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的调查资料比系统给的寥寥几句话详细很多。
最后一页是宝贝信用公司的业务调查，乍一看和领域无关。这是钱多多以防万一加进去的。
资料越是详尽，领域中可能遭遇的突发状况就越容易避免。
前期工作每充足一点，行动人员的生还率就会提高一点。
包括从第一级到第四级的人员。
钱多多宁可自己四处奔走，硬熬三天三夜，熬到眼眶通红头痛欲裂，也要将资料完善再完善，任何细节她都不会放过。
哪怕只能降低领域1％的危险程度，她也在所不辞。
这份沉甸甸的心意和责任感，【领域计划】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所以不会有人轻视这份材料。
星露快速阅读，尽可能地捕捉重点信息，在脑子里整合。她的目光在这家公司的主营业务上稍作停留。
咦？
公司以金融投资业务为主要收入来源。
星露头一次见到信用公司这种形式，感到十分稀奇。
问李默和江四，他俩纷纷摇头，李默更是振振有词。
“我没读过多少书，学历只到中学。”
江四撇嘴：“切，文盲。”
李默怒，重重捶了他一拳：“你也半斤八两，配说我吗！”
“靠！我有正经学历的！”
“野鸡学校！”
显然，这个词像蹦出来的一点火星，惹得江四恼羞成怒。他猛推一把，却被李默弯曲起左臂格挡住，反手把他的脸往车窗上压过去。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打得你来我往，砰砰作响。
为了避开幼稚的两个人，星露在拳头交加中来回晃动，时不时要弯腰躲过歪掉的肘击。
她再一次抬头，把脸往左边偏过去，以免被他俩波及，打开通讯问江二：“什么是信用公司？”
只是金融公司，和“信用”又有什么关系？
江二的回复很快：“是以公民个人信用点为担保，开展业务的公司。”
“公民个人信用点？”
江二：？
“你没有常识吗？”江二扶额，深吸了一口气，“别告诉我你没上过学。”
星露轻笑，转了转眼睛，没有正面回答他。
她确实没有学历，她才是这个团队里的文盲担当。
真正的文盲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会看着旁边两个人进行刻薄的学历歧视，默默中枪。
没关系，星露安慰自己，她读过书，只是没有学历而已。末日哪有学给她上，学校早就沦为辐射怪物的巢穴，遍地都是文盲，识字全靠口口相传，学习全靠自己看书。
江二对他们的学历水平不抱希望，认命地解释：“联邦公民靠着信用等级来认证身份，许多社会公共设施的使用权也要靠着信用等级来启动。”
“包括就医、申请上大学，住房，甚至城市间的迁移，都需要以信用点为审核标准。”
“打个比方，你是100信用点级别的公民，就会被禁止离开当前的居住城市，并且只能在相应等级的学校上学，申请相应的住宅购买资格；200信用点等级的公民，就会有更高一些的公民权利，虽然还是不能离开出生地，但是可以申请去临近区域的学校上学……”
“目前联邦公民信用点分为五档。1——100是第五档，101——200是第二档。以此类推，400就是第一档的划分线，当然，这一档只有联邦高等议员、财阀这类社会名流。”
“一般人到不了第一档的线，信用等级差不多是从出生起就固定了。俗话说的好，信用等级只通过羊水和血液传播。”
“当然，除非你对联邦做出什么重大贡献。”
星露琢磨了一下，咂咂嘴，她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联邦还搞等级制？”
“什么等级制！说得这么难听。”江二呵斥她，紧张地看了一眼方舟的记录显示。
局长目前不在文唐市，方舟启动监测功能，严密监视他们的言行举止。
但根据局长的吩咐，方舟的记录并不是仅仅传达给他，同时还要受到议会的督责。
市议会、联邦议会。
星露这几句话让他心跳快了起来，但是想到局长的信任，他舔舔嘴唇，把当年学习思想课程的记忆翻出来：“这只是为了更方便地管理公民，维护社会治安才出台的策略法规。利大于弊好不好！”
“你也承认有弊啊。”
没想到星露这么会抓重点。
江二噎了一下，星露顺势问：“我们三个在哪一档信用等级里？”
“你们是0级，信用点是0，特殊档，不享受公民权利。”
李默已经紧紧箍住江四的脖子，任由他憋红了脸使劲拍打挣扎，笑嘻嘻地插话说：“也就是‘一等中环二等高，三等动物四等边，五等居民全等死，最差不过蹲大牢’啦。’”
虽然嘴角上扬，但李默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联邦自诩人权主义的忠实拥护者和开创者，宣称所有公民一切平等，却又大费周章地出台一系列措施，以各种软条件划分公民的等级。
出身、性别、学历……
