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野人少年叼桶爬过来的声音，裴宁心中既欣慰又悲伤——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教会野人少年站着走路啊！
人类进入文明的前兆，便是直立行走，释放双手。
但凡野人少年能用两条腿走路，也不用整天都用嘴巴叼东西……别说是一个桶了，凭借他的力气，一只手拿四个桶也绰绰有余。
可惜裴宁和野人少年的拉锯战还在持续中，主打一个“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裴宁想要靠近野人少年，教会他属于人类的生活方式，显然任重而道远。
为今之计，还是先去南方收集水资源，再把野人少年带回去好好喂养，慢慢接近他。
裴宁和野人少年朝南走了三夜，野人少年无法在白天赶路，每逢白昼便要将自己躲藏起来，虽然上次从南方回来时也是如此，而且最终野人少年还是成功跟着裴宁来到了庇护所附近，但是这一次，裴宁还是有些担心野人少年会迷路……万一白天他走得太快，野人少年跟不上怎么办？
毕竟野人少年也不是第一回迷路了，上回他跟着裴宁回家后，便再也找不到回自己家的方向了，只能在庇护所附近不停挖坑。
裴宁有理由怀疑，野人少年是在他的庇护所附近重新做了一个窝。
由于野人少年有迷路的前鉴，因而这一回，裴宁只带着野人少年在晚上赶路，他们前往南方丘陵消耗的时间，也比之前更长。
终于，在太阳的余晖下，裴宁总算是眺望到了远方起起伏伏的小山丘。
这些小山丘同样光秃秃的，没有一丁点绿色，干燥极了，但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裴宁知道，等到了晚上，在这些小山丘的间隙中，便会冒出一些小水洼，供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生物生存。
虽然比起现实世界的河流湖泊，这些水洼中的水黑得吓人，又臭又脏，连踩一脚都嫌不干净，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些肮脏的水洼却确确实实可以称得上是生命之源——裴宁甚至开始感谢这些水洼的存在，如果没有它们，恐怕他就真的要一个人在这个孤寂的世界里生存了。
裴宁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远处的丘陵，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太阳没有彻底坠落，水洼还没有来得及从土里冒出来，身后的野人少年也没有从躲藏的地方跑出。
直到天空彻底变得黑暗，裴宁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金属桶不断碰撞的响声，他这才重新拿起火把，继续朝南方行走。
可以看到，似乎是见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野人少年变得活跃了许多，甚至无需裴宁在前方拿着火把指引，他自己就叼着金属桶，跑到了裴宁前面去了。
“回来！”裴宁冲他喊道。
然而野人少年听不懂裴宁的话，所以也完全不理会裴宁，嗖地一下就跑进了连绵起伏的山丘里面。
裴宁开始有些担心，野人少年来到了熟悉的“家园”，该不会不愿意跟他回去了吧？
好在没有过多久，远处的丘陵里便爬出来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野人少年四肢着地，不停用前掌拍着土，还摇晃嘴巴里叼着的金属桶，使它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吸引裴宁的注意力——他似乎在疑惑，裴宁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
裴宁这才松了口气，背着行李继续朝前走去。
他就说嘛，他有蘑菇在手，味道比起这个世界原生态长出的蛛果不知道好多少倍，野人少年又怎么可能会弃他而去，到这荒芜的丘陵中挖个十年八年的野菜？
再不济，他庇护所里还有剩下的肉罐头，不信引诱不了野人少年。
裴宁定下了心，便跟着野人少年，准备去寻找这些山丘中的小水洼。
野人少年似乎对水洼出现的位置很有经验，带着裴宁各种角落里跑。
每跑一段路之后，野人少年还会特意停下来回头看，观察那只速度很慢的怪物有没有跟上来。
有时候裴宁跑得太慢，野人少年就会用嘴巴去晃被叼着的金属桶，以此发出响声提醒吸引裴宁。
这时候，裴宁就会气喘吁吁地背着一大堆东西出现……而见到那只怪物跟来了，野人少年才会继续往前走，然后在原地留下一个伸手试图挽留他的悲伤裴宁。
——你倒是给我一点喘息的时间啊！
这样跑跑停停，在野人少年的指引下，裴宁终于见到了此次在南方遇到的第一个水洼。
太好了！
裴宁精神一振，连忙停下，想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空的矿泉水瓶。
然而因为他之前跑得太急，有些喘不过气，骤然停下，裴宁的手脚都有些发软，一个踉跄，竟有些无力地跌倒在地。
