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巨响传出，前方突然塌陷了。底下没反应过来的人，被猛然压住发出一声惨叫后，再没了声息。
陡然形成的大风，拍得泥尘漫飞。
姝窈被尘土糊住了眼睛。
她早已经体力不支，认命般趴在地上，重重闭上眼睛，只听到他们上方的泥墙咔咔作响，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她赌赢了一次，赌谢霁会救她。
这次没得赌了，她努力睁开眼神，灰尘飞扬，她看到谢霁被压在灯笼下，后背还布着厚厚尘土。口角流下一滩淤血，是生死未卜的模样。
终于，上下颠簸变成了横向摔动，左右的墙壁终于撑不住了，倒了过来。
暂……
那个停还卡在喉咙里时，姝窈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她视线定格在谢霁身后的黑翼，这次很清晰，硕大的黑色翅膀缠绕着浓郁的黑雾，在血红色的日轮下熠熠生辉。
他们飞腾在上空，格外清楚望着下方的整个黑市城已经塌陷，地面来不及逃走的人坠入塌陷方内，活活埋入，而下方的人却永远留在了下面。
姝窈撑着微弱的气息。
“颜斐……蓉……台……”
谢霁知其意思，抬手，不远处的地下猛然被撅起来，那两个人像蝼蚁一样，被甩了出来。
还有存活的人，顺着那洞也爬了出来。
正兴高采烈以为重获新生时。
熔岩突然爆涌出，将他们冲得面目全非。
谢霁抱着姝窈，又用魔气缠着那两人，一路向东飞。
在飒飒风中，姝窈感觉很冷，不自觉搂紧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衣衫里，终于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在马车里。
车内也有颜斐，她脸色苍白靠在一旁，见她醒来后，赶忙去扶：“好点了吗？你魂魄差点分离，此时非常虚弱，我已经给你注入了灵力，但完全恢复，还需点时日。”
姝窈感激地摸摸她的手背，眼眸闪烁：“谢霁呢？”
颜斐脸色一沉，不忍心告诉她：“他元神不稳，又过度使用灵力，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姝窈听到这话，却松了口气：“那就好。”
没被魔族发现，捉去了就好。
他，不会轻易就死的。
“我们在哪？”
颜斐：“去往通灵城的路上。”
姝窈掀开门去看，下面不是黑市的废墟，取而代之的是冥界面貌，不知是血还是秽水形成条条细细河脉，似血管交布。流岸黑色艳花绽开，诡异且让人胆摄。
马飞在天上。
另一车厢与她们并驾齐驱，她从被风掀开的帘子里对上谢霁的眼神。
他面无表情，眼神依旧凉薄。这次他也注视她，隔着风，旁若无人。
在加速的飞驰中，两人错开了。
颜斐奇怪：“他怎么恢复的这么快？”
姝窈扭过身子，理好衣衫，轻淡：“没有，他在遭受反噬。”
是更加严重的。
前车的谢霁，捂住剧烈抽搐的胸口。
眸子红血丝布满，要撑爆血脉般。
紧紧握住一侧木框的他，青筋暴起，思绪却在一方。
他本该不救的。
本可以展开魔翼，带走姝窈，大不了将她关下禁闭，永恒看着她。
然后坐上魔君之位，尽毁那些他痛恨的人。
可是，他坠入决明深渊那一刻，明明感觉到身体被某一灵力裹住，除了姝窈，还能有谁呢？
一旁蓉台见状，担心谢霁，但无暇去顾，只得向他投一个“坚强”的眼神示意。
.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到达了通灵城。仿佛黑市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刚落在地上，神马就被失控的百鬼惊动了，瞬而一阵慌乱。
颜斐异常冷静，拉姝窈下了车。
发现谢霁和蓉台早已经下了车。
经历过死里逃生的他们，状态都不太好。
蓉台紧紧地将战神的魂魄抱在怀里。
百鬼逃窜异动的混乱场面，让他们有一种置身黑市的错觉。颜斐表情不太好。
有一小鬼突然向姝窈撞去，姝窈转身去躲的时候。
天空升起了一团黑雾，格外狰狞幽怖，和虚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她心里一沉。
被百鬼冲撞的通灵城城民，跪地哭喊，恰好被他们听到。
“天降凶兆，有大煞将至。”
颜斐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莫非黑市的动荡也影响了通灵城。大家别怕，冥府会派人镇守。”
姝窈瞥了一眼谢霁锐利冰冷的侧脸，没有丝毫情绪。
颜斐拿出镇鬼符牌，各鬼皆呜咽避让，她递给姝窈：“我先去救难民。”遂就走了。
姝窈哆嗦高举着符牌，胆小畏缩地走在前方，还没挪动几步，就迎来了冥府的将士，将他们接回冥府。
冥界位于九幽之下，是最深之地。
冥府大殿凄凉，刺得姝窈骨头发麻。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霁，他眉眼依旧冷淡，但看出思绪在飘荡。
