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在一旁看的妒火中烧,今日好不容易求游存带他一起来陈祖延的房间,没想到他们俩个人完全忽视这里的其他人。
游存身边的伴读小童无意间看到余海狠辣的眼神,有些被吓到,不过很快又面露鄙夷。
这犯贱的东西刚爬上郎君的床,如今又惦记上陈大郎君,野心真不小。
也不想想陈大郎君身份何等尊贵,能瞧得上他?
也就自家郎君爱玩的性子才愿意同他玩玩,还真当自己是个人见就爱的倾城美人了?
游存盯着书本里的字不过两刻钟就头晕脑胀,便实在坚持不住了。
直接趴在案几上,如同被吸干了精气一般。
见一旁的表弟已经完成了课业,还这么快的将《礼记》默写完:“表弟,真是令表兄佩服佩服,不过姨母不是让你考秀才科吗?怎么对明经科这么用功。”
陈祖延挽起宽大的袖口,伸出掌侧沾染墨迹的手给柳念擦拭:“自大隋建成以来,才有几个考中秀才的。我不敢与这些大能比,自然得做两手准备。”
“大郎君天资聪慧,又如此用功,来日定能一举得名次,”游存还未说话,他身侧的余海抢先开口道。
余海说完话,室内无人回应,此刻一片寂静。
少顷,陈祖延收回擦净的手,拿起宣纸遮住的书本翻阅起来,头也不抬:“表兄身边的奴婢学过规矩了吗?”
游存赶忙接话:“都是调教好的才送跟前来的,都怪表兄近日待他过于宠爱了,他才忘了形,回去就好好教他。”
余海僵硬在一旁,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不是被夸后的正常反应是高兴吗?这些人怎么都不按电视里演的那样?
游存见陈祖延没反应,便知道他气还没消,对原本看着还顺眼的余海生出些不耐:“你还不赶紧滚出去!”
余海从没被游存凶过,有些慌神,连忙对他露出私底下的表情:“郎君,奴……啊!”
游存见这贱奴还敢在这里作出这副姿态,生怕陈祖延看过来发现,拿起案几上的端砚扔过去,怒骂道:“贱奴,赶紧给我滚!”
余海被这一打,再也不敢求情了,捂着渗血的额头连忙跑出去。
在一旁认真当打工人的柳念被吓了一跳,不理解一直嬉皮笑脸,看似没有脾气的游存也会有这般动怒的模样。
陈祖延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皱起眉头:“表兄,你私底下怎么玩,我无权过问。但行事莫要过于荒唐,闹到面上坏了自己的名声,到时阿娘也会伤心。”
“我知道了,今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游存此刻有些心虚,表弟这么一说,看来已经知道自己私下做的事了。
陈祖延知道自己这个表兄的性子多少和他那姨父的有些相似,只是被阿娘管得严,才没有荒唐起来。
见他也没有学习的心思:“快亥时了,表兄回去吧,阿娘若问起来我会替你解释清楚。”
“多谢表弟,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见,”游存带着自己的小童飞快告退了。
他一走,室内突然间安静下来。
“狸奴,”陈祖延突然出声。
柳念抬首看向他?
陈祖延沉沉地盯着他那双熟悉的黑沉的眼珠子看:“今后,若你也同表兄身边的奴婢一样,得意忘形,不成体统。”
“我不会和之前一样责打你,只会将你赶出律己院,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平静,毫无波澜的语气,听得柳念一阵心慌,不知道余海做的事怎么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大郎君,奴婢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也不会以下犯上,奴婢会做好分内之事,不会多嘴多舌。”
未几,珠娘进来,今日是她值夜。
珠娘一进来就看到大郎君和狸奴在案几处静坐对望,俩人氛怪异,地面上还有滚落的端砚。
珠娘的心脏不由一紧,看向狸奴,观他面上没有损伤才暗中松了口气。
她出声询问:“郎君是否就寝?”
陈祖延起身:“就寝吧!”
珠娘命室内的两个小婢铺被燃香,又对着狸奴道:“狸奴,别坐在那了,郎君现在要就寝,把用过的笔墨纸砚整理好就退下吧!”
柳念知道珠娘的用意,顺势起身将室内的文房四宝收拾完就退下了。
红木黑漆赤竹屏风后,陈祖延展臂更衣:“狸奴刚到我身边不过一月有余,你和他的关系好像比我想的还要好,他倒是挺听你的话。”
珠娘闻言一笑:“郎君说笑了,狸奴虽乖巧可人,但是婢子哪敢使唤郎君你看中的人。”
“婢子是从小伺候郎君的,他是将婢子的话当成郎君的话来听了,与其说是听婢子的话,不如说是对郎君言听计从。”
“只是郎君小小年纪就板着个脸,狸奴不过垂髫的孩童,自然是怕你,对你敬而远之,不敢随意。”
陈祖延听珠娘这么一说心情大好,又有些不确定的问:“真的吗?”
