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金瑶下楼,一眼便看到了禹朝坐在不远处吃早饭。
想起我昨晚做得那些蠢事,我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我慢慢吞吞、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心中祈求着他不要看见我。
谁知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宿泱,过来吃饭。”
我像被抓住辫子的小孩一样怎么都跑不掉,只能尴尬地走过去。
还没等我开口呢,他边给自己倒酒边问:“昨晚睡得如何,这儿的酒看来是比天界的好喝。”
我干笑了两声:“昨晚多谢神君了,对于我酒后的口不择言,我向神君道个歉,神君不必当真。”
“无妨,酒后失态是正常的。”
我记得我就胡诌了几句,怎么就成失态了?虽然我确实不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回到房间爬上床睡觉的,但是也不至于把他摁在床上亲了两口吧。
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我转念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莫不是还做出了什么冒犯神君的举动?”
我没底气地说道。
他的嘴角弯出了一个不可察觉的弧度。
“冒犯到不至于,只是你昨夜学猴子叫到了三更,吵到别人罢了。”
我的笑容霎时凝固在了脸上,安慰自己幸好不是亲了他两口。
他将一碗粥推到我面前,说:“好了,坐下吃饭吧。”
我有些局促地坐下,扒拉着碗里的粥忍不住问道:“神君为何在此?”
“寻你。”
他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但我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还未等我开口问,他便说:
“我受邀前去昆仑山讲学,而这经学中又涉及到了药理方面的知识。冥王知晓你对此方面颇有涉猎,这才让你陪同我去。”
我顿时哑口无言。
“神君,我觉得以我的能力还不能担当如此大任,所以……”
“我就要你。”
虽然禹朝对我的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但是我没想到他竟拒绝得如此干脆。
“我已经三百多年不曾碰药理了,若有失误,神君勿怪。”
这三百年来我一直饱受皮肉分离之苦,每日早晨我的身体就会被恶灵啃食殆尽只剩枯骨,晚上皮肉便会重新长出来。日日如此重复,当时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活着走出去,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禹朝看着我,淡漠眼底掠过一丝悲伤。
“宿泱,三百年前…抱歉。”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感到又些惊愕,但是我的内心却无法接受。
“当年是我私自违背天条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也会制出能够洗涤记忆的孟婆汤来忘记我与神君之间的所有事。之后神君依然是碧影殿里高高在上的神君,没有人敢对神君的行为抱有置喙,所以神君不必感到自责。”
他皱起眉,“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插手凡人之事、不惜承受天道反噬只是为了忘记我?”
即使他的心情可能此时降到了极点,但是他的话语却平静如水,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我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
“不错。”
他不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吃饭吧,粥快凉了。”
之后我们便未再说过一句话,空气冷得像结了冰。我突然有点后悔把局面弄得如此尴尬。
直到快到昆仑山脚时,他才开口:“昆仑山下设置了许多迷阵,等会儿进去之后跟紧我。”
“好。”
我在他背后应道。
昆仑山下有一片巨大的密林,这林子叫哀魂林,常年被雾气笼罩,一进去便让人看不清路。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害怕不小心就掉进阵法里。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在散步一样,还时不时地停下来等我。
可能是因为受这雾障的影响,走了一会我便感到有些头晕,胸腔上像压着一块石头让我喘不过气。
我有些难受地说道:“神君,这林子好生奇特。”
“这片林子终年受瘴气所害,繁生出了许多嗜血好杀的妖兽,这些阵法便是用来压制它们的。因为是杀阵,所以对进来的人也会造成影响。而这瘴气则会扰乱人心智,使人在里面迷失直至死去。”
他转过身来一把牵住了我的手。
我有些懵,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些瘴气对我无甚影响,所以若我牵着你的话你也会没事。”
之后我便感到有一股清澈的气息进入我的身体,先前的不适也在慢慢消失。
就这样,我任由他牵着我走了一路。这一路我们并无过多的交谈,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尴尬。
