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前去的还有骇珠、何泽。
四人一行，于裹满浓雾的木屋寻找道路。
走出围栏不远，何泽身上闪过一缕蓝色光亮。
光亮不算刺目，略微温和，一路抵达他掌心。
“蜉蝣珍品的提示，在日出东方。”何泽侧过身，看向周围队友。
夏安之掀起眼皮，辨出他手中的物件是曾跟过自己的灰蓝魔方。
他说那物件叫什么？
蜉蝣珍品？
夏安之一愣：“这便是……蜉蝣珍品？”
她求知若渴，目光紧紧黏在骇珠身上。
骇珠不置可否地点头：“这便是蜉蝣珍品，你曾见过它。”
夏安之说：“确实见过，在红皇后的游戏副本里，我们一起待了很久。”
骇珠：“觉着惊奇？一时无法接受？”
夏安之：“倒也不是……只是没想到它竟有如此背景。”
骇珠挑起一边眉头：“如此，背景？”
夏安之：“嗯。”
骇珠：“你当初以为它是什么物件？”
夏安之浅想半秒：“还以为它是某个副本怪物的克星，以为会有些别的用处。”
骇珠轻笑着摇摇头：“在副本世界里，它只能当做随机奖品，为某一次循环续足准备。”
夏安之追问：“在副本世界外呢？它还有什么其他的效用？”
“其他的效用？”骇珠琢磨一阵，目光投向卿鸣。
卿鸣缓缓摇头，杵了一下何泽后腰。
何泽不自在地瞥他们一眼，视线落在夏安之身上时，明显温柔两分。
“它在副本世界外，还有其他效用么？”夏安之重复，视线有些躲闪。
哪怕经历很多次，她也对异性明显熟稔且温和的目光手足无措。
他的眼神，显得她像负心女。
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夏安之想不起来。
可他显而易见地不是第一年同她相识。
夏安之稍落寞地别开视线，不看他的眼睛，看他肩膀上的蓝光虚影。
何泽盯视她高翘的鼻尖，步子缩小一截：“蜉蝣珍品的传说你应当听闻过，它可以迷惑生命体的神志，为长生不死提供有效实验。它坚不可摧，如心脏鼓动，看似并无攻击力，却悄然无声释放无形迷雾。乍一看，它没有更多惊艳之处。”
“可是呢？”夏安之问：“或许说，但是后面的内容，还有什么？”
这种长长的铺垫之后，总会出现“可是”、“但是”一类的字眼，那才是重要信息所在。
夏安之昂起头，猝不及防陷进他稍显温和的眉眼。
明明是尖锐的眸光，看着是不好相处的人，柔情下来竟能让她人一瞬间失神。
何泽唇角上扬，没有唤醒她的失神。
他步子慢慢，很快同她并肩。
卿鸣牙酸地拍拍骇珠肩膀，瞥一眼走到一起的何泽与夏安之。
骇珠扭头瞧一眼，嫌弃得脸都变得皱巴巴：“他小子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卿鸣啧一下：“何止老牛吃嫩草，他的年纪得比小通灵师大上千万轮。”
骇珠：“真是专挑年轻人下手。”
卿鸣发笑：“有没有可能，是嫩草先对老牛下得手？”
“啊？”骇珠收回视线，“安之能看上他？”
卿鸣不满：“怎么不能看上他？”
“别以为与何泽关系好，就能任由你维护他。”骇珠面色赫然严肃，“安之当年才多大，她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她如何分不清？”卿鸣诧异：“通灵师对情感的感知比常人浓厚百十倍。”
骇珠摇头：“那也不代表她会喜欢何泽，他有哪里过于好？看着也没有多浪漫，多会照顾人。”
卿鸣默言：“……”
骇珠蓦地想起什么：“他和你一样，闷葫芦一个。”
路过被骂的卿鸣：“……我倒不算铁木头。”
骇珠意味深长地呵一声，大阔步向前。
卿鸣不理解地扫过身后二人，忙去追骇珠。
何泽默不作声地陪在夏安之身旁，待她回神，继续道：“蜉蝣珍品乍一看没有过多惊艳之处，但它能链接产生高阶思维的智能设施，这份感知宛若人类中的特级通灵师。”
“若合理利用，完全可以用它控制智能设施，甚至可以用它了解意识体的真实想法、窥探属于意识体的过往记忆？”夏安之乍舌。
