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蔚康荣问出这句话时，宴会上祥和的气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内地掩藏的交锋被提到了桌面。殿上用作庆祝的歌舞活动仍在继续着，宴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蔚康荣和殿台上面伏赢的身上。
伏赢的视线从桌面上的茶盏移到了蔚康荣身上，眸色变得深沉。抬手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遥敬了使臣一杯：“多谢挂念，大庆国内鼠疫已消，已无大碍了。”
蔚康荣笑着点点头，似是真的为大庆担心般松了口气：“那就好，听说鼠疫刚起时，边关三城的状况不太好，我们国主也是特地让我来表达我国的关心，幸而一路上看到大庆的百姓都生活安定，也是陛下皇恩晃荡，大庆百姓之福啊。”
“哦，”伏赢放下酒杯的动作一顿，像是很感兴趣一般，半个身子转到了左边，能直视蔚康荣的位置，“蛮夷的国主在国内也如此关心我们大庆的现状吗？说来惭愧，鼠疫被发现时，似是已经在边关传播过一段时日了。发现时已经传染遍了三城，有幸得到神医献药，这才压制下来。只是不知……蛮夷的各位，是怎么在鼠疫之初就得到消息的呢？”
伏赢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着，很好地隐藏了话语里隐藏的质问。
我们大庆国内的事，自己都是发展到三城传染之后才发现的，你们一个邻国，是怎么在鼠疫刚起时就得到了消息？
这么关心我们国家的边境？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蔚康荣脸色不变地放下了酒杯：“竟有这事？可能是我国临近大庆边关吧，得到的消息要快上一些。大庆国土辽阔，消息传递的慢，也是可能的事。”
不知道呢，可能是你们底下的人传递的慢，或者是不当回事吧。
“鼠疫毕竟事关重大，临近的边关几城都与我国内有贸易往来……这与己身有关的事，我们自然关注了些。”
我们关注是怕你们把病传过来啊。
两人笑着点点头，默契地转移开视线，话题到这里结束。
有硝烟味的一段对话结束，场上的气氛又热闹起来。烘托气氛的歌舞退场，一道道精心准备的菜肴被端上了桌子。
有朝臣大着胆子向伏赢敬酒，伏赢笑着一一应下，大庆君臣这边气氛良好，显得蛮夷使臣这边有些冷清。谁也不想在这时候跟蔚康荣他们扯上关系，京城大牢里关着的那几个胆大包天到投靠蛮夷的前边关守臣还没有招供，保不齐陛下还怀疑京城也有他们的同伙。
谁都不想这时候表现自己跟蛮夷的亲近。
蔚康荣坐在位置上夹菜喝酒，没有人来敬酒也表现出一副对宴会很满意的样子。
可惜了啊。
蔚康荣在心里暗叹一声，看着坐在高台之上的大庆新帝心底惋惜之情更重。
多好的机会，蛮夷的心腹大患，武冠侯眼看着没几日活头了。新上来的大庆皇帝还年幼，要是他所谋划的计谋真的能成，大庆和蛮夷多年的战斗就讲以蛮夷的胜利划下句号。
是真的可惜啊……也许应该更加重视这个年岁尚小的新帝了。
蔚康荣暗暗在心中记下，之后给国内的信件应该在伏赢身上多费些笔墨，一边暗自观察席宴上的情况。
从边关几城路过看到的场景，蔚康荣就已经反应过来，这次的计划应该是要落空了。一路上蔚康荣都在观察着想找到一些破绽，来证明这些平和的场景是大庆创造的假象，可惜的是一路直到京城，都没有找到他们期待的景象。
鼠疫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别说蔚康荣不敢置信，从边关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传信回了蛮夷国内，王上也不敢置信。这可是在国内让他们生生折去了一个部落的严重鼠疫，大庆的边关居然这么快就稳定了下来，并且还是在他们联系的守臣已经延误了时机的情况下。
也许真的是那个神医的药起了起效？
蔚康荣在心里思索着，最开始的计划已经不成，但是这次总得要谋划点另外的东西回去。
也许可以在神药上面能想点办法。
蔚康荣很快从计划失败的惋惜中转回来，环视宴会厅一圈，找到目标后主动地端起酒杯走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王尚书，此次还多谢王尚书的安排了。”
王尚书刚夹起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被突然来的问候声打断，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端起一边的酒水：“哪里，王爷多礼了。”
哪有什么安排，除了第一天送他们进去驿站后一直就没管过，王尚书对于蔚康荣过来的搭话毫无反应。一旁位置上的其他官员见到蔚康荣过来。对这边多有瞩目，王尚书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没多与蔚康荣对话。