在快要出这片林子时,一只龙头虎身、长着长角、膘体肥壮的妖兽突然向我们袭来。
它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杀意,凶猛的怒吼声响彻云霄,简直快要将我的耳膜震破。
禹朝将我护在身后,他只手画阵便将那妖兽击退百米远。
他转过身来对我说:“别怕,只是一只修炼不过千年的妖兽。”
我笑着回答:“神君,我不害怕。”
他略有所思。
“我依稀记得你以前的胆子不是很大。”
“神君,人总会长大的。”
他嘴角带着浅笑:“不错。”
在我们谈话间,那妖兽似是被禹朝这目中无他的态度给激怒了,嘶吼了两声就朝着我们冲过来。
它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可即便如此它还是无法击破禹朝的法阵。
见打不过,那妖兽便仰天长啸了两声,起初我并不知道它是在寻求支援,直到我一转头看见一张张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朝我袭来。
我心下一惊,觉得今日怕是要送在这儿了。在它快咬到我时,禹朝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将我抱过去,另一只手迅速掐诀挡下了这一击。
我担心地道:“如不快些解决,只怕是会越来越多。”
“无妨。”
禹朝说完便起地画阵,淡蓝色的光芒穿透整座森林,光芒所及之处万物被冰封。阵里的妖兽眼见情势不对,开始喷出幽绿色的火焰尝试打破这个阵法。
两股力量互相冲撞,引起了巨大的震动。还没等我抓稳禹朝便被气波震了出去,天旋地转间我看见禹朝朝我飞来,然后我两个都不约而同地掉进了一个紫色的光圈里。
我意识到这个紫色光圈应是林子里的某种阵法,而这个阵连接的是一个类似岩洞的地方。洞中异常黑暗,没有一丝光透进来,只能听到间断的滴水声。
“神君,你还好吗?”
我缓慢地站起来,摸索着往前走。
“神君?”
我没有得到任何答复,黑暗中只回荡着我一个人的声音。我有些慌了,禹朝莫不是掉进另一个阵法里了,若是如此,那我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艰难,因为我对阵法简直是一窍不通。
“神君,你在这里吗?”
我再一次试着寻找禹朝,可是仍然没有听到应答。
“禹朝?”
“我在。”
一阵温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循声望去,看见一团火光被人渐渐点亮。禹朝就静静地坐在旁边,火光映射着他精致的五官,他闭着眼,神情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神君方才一直在这儿?”
“嗯。”
“那为何……”
他抬眸看向我,“宿泱,我不喜欢你叫我神君,你以后叫我禹朝就好。”
我无语凝噎,小声嘀咕道:“那我还不喜欢别人叫我大名呢。”
“好,那我以后便叫你阿泱吧。”
“这,神君这样叫不太合适吧。”
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望向我,“可是我倒挺喜欢的,阿泱觉得不合适吗?”
我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开始努力地安抚自己。称呼罢了,称呼罢了,改变不了什么。
“神君觉得这个阵法要如何破?”
他继续闭着眼一言不发。
我了然他的心思,于是咬牙切齿地说:“禹朝……神君觉得这个阵法要如何破?”
他这才开口:“这个阵依据这个岩洞连通其他阵法,而每个阵几乎都是死阵。若强行破阵那你我就会葬身于此。”
我蹙着眉,“那我们这是出不去了?”
“阿泱别害怕,只需找到阵眼破除即可。”
“神君我说过了,我不害怕。”
他点点头,“嗯,我知道。只是不知方才颤抖着声音寻我的是谁。”
我以为我只是单纯的有些慌乱,没成想我声音竟然开始发抖。不过我决定避免这个令我尴尬的问题,于是我又接着上个话题说:“那我们这就出发寻找阵眼吧。”
“好。”
禹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我有些疑惑,借着火光我才看清他的脸。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神君你怎么了?”
我有些担忧,他此时的模样便和我记忆中的他完全重合,总是给人一种虚弱不堪却又从容淡漠的感觉,就如同高山上的雪莲,冷艳孤傲不可触摸,也正是这样让人不可企及,只能永远呆在山脚下抬头仰望。
突然间,我的余光瞥见他右边已经被血浸透的衣袖,他的右手正在往地下滴血。由于周围黑暗的环境,他的伤让人不易察觉,这应该是方才与妖兽打斗而留下的伤。
我笑着打趣道:“我以为神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原来也会被两只妖兽弄的如此虚弱。”
随后我蹲下身将他的衣袖挽上去,撕下裙子的布料将他胳膊上的血轻轻擦掉。
“阿泱,我并非如此厉害。”
我抬头恰好对上他深如幽潭的双眼,他与我离得很近,我甚至都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只是一瞬,我便低下头施法为他止血。
“我知道,毕竟神君此前日日都需汤药伴身,这身体也必然不如常人强健。”
他倒也不说话了,只是阖眼静静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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