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凭镇西关的良田远远养不活那么多人,这个时候就需要云纱阁那富可敌国的金钱出场了。
沈南知在旁边看着,想着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感情最默默无闻的才是最强的。
看他们似乎有要事要谈,沈南知琢磨着,决定先去安慰一下自己老板。
根据元月说的,那位小将军死后,白梵天就没出过门,有时见着他也是木然看着远处的某一个点,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
沈南知不解,他认识的白梵天不应该是这样子,这才多久,怎么就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沈南知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生怕自家老板有什么想不开的,轻轻一推门。
只见白梵天半趴在桌案上,手中虚虚握着一只毛笔,可宣纸上又什么都没有写。
沈南知方看清他桌案上碎裂的眼镜,对方就猛然惊醒,双目失神看了沈南知一会,才揉了揉眉心,嗓音有些哑,“怎么进来了?”
“咳……”沈南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虽然出发地是好的,但是单独相处……
有点尴尬。
“燕宸玮的事情……您知道吗?”
“嗯。”白梵天显然心不在焉,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您……”
“你都想起来了?”
“未曾,只是在锦城看见他了。”
“他也跟着来了?”
“他……”
沈南知的沉默无疑为一种答案,白梵天不语片刻,才嗓音沙哑地说,“当初因为你父亲与严家主与我有提携之恩,所以在沈家严家相继出事后,我放出消息,说你被人收养。”
沈南知一愣。
“后来,你和他的状况都不太好,我本以为他恢复的更快,却没想到……也疯的更厉害。”
那时沈拂玉死气沉沉的,相比之下就会让人觉得,严子穆的状况更好一些。以至于白梵天将一半多的精力放在沈拂玉身上,却忽略了看起来更好的严子穆,早已心灵扭曲。
“其实严家的人我也救下来十多个,后来便让他们放到了镇西关。”
白梵天不顾沈南知怔愣的眼神,垂下眼眸,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我本意是想补偿那些莫名受冤枉的人,却没想到他早就布置好棋局,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白梵天眸中闪过一丝痛苦,镇西关损失惨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严家人忽然的举动,造成奚远山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最终力竭而亡。
力竭……
而亡……
白梵天倏然闭上双眼,脑海里一遍遍闪过那画面。
沈南知看着他脸色越来越白,当即心中警铃大作,一个箭步冲上去扶着白梵天,等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不是,啥情况!
沈南知一脸懵,却转头就去外面把还晃荡散步的姜疏杉拽了过来,在对方一脸“你们病人都是扎堆站”的脸色中,又急匆匆把人拉进屋里。
“三天,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他想把自己饿死在这里,陪着一起去躺棺材吗?”
姜疏杉没好气道,看着沈南知,揉了揉眉心。
沈南知也是真的冤,他今天才来,今天才知道好吗?!
“没什么别的事情,让人盯着他吃东西,多出去走走,别哪天发霉了。”姜疏杉一张嘴就没好好说过话,偏偏他眉眼凌厉,怼人还能让人老老实实遵从医嘱。
“啊,好。”沈南知只得应下来。
姜疏杉收拾完东西,转身就离开了屋子,刚从楼梯上下来,就远远看见一白衣长袍,一黑衣软甲的两个人远远走来。
姜疏杉眯起眼睛,刚辨认完是谁,脸色顿时一变,毫不犹豫转身就想走。
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哟,这不姜神医吗?怎么?这几年不喜欢搞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君淮竹笑吟吟调侃道。
姜疏杉冷嗖嗖说:“托你的福,被强行带过来了。”
君淮竹眸子一弯,故作矜持道:“啧,都能被我徒弟发现,你这几年不行啊。”
姜疏杉:……
他薄唇微张,讥讽道:“彼此彼此,听说你那小徒弟是为了你来找我的,这才多久又把自己折腾进鬼门关了?”
再吵下去,奚闲霄觉得自己今天都不需要进门了,果断拉着君淮竹的手,手动捂着他的嘴,把人带进去。
君淮竹:……???
君淮竹的声音因为他的缘故,闷闷的,“不是,你帮谁呢?”
