》,《千金要方》以及《伤寒杂病论》之类的,她是真的看不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手抄本的《诗经》《周礼》《礼记》《论语》《孟子》《左传》之类鼎鼎有名,陆桑桑却没怎么正经读过的书。
当然,还有一些她从来没听过的《易官义》《书经》《三经新义》之类的。
秉持着“由易到难”的原则,陆桑桑决定先从最耳熟能详的《论语》入手,还设定了一个小目标——一天读完!
然而,现实狠狠打脸。
古文无句读,无标点,断句全凭猜测,搞得陆桑桑看得头晕眼花。一个硕士读得像个小文盲,心态瞬间崩了。
第一天写心得时,陆桑桑决定先“假装懂”。她一边咬着笔杆,一边绞尽脑汁编了段感想:
孔子真乃圣人,严于律己律人,甚至律动物。如《乡党篇》中记载:马厩被焚,他先去质问马有没有在惊慌中伤人,以处变不惊要求自家的马匹,更何况人。
写完之后,陆桑桑心中一阵得意:逻辑通顺,论据充足,还有深刻哲理!
然而,当心得被老太太拿去看的时候,书房的丫鬟们竟忍不住偷笑了。
原来,乡党篇的原文断句应是: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意思是孔子关心的是有没有人受伤,而不是马匹受惊伤人。
陆桑桑的内心OS:完了,学术翻车了!
自从那次《论语》心得翻车后,陆桑桑便暗下决心:绝不再让这种错误发生!
她开始了“鸡血模式”,每天泡在书房里啃书,还特意把心得写得极为详细,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准确。甚至连原文中不起眼的小词,她都要抠出几分意思来分析。
每次交心得给老太太时,陆桑桑都小心翼翼地观察老太太的表情,生怕再有纰漏。老太太虽然看得津津有味,但心里却暗暗感叹:这媳妇倒是个认真孩子,只是这字数……是不是写得太多了点?
那段时间的时刻表,陆桑桑仿佛回到了高考前。
早晨:背诵经典,争取加深记忆;
白天:逐字逐句啃原文,翻阅注解;
晚上:熬夜整理笔记,试图将所学融会贯通。
她甚至在纸上列了一张“知识盲点清单”,把每次心得中的错误和不解之处记录下来,然后反复查资料补足。
书房的小丫鬟都被她吓到,忍不住嘀咕:“新夫人是想考科举吧?”
虽然学习很拼命,但陆桑桑深知“弓不能常满”的道理。于是她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定:每五天休息一天。
休息日里,她不再啃书,而是尽量让自己放松:翻翻老太太书房里少量的杂书,比如奇闻异事或者游记;听丫鬟们讲些李家日常的小故事;偶尔偷偷摸摸溜到院子里晒晒太阳,逗逗翻墙过来玩的狸猫。
生活好不惬意。
今日本是用来放松的,却因为何家小娘子何苏文的到访,便成了双人茶话会。
何苏文来时,带了一盒叫“小龙团”的茶,看着蔓菁那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心中大概明白这茶价值不菲。
这何家小娘子确实不得了,不仅家境富裕,容貌更是惊为天人。她年纪虽小,却已经长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那削肩细腰,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姿态,几乎是古书中描绘的美人模板。
陆桑桑忍不住感慨,这才是穿越后应该拥有的女主模板。和她相比,自己这个“新妇”的身份实在是平凡无奇。
不过,这么一个小美人,最大的特点并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对“修文哥哥”的痴恋。
陆桑桑一边吃着茶,一边听何苏文絮絮叨叨地提起那个“修文哥哥”。
何苏文口中的“修文哥哥”,便是她官人的堂哥李林兰,本字“励之”,后来为了表达对苏文的一见钟情,硬生生改了字为“修文”。
听到这里的陆桑桑眉头直跳,不怕坏人存坏水,就怕坏人有文化。更离谱的是,苏文还把这种行为当成浪漫佳话,眼中充满了憧憬与星光。
何苏文说到兴奋处,声音压得低低的,面颊浮现出一抹红晕:“去年他在我们家私塾读书时,与我哥哥一见如故。修文哥哥待人极好,文章也极佳。邓御使想拉拢他求亲,他却一口回绝,说只想专心于学问。”她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自豪。
陆桑桑听到这里,心中实在忍不住吐槽:拒绝求亲不代表他正直好人,盯着未成年小姑娘的人,能多正直?
