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职来得如此突然，让星露大喜过望。
“升职可以，有工资吗？”
如果想要继续搜寻领域，并进入领域，她需要三个条件。
其一，是情报。
领域何时出现，判定为几级领域，范围如何，强度如何，里面有什么样的异化，甚至是怎样进入领域等等等等，都需要庞大且可靠的信息网进行搜集、分析和汇总。
其二，是装备。
安全局发放的黄色防护服能够抵抗领域的影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如果在外面不能搞到同样的装备，星露就必须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冒险也不是这么个冒法，贸然进入领域叫找死。卢卡的前队友们对此应当深有感触。
墨河领域只是个例外，它需要引诱人类不断前来交易，自愿地售卖自己，因此，它并不扭曲人们的身体，也并不直接带来疯狂，只是影响人类的神智。
其三，是许可。根据星露目前的了解，只有安全局才能够合法进入领域。
借助安全局的势力，对领域展开探索，对星露来说是绝对的优势。
“没有工资。实话实说，你们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审批，包括这个计划本身。”事情的发展偏离计划，炸弹威胁不了星露。这越来越让他头痛，安德烈索性和星露摊牌。
他笃定，星露和他是一路人。
星露在“局长”这两个字上咬字很重：“局长主持的非法项目？”
安德烈点燃一根烟，深吸，在肺里过了一圈，白色的烟雾在他嘴里慢慢喷出，不多，像毒蛇吐信：“呵呵，话不能这么说。”
“200年前，随着领域的出现，先知提出人类进化理论，认为人类会在世界的整体变化中得到升华。异化和领域，既是人类的天敌，也可以成为人类进化的垫脚石。”
“但最后，他却被绑上了异端绞刑架活活烧死。而现在，越来越多的进化者出现在世界上。他们，哦，现在是你们了。你们的存在证明，人类总会适应环境，并随之进化。但200年前却没有人相信。”
“总有些先于时代的想法，不为世人所容。”
星露嘲讽地说：“看不出来，你居然是科学先驱，甘愿为科学理论奉献一切。”
派他人送死，算什么奉献一切。
安德烈对此没有反驳，但也不赞同：“我只是在验证这一理论，就这一点来说，我不是先驱，而是追随者。”
“你可以考虑一下。当然，这次合作，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不稳定的因素，而且你会有更合适的身份。”
他丢掉项圈，从文件堆里抽出一份就职合同，看来早有预谋。
在墨河领域中，星露失联时，安德烈就已经意识到她难以被炸弹约束。他做好了第二手的准备。星露不会随意杀人，这意味着她具有道德感，并且被教导了足够的秩序感。
道德和秩序，是最强韧的精神缰绳。
更何况，她热衷于追求真相，无论是领域，还是什么。
这是应对星露最好的方法。
一份平等的、双向的、能够提供帮助的合约。
星露目光闪烁，落到桌面上。一份调查名单从大堆条例中滑出一个角。但也足够星露看到上面的抬头。
这是非法进入墨河领域的涉事人员名单，姓名、公民编号、照片缩略图和处罚建议一字排开。那对颤颤巍巍的老夫妻赫然在列，被扣留在医院的VIP室五日，罚款60000。
比星露之前见到的样子，这张照片上的老夫妻要精神抖擞得多，只是眼神黑压压的，似乎要冲破镜头，咬掉星露的耳朵。
往后翻了几页，星露看到了克里克，这次他连工作都丢了，被判入狱。
星露面无表情把名单翻过去。
有权有势的食客们不会受到真正的处罚，而交换者们却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理由。
“你的朋友差点死在领域里。”
星露皱眉：“克里克不是我的朋友。”
“无论如何，他这样的普通人，一旦接触领域，就是死路一条。”
“我同意。”
她在合同上签字，目光越过安德烈，看向虚空。在她的眼睛中，那里倒映着自己的生命值。
因为发动【尖牙利爪】，生命值已经又掉了3点。
左脚迈过自动门，带着怪味的风扑面而来，灌进肺里，星露咳了一声，很快习惯。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我可以继续住在监狱里吗？”
“当然可以，但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星露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不用我出房租，有饭吃，就医还免费。”
行，看来他还能省下一笔员工宿舍的经费。
安德烈妥帖地帮她叫了辆出租，自己则是返回办公室，拉过椅子，面朝房间中心坐下，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椅背里。
“方舟，你在阻止她触发议会的警报。”
方舟回答：“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是他们让你这么做的。”
“安德烈·卡尔临时局长，很遗憾，这个问题的答案，您无权查阅。”
……
离开安全局，星露修改了目的地，直奔卢卡的公寓。
卢卡居住的小区没有电梯，楼梯间里摆着废弃木材、破旧零件和老式的橱柜，破了洞的锅碗瓢盆堆得摇摇晃晃，堵得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星露吸住气，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钻过去。
她站在卢卡家门口，伸出手准备敲门。
咔嚓——
细微的声音响起。星露瞳孔一缩，【防御护盾】瞬时展开，冲击让她后退了一步。
一枚子弹被球状护盾挡下，半截尖头已经透过护盾。
这是……
护盾被子弹击穿的边缘终于不堪重负，慢慢裂开，子弹和数片碎屑一起掉落。星露伸手接住，握住子弹，目光凶狠。
护盾上留下了一个边缘破碎的孔洞。
又是玩家。
她根本不需要推测，现在会来找她麻烦的，只有该死的玩家！