奚闲霄没回答,转身拉着人进去了。
几方人马都已经到齐,姚故渊不再穿着平日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奢欲感的衣服,而是光看上去就十分华丽,里三层外三层套着,宽大的袖摆上更是绣着金龙。
姚故渊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人,都是知根知底,大家也不必再说些什么鼓舞人心的话了。
“明日启程,从蜀中锦城绕路,而后直抵皇城。”
“嗯,可是皇城还有御林军……”
杨望卿思索片刻,说,“虽然只有五六千,可是皇城究竟还有多少未用的兵甲器械……”
君淮竹懒洋洋道:“怕个什么,区区五六千,更何况说不定就是城门大开呢?”
杨望卿震惊,“您连这个也换人了?”
“啧,换什么人,说不定是我夜观天象,算到三日后会有惊喜呢。”
众人:……
原先那个看上去高冷,不可一世的国师去哪里了?
姚故渊头疼,又开始瞎扯了。
等他们谈完,已然是深夜。沈南知左等右等,才等到姚故渊。
入目那比皇帝龙袍还夸张的服饰让他沉默了两秒,真诚问:“明日不是还要启程去皇城吗?你穿成这样……?”
姚故渊一边松开头顶的玉冠,一边说:“本是打算入皇城后再穿。”
但是杨望卿非要说什么鼓舞士气。
结果一下午谈起来连个兵卒都没见到。
“嗯,不过挺好看的。”沈南知认真打量了下,颇有些认同,“你原先那几件穿不出这种气势,果然,人靠衣装。”
姚故渊正在解外袍的手一顿,侧目看过去,“哦?那南知觉得,本王以前那几件如何?”
“嗯?尚可尚可。”
“尚可是如何?”
沈南知抬起眼睛,看着较真的人,不禁莞尔一笑,“很好看,都好看。”
姚故渊缓缓走近,只穿了一件内衫,弯下腰来,凑近。
“嗯?”
沈南知默默往后退了些,说:“怎么穿都好看。”
毕竟这张脸在这里摆着呢。
姚故渊轻哼一声,在沈南知唇边啄了下,退开半步,道:“早些休息吧,明日要早些启程。”
“嗯。”
……
可终究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方出镇西关,却见一队人马忽然迎面而上,然后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只见一只拿着竹扇的手缓缓掀开车帘,指尖点着扇柄,说:“劳烦诸位先停一下,这般大阵仗,可不像是能好好去皇城的人啊。”
哪怕没露脸,光听这个声音,就能知道是谁。姚故渊面无表情道:“姚夜辰。”
“啧,老七你好没意思。”姚夜辰弯腰从马车里钻出来,依旧是那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
君淮竹掀开帘子,远远看着姚夜辰,蹙眉。
“怎么?”
奚闲霄策马停在他旁边,见他视线,侧目看过去。
“他的眼瞳……我记得他母妃是自楼兰而来的,入宫为妃没多久就生下他。眼瞳随了他母亲。”
君淮竹看着他黢黑的眼瞳,略一皱起眉,担忧道:“而且按理说,这个时候姚灼根本不可能放他出来,除非……”
姚夜辰没什么只得威胁的。母妃早逝,他早早就离开了皇宫。这十几年来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无人知道他究竟重视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姚灼如何能放心他呢?
除非……
“小徒儿,让他近身,看看他手腕上是不是有一颗红痣。”君淮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姚故渊听到。
闻言,姚故渊目光下移,却见他双手被袖子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十指。
“难保他现在被威胁,许是又是什么蛊,去让那位看看。”君淮竹朝着姜疏杉坐的马车上抬了抬下巴。
“啧,有事就来找我。”姜疏杉早已听得分明,凉凉看过去。
再说下去只怕又会吵起来,沈南知立马有先见之明的示意姚故渊赶紧去看看。
“平日你素来待在王府,几年也未见你离开过皇城。怎么?今日只带这么点人,想干什么?”
姚夜辰面露无奈,摊手,道:“老七啊,聪明人不需要说那么多。”
他似乎也是察觉到他们的猜测,这一摊手,袖子下滑,露出手腕。
一颗红痣正印在他的腕骨上。
“难怪姚灼敢放他离开。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君淮竹啧啧称奇,丝毫不见紧张或者担忧。
沈南知看过去,只见君淮竹的腕骨上也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红痣。
“一模一样的蛊虫,你说他是长心眼了还是没长心眼?”君淮竹煞有其事看着奚闲霄,后者沉默片刻,不做任何评价。
姜疏杉倒是饶有兴致看了一眼,琢磨着,转头对姚故渊说,“人给我留下来,我倒要看看这心联蛊究竟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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