小小的黑市震荡，把他吓成这样，不应该啊。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臂膀。
谢霁低头眼神落在她柔荑指尖，眸光缩了一下。
一群人出来迎接他们，为首的是身着黑色官服的冥神，颜斐的父皇。
他面色忧忧，显然已经知道了黑市被毁的消息。
颜斐上前大概说了两句，此次黑市事件不简单，细节还是坐下来详谈。
冥神意会其中大概有些难以公布的隐情，遂点头。
离去前，招待颜斐朋友去休息。
大手一挥尽显王者风范，但眼神定在谢霁身上时却一变：“此人……”
谢霁察觉他的变化，虽撑着身子，手却覆在剑柄上，肃杀感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冥神客气变为警惕：“本以为是黑市动荡扰乱，使得通灵城黑煞缠绕，没想到是灾厄降临此处。”
四处好奇打量的姝窈听到此话，停住了眼神，她捏了捏谢霁绷紧的手臂。
不亏是冥神，一眼便看出他的不祥之身，她跨步灿笑，打着圆场：“冥神英明神武，倒是好眼力。我们是公主的朋友，莫要错认。”
颜斐接话：“父皇，这次黑市功劳也有他们的一份。”
冥神严肃表情缓和了一下，眼神又在谢霁身上流转了一会儿，只见他身子虚弱，元神不稳，虽有魔根，但是不足为敌，那一瞬间的凶煞面相可能是错觉。
冥界不乏魔族的人游走，他对他们不好，也不恶，终究无感。
然后招呼颜斐去了内殿。
让仆从带他们三人去侧殿休息。
到了房间，姝窈打发侍女离开，然后扶着谢霁进去了。
沉香果可短暂净化魔气。
她刚盘腿坐好，运气。
谢霁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额头是汗珠滑落，眸子却是不解。
“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姝窈定定看了他一眼，猛然笑了出来，明眸如皎月，朦胧且瑰丽：“我在黑市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谢霁突然觉得她纯粹洁净的眸子有些刺眼。
姝窈掏出刚才颜斐临走前递给她的安神药，掺杂着灵力，注入了他的体内，不一会儿他便倒在了床上。
姝窈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才轻掩门而出。
谢霁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才闭上眼睛。
蓉台抱着魂魄，踉跄着脚步，在大殿徘徊，几犹闯入不该进的地方，被侍从拉了回来，侍从顾念公主的面子，不便对他施罚。
出来的姝窈刚好撞到这一幕，拉住失魂落魄的他，却被他甩开。蓉台嘶吼着，全然没了以前端庄儒雅的模样：“还魂在哪？在哪啊！！”
“蓉台，你且等一等，颜斐还在谈公事。”姝窈小声侧耳，有些许尴尬，“我们不能在人家的地盘造次。”
“不行，不能再等了，她的魂魄已经没有魂光了，再等就晚了！”
蓉台失控般，又要进入那禁地。听到动静的颜斐从内殿走了出来。
依旧是沉稳的嗓音：“还不能送入黄泉，她的魂魄被那容器拉扯，已经分散，需要重构，且跟我来。”
这话如同安心丸，蓉台不再躁动，乖乖跟着她过去，姝窈也跟过去了。
三人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了一个地下潮湿且泛着霉味的典藏阁。
排排书籍之后，有一个巨大的冰宫，氤氲雾气在里面飘荡，散着格外寒的冷气。
“放进去。”
蓉台看了颜斐一眼，又打量了一下那冰宫，才放进去。
魂魄飘在冷气之上，慢慢形成一个女子姿态，她身影绰约，轮廓凹凸，面容美颜无双，但更多的是逼人的冷冽感。
蓉台大喜。
颜斐又补充：“在次待上一日，便可以凝魂聚魄，之后就可以上黄泉路，再次轮回了。”
蓉台重重点头，还没了却心事，他不愿走，要守着。
颜斐没阻拦。
姝窈畏惧那寒冷，退身百尺，浏览着这古老书架。
颜斐安排好蓉台，尾她而来，手摸着一书，似无意提起：“我实在猜不透你对谢霁的心思，你喜欢他？”
姝窈婉笑，放下书，格外有趣地瞧着她：“为何这么讲？”
颜斐思忖，冷静分析：“因为在醉纺楼，你设计救他。先前又对他下了同心咒，跟着他，如此花心思，不是喜欢他，还是为何？”
姝窈踱步：“你知道一个时髦的词，叫攻略吗？”
“攻略。”她摇头，“第一次听说。”
“他可是未来的魔头，冷血无情杀戮成性，但攻略他，可化解他那毁天灭地的魔气。”
颜斐不解：“你隐藏实力，就是为了攻略？他？”
“要不要加入我。”姝窈挑眉。
颜斐越听越不靠谱，摇头。
“你确定？”姝窈可惜叹气，“可是能成为世人的英雄诶？”
颜斐像看傻子一样，满眼不信。
“那你攻略到哪一步了？”
姝窈没接话，哪一步？
-70的好感度……
自我怀疑中……
他妈的，这个鬼谢霁，心也太冷了。
突然有了危机感的姝窈摆手出了典藏阁。
她是来攻略谢霁的，差点被那个剔除魔根的事情搅和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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