好在沙土都是软的，裴宁又穿着防护服，所以并没有受伤。
只是裴宁的摔倒似乎吓到了一旁的野人少年，他能看到野人少年陡然瞪大了眼睛，白色毛发间隙下，红红的眼瞳止不住地盯着他。
野人少年又开始用爪子拍土、用头晃嘴巴叼着的金属桶了，他似乎是想吸引鼓舞裴宁站起来。
裴宁失笑，只是腿软一时没有恢复，无法起身，他想告诉野人少年他没事，然而开口说话，野人少年却只能回他“吼吼吼”，既不能明白裴宁的意思，也无法和裴宁交流。
见到这样裴宁也没有起来，野人少年开始有些焦躁地围绕着裴宁转圈，用鼻子不停嗅来嗅去，一副想靠近又有些不敢靠近的模样。
这时，裴宁的腿总算是恢复了些力气，可以从地上站起来了，于是原本绕着裴宁转圈、越转离裴宁越近的野人少年立马就被吓到了，连忙叼着桶往后一跳，然后露出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似乎又变正常了的裴宁。
他盯着裴宁看来看去，又用鼻子嗅了嗅，看上去非常困惑。
不过发现裴宁确实恢复正常了之后，他便继续在角落里待着，看着裴宁打开背包，用矿泉水瓶装水。
野人少年发现眼前的怪物似乎总有很多奇怪的能力，甚至可以掌控生命的源泉，那些生命源泉到了他的手中，便就有了形状，甚至可以被他握在手心。
裴宁看了看手里黑漆漆的矿泉水瓶，心中却有些发愁。
这个小水洼不大，勉勉强强才装了这矿泉水瓶的四分之三，更别提他带来的其他瓶子和金属桶了。
看来想将他带来的这些容器装满，他还得再多找几个水洼。
裴宁朝野人少年比划了一阵，又指了指已经干涸的水洼，晃了晃手里没装满的矿泉水瓶，试图让野人少年理解他的意思。
野人少年却只是歪了歪头，用红眼睛盯着裴宁手里的水。
他的眼珠子跟着裴宁的手转来转去，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对裴宁龇牙咧嘴，还用前爪对裴宁挥了挥——他似乎把这当成了裴宁展示力量的方式，并且开始对裴宁展示自己的力量。
野人少年：“吼吼吼——”
裴宁：……
直到裴宁重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新的、还没有装水的矿泉水瓶，并开始在野人少年面前晃来晃去，又重新指了指那个干涸的小水洼，野人少年这才好像理解了裴宁的意思，冲裴宁拍了拍土，然后扭头就跑。
裴宁连忙拿着背包追上。
不过这一回，裴宁能够明显发现，野人少年奔驰的速度放慢了许多，而且停下来回头望他等他的频率也变高了——是怕他再次因为手脚无力摔倒吗？
这个时候，裴宁就会觉得，虽然野人少年似乎失去了属于人类的生活习性，却没有失去属于人类的感情。
有了野人少年的帮忙，裴宁收集水资源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仅仅用了两个晚上，便将他带来的矿泉水瓶都装满了。
不过裴宁的野心却并没有被满足，他还想继续装满他带来的金属桶和被野人少年叼着的金属桶呢！
野人少年时常不能明白裴宁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尤其是裴宁收集了水，却不将水喝掉。
在他朴素的认知中，只有吃到肚子里的、喝到嘴巴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所以野人少年并没有储存食物和水的习惯，并且对裴宁的行为非常困惑。
不过野人少年对裴宁“控制”水的能力，却一直很好奇。
尤其是他发现，裴宁现在竟然拿出了一个和他嘴巴里叼着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试图“操控”水。
野人少年看着裴宁手中的金属桶，又看了看自己嘴里叼着的金属桶，再次陷入疑惑。
同时，他红色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深深的好奇。
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现场教学阶段，裴宁自然不会错过。
天知道，他想教野人少年学会使用工具有多久了！
只见裴宁拎起金属桶，小心翼翼地在水洼中舀了一下，然后冲野人少年摇了摇桶，让他听里面晃动的水声，又倾斜金属桶，让野人少年能看到里面被舀出来的黑水。
黑色的水在极光下波光粼粼，这是第一次，野人少年除了土地以外的地方看到这样波光粼粼的水。
——至于矿泉水瓶里面的水，野人少年在疑惑无果后，已经完全把矿泉水瓶当成是裴宁的第二个胃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野人少年呆呆地看着金属桶，嘴巴一张，和裴宁手里一模一样的金属桶从他嘴巴里掉了下来。
野人少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工具。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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