因为开启世界任务和通关领域的消息被别人得知，她就得被迫迎接别人一次次的偷袭。莫名其妙，让她火大。
对手的技能是什么？在哪里？
星露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枚子弹是从侧面射来的。星露的侧面是楼梯，但楼梯上并没有任何身影，除了几棵菜和花盆，一眼可以看到底，除此之外就是墙壁。
操纵弹道？
穿越墙壁？
隐形？
她不放心地向上探索，一无所获，这让她的心沉到了底。
一阵疼痛传来。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护盾，上面出现了第二个弹孔，但没有子弹卡在上面，她又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边裤腿上渗出一片深色。
她的大腿正在流血，裤子上的弹孔彰示着一次成功的射击。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什么都没有。
连护盾都没有防住。
这不可能。
【强力再生】发动，腿上的血很快止住，子弹随着新萌发的血肉被排出体外。被穿透的裤子下露出一小块新生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
短暂的眩晕过后，星露在两秒内沉静下来，她伏低身体，握住卢卡房子的门锁。
果然，门没有锁，一拧即开。
既然对方选择在这里伏击，那卢卡想必已经暴露了。
公寓里空空荡荡，卢卡并不在这里。星露的心揪了起来。
第三次攻击到来。
星露弯腰捂住腹部，痛苦地喘息了一声，手上满是鲜血。
【强力再生】的恢复速度减慢了三秒。这一次，她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再生的痛苦，肌肉生长时难以忍耐的痒意和皮肤拉扯时近乎灼烧的紧绷感让她咬紧了下唇。
她抬起头。这次的攻击让她确定了，对方现在正在门外。她时刻留意着周围，但门外并没有任何声音。
无论是从楼梯上面还是下面过来，都要经过杂物，只要他需要用脚走路，就一定会发出声音！
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近在咫尺。
【防御护盾】发动。
但第四次攻击依旧击穿了星露的左肩。
骨骼被击穿的咔嚓声和忽然爆发的疼痛让星露倒吸冷气，紧紧咬住牙关，避免发出更大的声音。
【防御护盾】在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无法捕捉敌人的动向，无法预测敌人的袭击，护盾就无法发挥最大的作用。
每一次使用都会减弱护盾的力量，星露索性放弃尝试性地使用护盾预测对手的攻击，积攒力量。
这次的敌人难道是幽灵吗？
不，没有幽灵。
星露否认自己荒诞的想法，用再生治疗自己的伤口。
没有幽灵，只有敌人，看得见摸得着揍得到的敌人。对付狡猾奸诈的敌人，必须更加警惕，更加敏锐。
她深吸一口气，缓解疼痛，快速远离门口。敌人还在门外，来源不明，攻击方式是射击。现在，她要冷静地做出选择。
她暂时躲进厨房，用厨房门和橱柜暂时遮挡自己，恢复伤口的同时，避免下一次射击正中要害。
……
玩家29号“啧”了一声，填充能源弹夹。
他手持着枪，站在楼梯间等候69号玩家。这么晚他却不在家，让29号相当费解和不爽。
本来只需要进门，发动技能杀掉他，然后回家，简简单单三个步骤就能完成。现在却因为69号不在家，要他白白等着。
时间宝贵。
作为“时间系统”的持有玩家，他格外赞同这句话。因为他能够发动技能，停止时间。
强力的系统必然有所限制，随着技能发动次数增加，每次停止的时间将会越来越短，从二十秒，慢慢减少到十九秒、十八秒……最终，时间将无法停止。
即使技能是消耗类的，这个系统也强大到让他可以在废土世界里横着走。
而他也足够谨慎，与目标保持距离，绝不露面。这样，就没有异化或者玩家能在暂停的时间内打败他，连碰到他都没有可能。
每一次行动都谨小慎微，这样的作风甚至让他的人气始终在较低的层级徘徊，虽然不至于被淘汰，也始终与高级奖励无缘。
但他却感到满足。因为至今为止，他从未失败过。
听到楼梯间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他大喜过望，心想，玩家69号终于回家了！
他马上就送他一个痛快。
他快步走下楼梯。光线昏暗，他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冲着站在69号玩家公寓前的那团黑影开了一枪。扣下扳机时，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暂停时间。
【时之末路】发动。
出乎意料，第一枪没有击中。星露的反应超过他的速度，仅仅是听到了一点声音，就开启了护盾。
29号在心底里大骂了一句，这不是玩家69号，又感到庆幸。还好他趁着时间停止离开了原处，而且还摸清楚了对方的技能。
防御类的技能，很可惜，防不住时间。
不是69号也无所谓，要么是玩家，要么是进化者NPC，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时间。
他第二次发动技能，时间的流逝停止了，一切声音都消失，夜空中的云停止了游动，遮盖一切月光。
万籁俱寂，漆黑一片，他射出第二枪。
第二枪射中了，他只听到了声音，闻到了血腥的铁锈味。
接下来是第三枪，第四枪……
目标逃进了公寓内部，他就站在门□□中了一枪，看着目标逃进厨房。
29号轻轻咧开嘴笑了，在黑暗中露出洁白的牙齿，带着阴森的寒意。他对爱护牙齿有一种病态的追求，每天需要刷牙六遍，每次三分钟。时间宝贵，三分钟是最完美的。
29号缓步走向厨房，这扇合成板材的门脆弱地像是饼干，轻轻一掰，就会发出响亮干脆，带着麦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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