何泽目露赞赏：“确实如此，但它无法被AI意识体启动。”
夏安之：“所以红皇后即便得到它了，也只能把它困于副本，无法将它挪为已用。”
何泽：“确实如此，正是因为蜉蝣珍品被她困进副本游戏，我才不得不进去，将它夺回。”
夏安之：“否则，红皇后有朝一日寄生到人类躯体，便能借蜉蝣珍品沟通全息之眼？”
何泽点头：“所言极对。”
夏安之蹙眉：“可全息之眼到底是什么？你们对它极尽称赞，红皇后对它忌惮不已，卿鸣也对全息之眼敬重溢于言表，它能力很大？”
“还有，卿鸣说，需要我帮忙维持全息之眼的秩序，这是什么意思？全息之眼是某军队代称？”
她好奇了很久，仍没有解答。
何泽望望走远的卿鸣、骇珠，攥住夏安之的手腕：“路途不远，亲眼所见便能得到答案。”
夏安之眼底迷惘。
何泽补了句：“一言两语道不清。”
随后，他拉着夏安之往前追逐。
他们路过卿鸣、骇珠，一步未停。
“小白脸！你不讲武德！”
身后远远地传来骇珠姑娘的嘶吼。
夏安之莫名觉得他们的相处有趣。
她跟着何泽的速度，没有拍开他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眉眼似乎在奔跑中更为柔和，嘴角也再次上扬几个像素点。
黑雾贴得人皮肤冷邦邦，夏安之鼻尖泛凉。
湿冷的雾气钻进衣袖边缘，视野里仅有一抹指引道路的蓝色虚光。
一步步向前，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彼此。
夏安之刹那惘然，又很快清醒。
长出血肉的打印仿生人，哪怕拥有自己的灵魂，在医学检测上也同正常人类并无区别，可她生来没有踏过朋友这条线的权利。
谁又会接受这样一个身份？
夏安之眸光凌厉，奔跑一阵，推开手臂上来自何泽的手掌。
他没有侧头，弯弯的唇角绷得笔直。
骇珠远远望着，戳了戳卿鸣：“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卿鸣困惑不已：“你不知晓？”
骇珠没好气：“我所知晓，还用得着问你？”
“……”卿鸣无言片刻，“好吧。”
骇珠：“好吧是什么意思？”
卿鸣：“那我跟你讲讲他们两个人的过去？”
骇珠：“有话快说。”
“……”卿鸣咽咽口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的何泽跟着童怜守在湖泊，夏安之偶然见到何泽，便总是远远地望他。”
“等等！”骇珠打断他：“驻守湖泊？安之那时候才多大？小白脸下得去手？他这么禽兽不如？”
“那倒不至于。”卿鸣辩解：“当时安之只是觉得他这个生命体有意思，不是鬼怪执念但是能随意显形，随意消失，她对未知有很大的兴趣。”
骇珠了然：“通灵师很容易对很多事物感兴趣，这个可以理解，然后呢？”
“然后，小白……何泽，他总在湖泊附近看这个奇奇怪怪的小朋友。”卿鸣轻叹：“谁知道他这一看就看了十几年，把他自己陷进去了。”
骇珠嗤笑：“他也活该，后来呢？”
卿鸣耸肩：“古老小说中一样，夏安之失去以前的大部分记忆，尤其是关于何泽的部分，半点不记得了。”
“何泽却还死心塌地？”
“何止死心塌地。”
“？”骇珠来了兴趣：“展开说说？”
卿鸣清了清嗓子，压低自己的声音：“他简直是我见过最恋爱脑的人，对不记得他的夏安之念念不忘，人家去副本他也要去，人家忙着新生活他也要看看人家过得好不好。”
“小白……他这么痴情？”骇珠满脑子问号。
“差不多吧，能显形的日子大多都在你们几个人身边了。”卿鸣指童怜、骇珠、何泽、夏安之。
骇珠了然，眺望前方，顷刻无话。
半晌，她问：“虽然没想过他是大情种，但安之和他年龄差距太大，安之也不一定能想起来他，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卿鸣眉心一跳：“联邦成立多年，大家都在婚恋自由。”
骇珠咬牙切齿：“那又怎样？他俩在一起，我不是乱了辈分？”