拥有一等权力的，是住在联邦中环城市的公民；二等是居住在高级城区的公民；三等是活动植物，仿生动植物不算在此列；四等是联邦边缘城区居民；五等则是贫民窟，涵盖了一切领取救济金和补贴的公民。
难以言喻的震惊过后，是漫到胸口的窒息感。这里的规则居然比末日的为生存而战更加残酷。
来自废土世界，高于一切却又无处不在，看不到也摸不到的庞然大物冷峻地向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投下视线，带着无限的威严和压迫力。
无时无刻。
既像是毁天灭地的风暴，又像是平静的腐烂。
这比任何异化都令人毛骨悚然。
星露打了个寒颤，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寒毛直立。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动物是第三等。”
剩下的居民连猪狗都不如？
“下辈子宁愿做条狗，都比做人好。”
江四终于从李默的手臂间滑下来，捏着喉咙咳嗽两声：“做狗有什么不好，比做人舒服多了。呜——嗷！”
江四学狗叫有九成像。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江四一旦说话，江二就会开始沉默，他在保持距离，不想和江四再产生什么交集。
李默放松下来，开始哼起一首方言童谣。星露听不懂，也没有心情去听。
不详的预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星露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废土游戏是否真的是一场游戏。
她像是对待游戏一样对待世界，世界就会以同样的面貌出现在她面前。
但是有意识地深入，就会发现，废土存在一些怪异的规则，一些过于残酷和完备的规则，细致清晰，等级分明的条条框框，远非游戏所能及。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避免。像是突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被悬挂在半空中，脚下空空荡荡。
心脏骤然被提起。
星露急忙打开系统。她的界面在虚空中亮起，字符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她再次确认自己的信息。她需要看着这些信息，以免自己迷失在袭来的虚无感中。
【姓名：星露】
【年龄：18】
【生命：70/100（精力充沛）】
【力量：95/100（钢筋铁骨）】
【精神：90/100（无懈可击）】
【幸运值：-2】
【天赋技能】
一、钓鱼快手：钓鱼速度加成
二、猎物易得：抛竿上钩率60％
三、慧眼识鱼：鱼场质量提高，玩家今后将会钓到更多隐藏图鉴的物品
在这一页上，她的基础数值发生了一些变化，力量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升到了95，但精神却发生了下降。
力量提高大概率来自战斗，打败异化和玩家，都会在不知不觉间提高基础力量。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在上一个领域受到的精神影响恐怕还没有完全退却。
虽然精神数值下降的不多，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星露打算，这次副本结束之后，就立刻着手提高基础数值，最起码要全都刷满。
技能也许久没有升级，上钩率越高，她开启新图鉴，获得新技能的概率就越高。
目前的几次脱钩都发生在她垂钓恢复生命力的过程中，没有影响到正事，但始终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随着呼吸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让人难受。
系统界面随着意识翻动。
【可控进化】的页面中，【防御护盾】、【强力再生】、【暗影穿梭】、【尖牙利爪】和【时之末路】五个技能安静地躺在面板上。
星露确认了一遍，这五个技能目前都不在技能衰弱期，更不在冷却期，随时可以发动出最强的效果。
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萦绕在心头的紧张稍微消散了一些，她往后仰倒在靠背上，右手压着胸膛，舒了口气。
手底，心跳慢慢降了下来。
李默哼歌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车辆停下，最后一个音符隐匿在刹车的摩擦中。
