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起了个大早,预备去藏经阁继续寻找记载阵法的书籍,可当我打开房门时,眼前赫然放着十几个木匣子,里面垒满了经书。
我合上我震惊的下巴,蹲下随意翻了几本,发现全是我要找寻的书。
有能耐可以在一夜间寻到这些书的,这里恐怕只有一个人。
我看向禹朝的房门,心中的欢喜也只敢存留一瞬,我同他原就不是一路人,不能对他有丁点期许。
收拾完东西我打算去授课,恰好在路上碰到了回来的禹朝。
他仍旧披着白色的大貂,与纷扬的雪景融在一起。
我正思忖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然后顺便表达一下我对他帮我找书的感激之情,他却先一步开口。
“阿泱,你决意要去那雪境试炼吗?”
“自然。神君,我决定的事是绝不会改变的。不过还是要多谢神君帮我寻来这些书。”
我朝他鞠了一躬,见他垂眸,似乎是在沉思什么。
“阵法之事光靠这些书籍只会事倍功半,具体还需得亲自试练领悟。何况哀魂林中还存有凶兽,如此法力武功方面也要加强。你擅用药那也必擅用毒,那么镜雾谷中的毒虫对你来说构不成威胁。至于窑指雪山和那银蛇,藏经阁中有关于雪山地形的记载,解决完前面的问题,银蛇自然不在话下。”
禹朝说的不错,同我心中想法如出一辙。第一关对我至关重要,我不通阵法,而那银蛇正是处于一凶杀阵中,只有足够了解,才有可能在凶杀阵中取胜银蛇。
“神君还真是了解我,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想法,不过我远没有神君想的强大,万一我此去就折在了第一关也说不定。”
他浅浅一笑,似是带些嘲讽,随后便沉下脸,用术法掸去了我身上的落雪,“阿泱你会吗?你会就此止步第一关吗?毕竟只要你想得到的,哪怕牺牲自己也要得到,谁也拦不住你,不是吗?”
是啊,只要我想要,我会不折手段地得到,谁也拦不住我。
“但是我不希望你以自己为代价,所以我会帮你。”
我有些惊讶,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帮我可能也只是看在冥王的情谊上。
“神君,我说过,我的事情不劳烦神君费心。所以…”
“阿泱,我也同你一样,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他打断了我,将我呼之欲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说完,他预备离开,却在走了几步之后转头问我。
“门中弟子风寒是否已好了大半,我看你这几日仍旧在遣人送加了药羹汤给他们。”
羹汤?这玩意儿我可不太会做。
“风寒之事已无大碍,所以我也没再每日遣人送去。不过我送的皆是单纯预防治疗的药汤,并非什么加了药的羹汤,神君莫不是看错了?”
他脸色似是黑了一瞬,不过又立马恢复如常,淡淡地说:“无妨,可能是我看错了。既然风寒之事已果,那接下来便可专心准备雪境试炼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觉得他说的这番话很是膈应。
当日下午禹朝就说到做到地候在了我房门口,说要带我去阵法里头历练。
我们选在了后山的一块空地里。禹朝在我旁边站立,单手掐诀,地上瞬间一个向外围不断扩大的光圈,里面是个八卦图样,有不断的梵文在空中升起。
禹朝简洁地介绍道,“这是褫影阵,算一个中下乘的阵法,破阵的关键之处在于是否了解自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等他继续说下去,谁知他却不再作声。
“然、然后呢?”
“我说过阵法之类还需自己参悟,你等会儿入阵了便可知这是个怎样的阵法了。”
他低头看着我,像是害怕我怀疑他要杀人灭口般解释道:“阿泱放心,这个阵伤不了你。”
我点点头,内心充满无语,然后便踏进了阵中。
阵里连接的是一个沙漠地带。狂风呜咽着卷起漫天黄沙,天与地的尽头被黄沙抹平,完全相接。
我抬起衣袖挡在脸前,防止沙子迷离我的眼睛,即使如此,我仍然看不清四周,像是被裹在橙色的软沙糖里。
半刻钟后,风沙渐息,地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人。他朝我缓慢地走来,身形在扬长的脚印中逐渐清晰。
那人竟然是我!