卿鸣略微思索，恍然一笑：“那岂不是帮你免费返老还童？”
骇珠一脚踹出：“去你的！”
卿鸣没躲，挨了一下同人一齐跟上何泽二人。
十几分钟后，他们四人站到一处湖泊前。
湖泊池水蔚蓝，如上好的宝石，晶莹剔透。
卿鸣介绍说：“全息之眼深藏湖底，跟随蜉蝣珍品或其他特定用品才能顺利找到入口。”
夏安之打量湖水：“指路的蜉蝣珍品已经有了，我们怎么进去？”
湖面平静无波，没有随蜉蝣珍品的到来，出现任何道路。
连一个开关都没有出现。
总不能潜下去？
夏安之目光放在何泽身上。
何泽呼出口气：“怕潜水么？”
他问出话，眼睛锁在夏安之脚踝。
夏安之不自在地后撤半步：“不怕。”
副本里的溺水，她已经没有心理阴影。
“那就换上衣服，跟我下水。”他扔给她一个储物设备。
迷你的口袋握手柔软，里面装着一套女士潜水服。
白底蓝边，一点不臃肿，表面和普通的衣服没有区别。
口袋是联邦高科技储物机械，潜水服高科技锻造，不需要其余设备。
一套轻便美观的衣服，只要穿上就能在水底自由呼吸、游走，头盔半圆形笼罩，由全息系统控制，夏安之一穿上，眼前就出现一个又一个操控台，出现一串串数据。
【生命体脉搏正常，心跳正常，血压正常】
【性别：女，已穿戴7017号潜水设备】
【设备表面正常，并无破损；呼吸系统正常，监测系统，求救系统正常】
【供氧设施已开始，水压自动缩减系统正常使用中，欢迎您与水接触，祝一路好运】
蓝色的全息字体划分眼前的版块，戴上头盔，夏安之呼吸到清澈的氧气。
她跟随何泽瞬间下水，她瞄一眼他身上的同款潜水服，目光聚焦在岸边。
夏安之意外道：“你们不下水？”
卿鸣摇头：“不了，全息之眼不欢迎三人以上生命体。”
夏安之不解：“他是……活的？排斥手段指攻击反应？”
卿鸣笑意不减：“等你见到，你便知晓。”
骇珠补充：“记得对他礼貌些，他长存于世，是值得敬重的前辈。”
“对通灵师亦是如此。”
说到后面，骇珠语气加重一点。
夏安之明白过来，这是对她的提醒。
她点点头，随何泽潜入水下。
水下的世界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会和古遗迹一样，拥有各类生命体：石块、水生生命体等。
可她潜水到中段，上百米的距离，除了蓝色的水，眼前什么都没出现。
何泽面色淡然，显然意料之中。
夏安之不好多问，跟着他继续移动。
潜水服的数据每秒钟大幅度刷新，它为用户舒缓各类不适，使用户在水中如履平地。
夏安之很顺利地跟上何泽的速度。
“记得集中精神。”何泽说着，往身前投掷蜉蝣珍品。
灰蓝魔方的表面携海水转动，每一块图案中心都浮现蜉蝣模样。
人造机械湖泊内的虫类迸发出蓝光，宛若活了过来，翅膀嗡鸣冲出一片水中漩涡。
灰蓝魔方迸发惊人光亮，夏安之看清魔方内核正是蜉蝣珍品的原型。
但她没有多看，没有迟疑地随何泽冲进漩涡。
一阵头晕目眩。
砰——
他们坠到机械铁板。
潜水服减轻碰撞感，头盔自动打开。
夏安之发现，他们进入一片白色的机械长廊。
长廊一片雪白，没有多余线路，没有多余装饰。
她和何泽一齐走到尽头，尽头的布置和红皇后主机室内差不多。
均是金色的圆环围绕一颗颗包着金边的人类眼球，但这里的眼球缓缓眨动。
它们虽大小不一，却携带不容忽视的威视。
何泽站到夏安之身前，挡住她一半身影：“我们如约而至。”
他抬起头，对最中间最大颗的眼睛说话。
眼球缓缓睁开金黄的科技眼皮，朝何泽面门而去。
它太巨大，比一栋大厦庞大。
贴近过程中，它释放出温热的湿气，仿若它真是活生生的人类眼球。
夏安之不觉惧怕，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
眼球看向夏安之，却在问何泽：“她就是你们带来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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