见陆桑桑不言语,何苏文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惶恐地抓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道歉道:“姐姐,我不是故意提你的伤心事的!”她的眼眶迅速红了,似乎随时都会掉下眼泪。
陆桑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何苏文已经开始慌乱地解释:“我,我只是想告诉姐姐,修文哥哥他真的很好,我不是有意惹姐姐难过的……”她越说越急,甚至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苏文这副样子,陆桑桑实在于心不忍,连忙拍了拍她的头,柔声说道:“我能有什么伤心事?别哭了。”本以为这样能安抚住她,谁知苏文却哭得更凶了。
“姐姐太善良了……呜呜……修文哥哥也说姐姐是大好人……”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带着些许的委屈和更多的懊悔。
陆桑桑听到这里,满脑子都是问号。到底触发了哪个关键词,让小祖宗哭成这样?
然而眼下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她只得递上帕子,轻声劝慰:“好了好了,不哭了。来,喝口茶,姐姐没怪你。”苏文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让人心生怜爱。
何苏文低头啜泣,她轻声道:“白芷姐姐,你真好,是活菩萨。我爹和我哥那般对你,你却从不迁怒于我,上次更是舍命相救。我……我……”说到这里,竟哽咽难言,泪意愈深。
陆桑桑微微蹙眉,眉眼间透出几分疑惑。她轻声询问:“怎么这么说呢?”这一问虽显随意,语气中却带着探究。
任家与何家的旧事,她从未听闻,蔓菁与任爹娘也对此三缄其口,似乎有意隐瞒。难不成,原主与何家竟有不为人知的渊源?
何苏文正欲启唇细述,却听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大娘子,官人今夜便回府,老太太吩咐两房一同设家宴。”蔓菁的声音清朗而柔和,将气氛打破。
何苏文闻言,连忙抬眼望向漏刻,见时辰不早,急急作别:“姐姐,今日叨扰多时,我便不再多留了。改日再来与姐姐叙话。”
待人走后,陆桑桑心中疑惑未解,便将蔓菁唤进房内,执意问道:“我之前与何家,可有过旧日牵连?为何从未听人提起?”
蔓菁低眉敛目,扶着陆桑桑起身,柔声道:“大娘子还是先去沐浴吧,奴婢伺候您,慢慢与您细讲。”言罢,便不容分说扶她至净房,一边细细打理,一边絮絮将往事道来。
——
话说当年,任川与何家老爷乃是同乡同窗。任川年少意气,何家老爷则年长几岁,虽屡试不中,却勤学不辍,二人惺惺相惜,结下忘年之交。
那时,何家家境寒微,常为生计发愁。反观任川,因相貌堂堂,又有些许家底,在私塾求学时,竟得旅舍老板的女儿苏沫青睐,早早成亲。而何老爷,却因家贫未娶,唯有埋首书卷,不问尘事。
二人苦读多年,终在同一年高中进士,一同赴京就任。何老爷才名渐显,得新法大臣刘少卿赏识,将女儿下嫁于他,自此仕途通达。而任川虽只中了末等,却因与何家的深厚交情,两家往来甚密,甚至许下将来结为亲家的口头承诺。
任白芷出生时难产,虽幸得李家老太太妙手回春,但苏沫仍忧心忡忡,特地请命师卜算。大师言,白芷命中注定,十七岁前若能嫁得良人,方可福寿绵长。夫妻二人思来想去,便将目光投向何家长子。
幼时的任白芷与何家公子常相伴游玩,青梅竹马,自然生出几分情愫。然而新法初行,政局纷繁复杂,何老爷虽左右逢源,却再不提旧日承诺。
任川夫妇几经思量,终忍不住去何家探问,却被以“年少戏言”敷衍推辞。
苏沫虽怒,却不愿纠缠,索性另择良配,定下了李家二房独孙李林竹为婿。
——
蔓菁娓娓道来,陆桑桑闭目静听,心中波澜渐起:这何家,势利了些。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何苏文初见时的模样。那娇俏可人的脸蛋,温婉灵动的举止,再加上她送来的那些昂贵茶点,让人很难不对她生出好感。然而如今再想,这些好印象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虚伪。
理智告诉她,这一切与何苏文毫无关系。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姑娘,被夹在家族的复杂关系与旧怨中。然而,感性却让陆桑桑难以释怀。她可以与何苏文客套往来,但若要真心交好,却是再难做到。
锱铢必较,以怨报怨。这是她陆桑桑为人处世的准则。她可以对他人好,但绝不是对负心寡义之人的亲眷。
焚香沐浴之后,蔓菁着急忙慌地把陆桑桑拖去了堂屋,可惜,除了正在备席的人,谁都没到。
哦,对了,插一句,谁敢信在这一千多年前的宋朝,已经有专门的公司全权接收料理酒席了么?婚礼,生日会,葬礼,升职宴,一应俱全。
就在刚刚听说自己是这家的新妇后,那个统筹的小哥还给陆桑桑留了一张手绘的宣传单。
陆桑桑感觉另一个想要发家致富的计划又破灭了。
男主李林竹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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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硕士“文盲”再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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