震惊之余我低头往地下一看,果然没有我的影子。
和自己的影子对打属实有些艰难,只因他可以完全复刻我的术法和行为,若想要击败对方找到阵眼则需非常了解自己的弱点,在他露出破绽时一击致命。
那影子止步在离我三尺的地方,好似在等着我先出手。
如我不先发制人,这个阵便永远破不了。于是我试探性地和她过了一招,发现她反应速度极快,能在我做出攻击之前以先一步的进攻打断我。
这一打便一发不可收拾,虽然我的战斗力只是一滩渣滓,她所使招式我也非常熟悉,可是也耐不住对方像发了疯似地进攻,而我只能时不时的反攻一两招。
在与她的拉扯中,我发觉她只知进攻,而几乎不防御,面对这巨大的漏洞,无疑是给我了极大的机会。
但是想到这里,我突然顿了顿,这玩意儿好像是我的影子,这弱点……我沉思了片刻,呵,同我如出一辙。
于是在她持续猛烈地攻击之后,我终于找到了缺口,掐指化剑,朝她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她的血喷了我一脸,随着血液的流失,她的动作渐渐平息,最后伏在我肩上向地上滑去。
在她咽气的前一秒,她开口道:“我就是你啊,你怎么能忍心就这样杀了自己。”
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自己,心中有些恍惚。突然,我的胸口边开始渗血,位置和那个影子一样,她被一剑贯穿的痛苦好似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捂着胸口,满手是血地蹲了下来,巨大的痛楚使我思绪有些混乱。
混沌中有一双血手抚上我的脸颊,血泊中的人立了起来,用我的声音在我耳边乱语。
“你可真狠心,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既然如此地不想活着,那就永远地留在这里吧,不要出去了,和我一起葬送在这黄沙之中。”
我杀死了我自己,是啊,我就是如此狠心。可是你只是个影子,我杀了我的影子,这样看来我倒也不算是特别狠心。
我理了理思绪,再次睁眼,灵台倏的清明。眼前哪里有刚刚哀嚎的影子,我身上的血迹和痛苦也就此消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可即使如此,过了这关,阵法还是没破,我仍然身处其中。
太阳的光晕反射在沙粒表面使我无法看清远方的一切,我支撑着身体缓慢地站起来,抬头发现禹朝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
我张开干裂的嘴唇,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可沙哑的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拽着腿向他一步步地走去,心里在想他终于意识到我的废物,赶来救我了。
可这个想法还未持续到一瞬,我就看见了他举起一把长剑笔直地对着我。
长剑的光很是刺眼,化作了一根锋利的箭羽击破我心中的欣喜。
我像一只学飞的稚鸟,还未乘风飞远就一下跌落谷底。现下我有些无措,心里头在咒骂这该死的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个禹朝同样也是个影子化作的,但是这个影子是我心中的影子,因为在我心海里,禹朝一直是一个想忘却不可忘却、时常令我痛苦的存在。
我要是和他对打便一点胜算都没有,只能祈求在他攻击我之前找到阵眼。
我抬眼向四周看去,眼前除了茫茫沙漠,一无所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而我和“禹朝”好似也将在这黄沙里永恒。
刚刚经历和我的影子对打,我现在感觉很累。干哑的喉咙,晃人的日光,毫无胜意的战斗都无一不在击垮我的心智。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背,我知道刚刚那个影子又回来了,可是我无法阻止,只能任其攀爬上我的身体。
她轻轻地附在我耳边,用极其魅惑的声音说:“你还在等什么呢?快去杀了他呀,难道你忘记了那两百年里在无间地狱日日夜夜承受的痛苦吗,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快,快去杀了他。”
我的头很疼,像是有人故意将钉子钉在我头里,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声音,使我异常烦闷。
“不要害怕,我可以赋予你无穷无尽的力量,乖,去杀了他。”
“难道你不想报仇吗?还是说你还爱他,你不敢杀他。”
“你杀自己都可以那么的毫不犹豫,怎么到他这儿心软了?你要记住,他永远是你的仇人。”
这些声音驱使着我向“禹朝”走去,我靠着暂存的意识使出了静心术,在激烈的对抗之后,灵台总算是清醒一点了。
虽然耳朵边还是嘈杂声不断,可我也能勉强地思考了。既然大地上没有线索,就不防抬头看看天。
我眯着眼向上望去,发现这个阵中世界并不是我想得那样看不见时间的流逝,处于静止。
头上的太阳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移动着,而影子形成的条件便是光,当太阳移动到我正上方时,所有影子都会失去原有的形状缩小成一个圆,这便是他们的弱点所在,而脚下就极可能是阵眼。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只能继续使用静心术与那些魅惑心海的影子作对抗以此来拖延时间,因为我发现只要不主动去攻击影子,影子便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我屏息凝神地观察着太阳的运行方向,终于当太阳处于我正上方时,我化出一把长剑直直地向我脚下插去。
霎时,天地都变换了颜色,阵中世界迅速扭曲消散,不过瞬时,我便会到了现实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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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褫影黄沙惑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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