珠娘替他换完衣衫:“自然。”
接着服侍陈祖延上床,替他捏好夏被:“婢子也明白郎君因着幼时的那只狸猫对狸奴有不一样的情分。”
“不过,他终究不是一只宠儿,郎君若想让狸奴不那么怕你,平日里就不要板着脸了,稍微松些。”
珠娘放下幔帐,陈祖延若闭上眼。
入睡前的画面不再是那只被阿娘命人打的鲜血淋淋、如同一摊肉泥的小猫。
取而代之的是狸奴不经意间露出的干净无瑕的笑容。
晚棠院主院,陈郎主刚在外头和大舅子世子杨庆喝完酒,一进室内就看见自己的娘子只着里衣,披着三千青丝坐在床上翻阅史书。
他心念一动,正想走过去与娇艳的娘子温情一番。
不料,还未近身就被娘子出声制止:“良人刚从外边回来,妾在里间就闻到酒气了,还是先去洗洗再来,不然妾不知会对良人做出什么放肆的事,”杨娘子头也不抬的道。
陈郎主无奈,只得去隔间梳洗一番再进来。
“四娘,今日世子请各位连襟聚宴,言语间我竟然才知晓世子与晋王交情不浅呐,”床榻上,陈郎主半搂着杨娘子说道。
杨娘子对此丝毫不见怪:“妾这兄长,虽是王府嫡出,又是王妃唯一子嗣。却不像世家郎君端方清雅,反而善于钻营,结交党羽。”
陈郎主忽然道:“如今陛下病重卧床,太子被废,晋王强盛,恐怕……”
“良人,”杨娘子伸手拦住陈郎主将要说出口的话。
复而又道:“兄长虽品性不佳,但对妾这几个庶出的姊妹倒是有爱护之心。”
“良人日后与兄长做正常的郎舅关系便好,不必想其它的。”
河间王六十岁大寿,这日,陛下还命内官到王府赐宴,北方的五姓七望和河东的三大姓也都派族人来道贺。
寿宴上,敞亮的室内,光滑可鉴的木板上铺着层厚实的毛毯,赤足的乐妓在上面欢歌旋舞。
南北食材,山珍海味,皆在案上。
宾客男女老少皆有,各自聚成一派,有乐妓在旁奏乐,氛围喜悦。
女眷宾客那边,盛装出席的贵妇犹如出笼的鸟儿,谈天说地,所见所说比起一旁高谈阔论的男人半分不差。
少顷,宾客间有人提议“斗茶,”河间王应允,宴会上哄热的氛围更进一步。
此刻,没人注意到宾客间有个小女郎带着一个小婢悄然离席。
柳念今日随陈祖延入席,珠娘昨日与她交代了宴会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她只牢牢记住一点,便是老老实实呆在大郎君身边最安全,不能随意走动,冒犯了其他贵客。
她安静的跪坐一旁,仿佛一座雕塑,谁也动不了她。
周围皆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心性尚未成熟,话语直白爽快。
他们也玩起了“斗茶,”尤其在最后的“百茶戏,”年轻的郎君们更是各显神通,在茶汤上挽出多种漂亮的图案。
忽然,有个年轻的郎君不慎将茶汤打翻。
雕塑柳念闻声及时伸手阻挡,但还是慢了一步,自己的袖口和陈祖延的外衫都被打湿了。
那个年轻的郎君慌乱扶好茶杯,连忙赔罪道:“某粗手笨脚,无意冒犯了延兄弟。”
心里虽很不愉,但陈祖延面上不显:“无事,愚弟换件外衫即可,”便命柳念去晚棠院取件蓝色翻领外衫来。
柳念见陈祖延没有责怪自己护主不当,只叫她回去取件衣服,心里松了一口气。
晚棠院离宴席有些远,柳念一路趋步走,气喘如牛。
快要经过荷莲亭时,望见那处有一抹亮眼的橘红色衣裙。
待她走近一看,是个十岁左右小女郎。
梳着双鬟髻,发上贴着金钿,脖颈间戴着粉晶项链,手上还串着金臂环,应是某位宾客的子女。
只是柳念有些疑惑,这小女郎身边怎么没有婢女跟随?需要劝她离荷花池远些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她立马否决。
来这的宾客非富即贵,人家怎么会听她一个小小奴婢的话。
况且她还有任务在身,不好耽搁太久。
于是,柳念经过小女郎身边时也只行了个礼,就匆匆走远了。
当她取完衣服原路返回时,远远就发现荷莲亭里的小女郎已经不在了,猜测她应该是回去了。
然而,当她经过荷莲亭时,似乎有微弱的呼救声,顿时心中暗道不好。
她跑到护栏处,往荷花池里探查,果真见刚才那小女郎正在茂密的花叶里挣扎。
柳念不会游泳,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大声呼救,可直到小女郎的挣扎愈发微弱,都不见有人过来。
人命关天,再也耽误不起了,她忽然想起今日是河间王的寿宴,仆人们都被派去做事了,反应过来后便拔腿向外找人。
那一刻她好像回到穿来的第一天,在她来的那一天,这个身体的母亲就病重身亡。
她也是像现在一样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跑到外面寻人求助。
心底里的那种无助与彷徨的恐惧再一次扩散出来。
“砰!——”
“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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