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气从头窜到脚。
时潇迅速后退到安全距离，手放进口袋里，紧紧握住污染检测仪，上下打量着老婆婆，“婆婆？您什么时候出来的？”
便利店的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开灯，连开门声都没听到，老婆婆就像凭空从店里飘出来的一样。
听到问话，老婆婆的嘴角拉扯，挤出了一个还算和蔼的笑容，将手里的饮品递给时潇，“婆婆看你一坐这么久，也不喝那个，想给你重新换个热的。”
时潇僵笑了一声，没有拒绝，接过热饮道，“谢谢婆婆。没别的事就快回去吧，记得锁好门窗。”
老婆婆对她摆了摆手，“知道了，姑娘快去吧！”
说完就慢悠悠地转头走了，边走边低声念叨，“幸亏大老板回家哄孙子去了，要是回来可就麻烦喽……”
大老板？
老婆婆似乎知道些什么。
时潇正想追上去问仔细，却发现已经22点01分了。
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困在污染区的求助者，放弃了追问，快步往新清区卤面馆走去。
回忆起脖子上毛刺刺的触感，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其实挺胆小的，平生最害怕的东西就是鬼，第二怕的是坏人。
人不人鬼不鬼的坏人最可怕，希望她这辈子都不会遇到。
她来到卤面馆的玻璃门前，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握住门把手，认真盯着手机屏上的时间。
22点01分42秒……
50秒……
22点02分！
时潇猛地拉开玻璃门，迈进新清区卤面馆。
灯光柔和明亮，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寒气。
店面很大，装潢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无论墙壁还是地面都一尘不染，桌子被擦得反光。
唯一怪异的是店里只有一位客人，可几乎所有桌子上都放着五碗热气腾腾的卤面。
身穿白净制服的服务员看到来客后立刻靠过来，眼珠像是没有生命的玻璃球，死气沉沉地盯着时潇，“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时潇把回执短信翻出来，看了看他左胸前挂着的“2号服务员”工作牌。
2号服务员仔细核实完，僵硬的脸色瞬间化开，就像机器人打开了开关，连语气都热情了许多，“您来得真巧，店里就剩一个空桌了，这边请。”
时潇扫视着冷冷清清的面馆，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地跟着他来到唯一没有放面的桌子前，背包扔在沙发上，看向桌子上的菜单。
菜品和外卖上一样简单，只有五个不同口味的卤面，下面标注着一行小字。
“请按需排列品尝顺序。”
时潇划勾的手一顿。
排列品尝顺序？
她回想起求助电话中的那句“我实在吃不下了”，又看了看周围桌子上放着的五碗面。
看来不是自由点餐这么简单，恐怕要将五中口味的卤面全部品尝完才能出去。
一碗面已经是成年人的分量了，如果五碗同时端上来，面条吸水会变坨，只会越吃越多。
这五碗面恐怕得吃到明天下午。
而且……
她眯起眼睛看着店里除她之外唯一的客人。
那位的桌子上摆了足足十四碗面，加上手里捧着的那碗，整张桌子几乎要放不下了。
对方背对着她，看不到脸色，通过萧瑟的背影不难看出其中的辛酸与无助。
应该还有另外的隐藏规则。
时潇盯着简单的菜单看了足足一分钟，谨慎写下品尝顺序，并把这一顺序牢牢记在脑子里，目送服务员心满意足地拿着菜单跑进厨房，稍稍松了口气，端起老婆婆送的烫手热饮仔细打量。
血浆冰镇后尚且能当饮品，这样一加热，又被她晃了一小段路，现在已经成了黏糊糊的血芋泥。
能看出婆婆是个热心肠的婆婆，只是没给她小勺子，这要是冷不丁吸一口恐怕要噎得不轻。
她将热饮放回桌子上，抬头观察餐厅里的四面墙。
其中三面都贴着温馨的淡黄色壁纸，只有前台那一面刷着白漆，上张贴着五张照片和对应简介，介绍的是这家面馆的工作人员。
一名店长，一名厨师，三名服务员。
她发现其中一张照片里的人脸与餐厅的2号服务员一模一样。
如果墙上的照片与面馆的工作人员一一对应，那么除了2号服务员外，这家店里至少还有一名店长和四名员工。
三级以下污染区不可能同时存在五只难对付的鬼，总有一只是主要污染源。
结合老婆婆刚才念叨的话，时潇在店长的信息简介上多看了一眼。
店长叫胡建雷，是这家面馆的老板，简介上没有年龄，从照片上看，大约40岁出头。
但她立刻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污染源对污染区的依赖程度最高，换句话说，作为污染源的鬼是不可能离开污染区的。
污染区域对鬼怪而言，就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无形枷锁，鬼怪则像埋伏在蛛网附近的蜘蛛，只能通过规则陷阱将猎物诱捕进自己的狩猎范围。
有些实力强大的鬼怪能够带着整座污染区移动，但是在三级以下污染区，几乎不存在这种意外。
可老婆婆却说“大老板回家哄孙子去了”。
如果老婆婆的话可信，那么只会存在两种可能：第一，这位店长一定不是污染源，可以排除怀疑；第二，老婆婆所说的“大老板”另有其人。
时潇又看向另外四名店员。
三名服务员除了姓名和牌码不同外，简介十分相似，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厨师的简介要长一些，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很和善，简介里说他有十年掌厨经验，名字叫孟斌。
时潇其实是个轻易舍不得动脑子的人。
如果放在平时，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看都不会看，只需要用最简单的武力将求助者安全带出污染区就行了，运气好的话顺便将整座区域清理干净。
至于污染区形成的前因后果，完全没必要理清。
但一想到那珍贵的300积分，她下意识变得谨慎起来，一改最拿手的处理办法，把简介里的每一行字都看得格外仔细，甚至拿手机拍了下来。
系统没有说明任务完成度的评价标准，但时潇觉得这东西应该像解数学大题，只有“解”字和正确答案大概率只会得2分，她得把解题步骤完完整整地罗列上去才行。