可惜是他的冷脸也没打消蔚康荣非得套话的念头，蔚康荣笑着寒暄了几句，在王尚书的一两个字的回应下依旧是不改其色，如果不看王尚书更加冷峻的脸色，两人像是如宴会上其他人一样的谈得火热。
在踩着王尚书忍耐的点上，蔚康荣及时地谈到了重点：“木依此次的鼠疫也很严重啊，听说木依已经向大庆求援助了？”
王尚书总算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淡淡地瞥了蔚康荣一眼：“王爷好快的消息啊，昨天大庆的回复刚往木依去，蛮夷就得到消息了。怎么，蛮夷那边也有鼠疫吗？”
蔚康荣眼皮子一跳，脸上端了一晚上的笑脸险些保不住，稳定了心神，才又假模假样地叹道：“蛮夷国内现还没有鼠疫，只是木依毕竟紧靠着我国边界，万一有人越界传了过来……我也是心中不安啊。”
假话，大庆和木依的鼠疫都是他亲自下令传播的。预想到两国感染的结果，怎么会放任疫病又流转到他们国内。早在计划开始的当初，就不再让两国的商人入城了。
这些事大庆之后才查到的。
王尚书淡淡地反问一句，是吗。又没了下文。
蔚康荣心里暗骂了两声，不得已自己接了自己的话头：“听说大庆国内神医有献一神药，对鼠疫能有奇效，这次木依求助，大庆……”
王尚书用力把酒杯掷于桌上，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听说，王爷听说了不少事呀，不知道是听何人所说？”
蔚康荣：……
在心里怒骂王尚书油盐不进，蔚康荣恼恨不已。两国互派探子和卧底不是各自心知肚明的事吗？难道大庆在蛮夷国内就没有探子了？听谁所说，自然是蛮夷埋伏在大庆的暗线了，这样大家心底有数的事，难道要让他直说出来？
蔚康荣无可奈何，满心的阴谋算计诸多试探，对于这么一个硬地跟石头一样的人，什么都使不出来。正哑口无言之际，王尚书突然开口问他。
“想要神药？”王尚书冷硬的脸上有些古怪，“大庆倒是有些用剩的药，木依换了些，还有一些留存着。不知道蛮夷能用什么来换？”
……
直到蔚康荣满脸不可置信，将信将疑的离开后，王尚书才重新换回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微微偏头看向最前方的殿上，冲着陛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又沉默地低下头。
在蛮夷提出要派遣使臣之初，王尚书就有提议，是否要派人将神医及其弟子保护起来，以防蛮夷的打探。
却被伏赢一口否决：“保护？不用做那样的事。”
紫宸殿内，伏赢和一帮重臣商议着招待使臣的事项。招待，也是看管和监视。务必要让蛮夷困在他们能够掌握的地方。
王尚书不赞同地说道：“陛下，蛮夷此次来，神药一定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啊。如果让他们接触到神医，甚至是打探到神药的配方……”
“不会的。”伏赢肯定地说道。
“神医已经不在京郊了，他们就算等在那里也不会找到任何的线索。况且……他们一定不会知道配方。就算朕同意和他们交易神药，他们也不会弄清楚的。”
……
王尚书不知道陛下是为什么这样的肯定，甚至是让他在适当的时候，抛出可以进行神药交易的钩子。
“只有五份，够交易的药物我们只给五份，且不给使用方法和具体配方。如果蛮夷能接受的话，就给出我们满意的筹码吧。”
这是陛下的原话。
使用方法倒是能问边关接受过治疗的人可以知道。虽然注射的方式闻所未闻……但是效果摆在台面上，听说太医院已经派人跟着神医在学习了，以后也会继续往这方面钻研。
配方确实只有神医知道。
王尚书想起陛下所说的，神医已经不在原来的住处了，默认神医已经招进了太医院，就不再反对这个计划。
就在殿内某处蹲着的零一：……
宴会就在蛮夷方诡异的沉默，满腹的心思中结束。
对于与大庆的交易，蔚康荣直言要问过王上之后才能做出决定，蛮夷使臣只能多留在大庆一些时日了。
王尚书淡定地应下，反手给蛮夷在的驿站又派了一组守卫。
“京城最近多盗贼宵小，为了保证使臣们的安危，只能让他们多尽心保护着，我们陛下才能安心啊。”
蔚康荣第一次见有人睁眼说瞎话说的比他还要理直气壮，当面笑着点头，回到自己房间内才沉了脸。
……这么轻易的答应，莫非，大庆有什么阴谋不成？
伏赢：别想了，神医本人也不知道配方呢。
亲眼见了殷书几人摆弄化学试剂，清楚知道这玩意要是殷书不亲自教，没人能弄懂。
伏赢打算逮着蛮夷要点好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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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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