宝贝信用公司就在眼前。
灰色的大厦前已经围起了警戒线。
几个人被穿着安全局蓝色制服的员工围着，站在距离警戒线十米左右的临时安全亭下。
星露扣好面罩，再次检查能源枪械和随身匕首，反复调整通讯手环。
江四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有强迫症吗？这一路上你检查了不下十次了。”
她居然检查过这么多次吗？
星露：“安全起见。你也不想关键时刻子弹卡壳或者走着走着突然就走火吧？你最好也检查一遍，要是走火，你的脚就要被射穿了。”
星露看一眼他插在腰间的枪，目光往下滑了半寸，揶揄到：“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部位。”
这眼神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江四立体精致的五官扭曲了一下，不自觉往后撤了撤脚，低头往下看。
……
似乎，好像，确实有点危险。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他把随意乱插的枪抽出来，也开始低头认真检查。
看着星露三人靠近，安全局工作人员纷纷让开，露出中间的四个人。
这四人穿着西装衬衫，挂着的工牌显示出他们的身份——宝贝信用公司员工。
他们原本板正的装扮皱皱巴巴，下摆乱糟糟地从腰带里抽出来，衣袖或者领口沾着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掉，其中一人的皮鞋上还有一个硕大的脚印。
快步走到安全亭前，星露脚下一黏。她低下头，发现地面上有几处不同的颜色。
这些颜色比周围的地面要浅一点，隐约闭合成一个人的形状。
星露扭头询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这里最近发生人命案子了？”
这印记像固定痕迹线，往往用来防止犯罪现场和尸体痕迹被破坏。
“前天刚有几个人跳楼。”
其中一个人拿鼻子哼了一声，语气轻蔑，带着奇异的上扬：“喏，其中一个落地的位置就在你脚底下，可能是太匆忙，还没清理干净，小心别踩到人家了。”
这人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恶意，并不带着杀意，却让人反胃。他居然想要用尸体来恐吓星露，期待看到她的惊慌失措。
这里已经被清理地很干净。
星露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痕迹，低头，宁静地注视地面。然后抬起头，冷漠地看向散发恶意的人。
这也是安全局的员工？
那人被她看得发毛。
“看什么看！”
他嘴上逞强，往后退了两步，躲到同事后面。
没必要和这种人纠缠。星露收回视线，看向那几个员工。
他们面朝公司的大楼，嘴唇半张着，目光呆滞，像是苍蝇，眼睛漫无目的地落在前方，却没有焦点。
“在领域张开之前，这几个员工刚好站在门外，差点被吸进去，还好侥幸逃出来了。不过逃出来也没什么用，都被吓傻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说不出来。”
李默半蹲到其中一个人的面前，他的注意力被李默吸引，朝她转了转头。
但他的目光却依旧朝向公司。
星露也发觉不对，她靠近另一个公司员工，等他注意到自己，往背对公司的方向走了一步。员工的脑袋随之偏移，眼睛却不动，几乎要翻进眼角。
这场景太诡异了，违背人类的生理限制，四个人的眼睛只剩下眼白，泪水疯狂分泌。
四名员工都是如此。
公司在吸引着他们。
“宝贝信用公司……”
什么宝贝信用公司，实际上只是打着好听名头的贷款公司。
李默给的资料里记录了最近三个月内，公司频频发生的事故。
死亡七人，失踪五人。
“我们有理由怀疑，第一起事故发生时，领域就已经开始暗中形成。只不过最开始太弱小，没能捕捉到盖尔数值。直到现在，它把来这里调查过的钱多多吞噬了。”
好吧，看来这次的副本又是一些新鲜玩意儿。副本是一栋真实存在的大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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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宝贝信用公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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