所以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
认真拍完简介，时潇又将餐厅仔细观察了一圈，确定没有“不准离开坐区”之类的规则后，才朝那位拥有十五碗卤面的顾客走过去。
那人看上去二十多岁，面色清秀温和，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不知道做过什么，整件衣服看上去灰蒙蒙的，像沾了一层灰尘。
他正在满脸痛苦的吃面，看到时潇靠近后瞬间停下动作，神情紧张地看着她。
时潇坐到他对面，温声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新清区分局特派员时潇，刚刚是你拨打的求助电话？”
那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惊喜道，“原来你是特派员！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
“只要热线被接听就一定会来。”时潇说。
对方连连点头，安抚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又问，“你怎么没穿工作服？只有你一个人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地方挺可怕的，你一个人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会不会太危险了？”
时潇想说的话噎了一下，反问：“你没看新闻吗？”
危不危险都不会有其他人了，局子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活人，就算是五级难度的送命任务也只能她一个人来。
那人却茫然道：“什么新闻？”
时潇没兴趣给他讲故事，从手机里翻出求助登记表，边示意他填写边说：“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过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调查，所以可能要耽误一点时间。”
那人乖乖点头，“你们能来就谢天谢地了。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面也不要再吃了。”时潇说，“有危险就大声喊我，没有就坐在这里不要动。等污染区清理完就可以离开了。”
她说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求助登记表，发现这个人叫封灿。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十五碗面又是怎么回事？”她问封灿。
封灿听到这句话，脸立刻垮了，苦大仇深道：“说来话长，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预约的这家面馆，正好有事路过附近，就打算顺路进来吃一顿，点单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不太对劲。”
“我当时太害怕了，只想着随便填个顺序打发走服务员，然后立刻给你们打了电话，结果左等右等你们就是不来，我又出不去，只好尝试自救。”
“所以你开始吃面？”时潇问。
封灿点头，“我听过你们的科普小课堂，记得你们说过，遵守规则才可能获得生机，于是打算把面全吃完，试试能不能走人。”
他悲愤地一拍桌子，“可是万万没想到就连吃面顺序也有规则，如果不按照填写的顺序吃，服务员就会把五碗面重新上一遍。我当时就是随便填的，哪还记得什么顺序！吃错了两轮，就成了十五碗。”
果然……
和时潇猜想的差不多。
“那你记不记得科普小课堂里还说，污染区里的东西轻易不要吃。”
封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也是没办法了，你们一直不来，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挺害怕的。”
“抱歉，”时潇对自己来迟这件事稍稍做了解释，“面馆需要提前一小时预约才能进来，我应该提前告诉你。”
封灿却立刻摇头，“没没，我不是说你！我知道你们默认两个小时之内出任务，我说的是第一次接电话的那个特派员。”
他其实是有些怨气的，语气也变闷了不少，“她当时说会尽快赶到，可我等了三四个小时都没等到人，又怎么都吃不完面，所以抱着试试的心态又给你们打电话，一连打了十几通，才终于听到你接电话。…你们最近业务很忙吗？”
时潇一愣，直接跳过封灿的问题，“你是说在我之前你已经给清理局打过很多次电话了？”
封灿点头。
“最开始那通有人接听？”
封灿又点头。
“方便给我看看通话记录吗？”时潇急切地问。
求助热线是一号多机，只要有人打电话求助，所有特派员的手机都会响，直到被接听，所以打不通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可现在新清区分局被毁了，唯一的幸存者时潇一觉睡到现在，打不通是正常情况，打得通反而显得诡异。
如果求助热线被另一位特派员接听过，说明除了她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特派员活着。
封灿很好说话，“可以是可以，但那通电话我没录音，除了通话时长也看不到什么。”
他点出通话记录页面，递到一半手却忽然一抖，瞳孔猛地缩小，紧紧盯着时潇身后。
时潇的脊背僵住，猛地转头。
就在她身后两米外，玻璃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眼白里满是血丝的男人从门外探进了半张脸！
与此同时，面馆前台忽然响起了一声走了调的机械音。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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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清区卤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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