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摆于众人面前，秦世离双唇紧闭，太阳穴止不住突突直跳。
她本想让万人见证叶欢的罪行，却不料叶欢会把圣旨拿出来。
亦安帝何时赐的圣旨？简直是故意给她不痛快！
“狗东西。”秦世离小声嘟囔道，一旁的苏西听见，微微变了脸色。
叶欢展开圣旨，三个红色方印映入众人的视野。
“这……这的确是先帝下的圣旨啊！”
“竟然真是叶家后人。”
于众人议论声中，叶欢抬眼看向秦世离，在秦世离眼里，叶欢的目光就是在看一条臭带鱼。
完完全全的对帝王的挑衅。
“是朕冤枉你了。”秦世离手扶着龙椅，只觉颅内充血，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既如此，散了吧。”
“再等一下皇上。”叶欢道，“择日不如撞日，草民今日就想实现三个心愿。”
此时此刻，叶欢和秦世离地位颠倒。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其间，有无数道雷电试图冲过屏障，却又冲不过去，只得来回撞击，撞得叶欢肾上腺素飙升。
入宫之前，叶欢就已经盘算好了一切，包括圣旨。她的身份是保护她的盾牌，圣旨是坐实她身份的证明，她就是要在朝堂之上打秦世离的脸，秦世离越想整她，她越要秦世离难堪。
她巴不得秦世离气死。
秦世离全然没心思听叶欢讲话，血丝慢慢爬上眼白，她动动脚趾都知道叶欢的想法。
无非就是秦珏。
“呵。”原来在这等着她。
“允。”秦世离道。
“第一，皇室不得对叶家以及相关之人下手。”
“第二，皇室不得追杀玄机阁人。”
“第三，废除秦珏后位，永世不得踏入宫门。”
秦世离没给叶欢答复，直接扔下众人甩袖离去。
叶欢瞥见秦世离扭曲的脸，心里这个舒爽。
活该。
“玄机阁是何物？”
这时，一个大臣凑到叶欢身旁问道。
叶欢站起身，合起圣旨，“与你无关。”
大臣：……
叶欢押送入宫前，秦亭、程之禄、简铭、陆释疑、梁飞飞几乎是同一时刻溜进宫中。
几人默默打了照面，随后一直蛰伏于暗处观察殿内的一举一动。
“里边说啥呢？你能算到吗？”简铭撞向程之禄的肩头。
“我没那么神。”程之禄略显无奈，“不过目前没异动就是了。”
“你再算算。”简铭盯着程之禄那几根手指头，“死手，快动啊。”
“滚。”程之禄忍无可忍道，“再说给你腿打断。”
“还没完全好呢，你真暴力。”
“别吵。”秦亭让两人扰得心烦意乱，“再吵给你们两个扔下去。”
“有人出来了！”
梁飞飞说罢，陆释疑看向大殿门口。
文武百官退场，叶欢、徐壮壮、管安三人一齐出现，看叶欢的表情，结果应当如意。
“无事了。”陆释疑看向秦亭的方向，“撤退吧。”
叶欢夹在管安和徐壮壮中间，一束光落在三人身上。她伸出五指挡住阳光，慢慢闭起一只眼睛，刹那间，她只觉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享受。
“吓坏我了。”徐壮壮轻拍胸脯，“和皇上对峙，真有你的。”
“我后背都湿了。”管安松缓身体，以奇怪的姿势蠕动，“赶紧出宫，回去换身衣服。唉，你别臭美了，走吧。”
叶欢收回手，微微仰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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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秦珏正在浇花。
体内的毒清除后，秦珏渐渐恢复生气，每日按时吃饭睡觉，还有时间看书下棋。俗话说爱人如养花，秦珏让苏西整了一盆忘忧草，就像是叶欢在他身边似的。
“皇上驾到！”
“啊……”相羸闻言，下意识看向秦珏。
秦珏淡定地浇完花，放下水壶时，秦世离正好踏进寝宫。
相羸警惕地看向秦世离，苏西凑上前，边哄边推，才把相羸推出寝宫。
“她恢复意识了吧。”秦世离看向相羸的背影，莫名有些嫉妒。
“嗯，已经能零星说几个字了。”秦珏对于秦世离不予理睬，“何事？”
秦珏半个月没见过秦世离，他巴不得秦世离永远不来坤宁宫。后宫佳丽三千，又不是独他一人，找谁都比他爱搭理秦世离。
见秦珏淡漠疏离，秦世离默默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为何对朕越来越不好了。”
秦珏眉眼挑起，秦世离继续道：“我们谈谈吧。”
两人面对面坐下，秦珏为秦世离看茶，糕点水果也推向秦世离。
“我们认识多久了？”秦世离问道。
“二十年吧，记不得了。”
“那你爱过朕吗？”
秦珏忍不住嗤笑一声。
秦世离进玄机阁那年，秦珏手上已有数十条人命。历朝历代的大公主，都要进玄机阁历练几年，直至先帝传位方能离开。而与大公主同期的玄机阁人，职责便是保护大公主的安危。
打从一开始，秦珏和秦世离的身份就不对等。
“皇上，我不明白。”秦珏道，“你为何会喜欢我呢？”
是啊，为何呢？
秦世离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每当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时，她总会想，她和秦珏为何会到如今这般地步。
“朕也不知。”
“那皇上是真的喜欢我吗？”
秦世离一瞬间怔住。
“我也不懂，只是觉得皇上对我并非是喜欢罢了。”秦珏垂下眼，“我对皇上也是。”
“朕是喜欢你的。”
“那皇上为何能与别的男子同床共枕呢？”
秦珏如鲠在喉，长久以来，他不愿与秦世离谈论此事。两人的关系早已如冰，他架在皇宫里的只剩一具躯壳，秦世离不提，他也不提，两人僵持数月，终于在这一天破冰。
“在我假死溜回宫中那夜，我看见皇上与男宠亲密，不觉心痛，只觉荒诞。”秦珏道，“当时我一股火都发泄在了那个男宠身上，后来细想，我何必呢。事到如今，我已经习惯了困在宫中的日子，偶尔会觉得孤独罢了。”
秦世离很久没听过秦珏说这么多话。秦珏一直沉默寡言，对她更是。
“在玄机阁的时候，你总是照顾朕。”秦世离淡声道，“虽然玄机阁提倡断情绝爱，但是朕那个时候，真的很想把你从玄机阁带出来。”
“我们那时候太小了，皇上。”秦珏不禁蹙眉，“我对你好，首先因为你是大公主，是皇位的继承人，其次是你年幼，玄机阁机关重重四处危机，我必须优先保护你。不仅是我，当时的人都是以你为重，或许是当时玄机阁与你朝夕相处的只有我一个男子，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秦世离面上异彩纷呈，秦珏继续道：“你派玄机阁去清剿燕月，我自是知晓你是何意。那夜我们不欢而散，我甚至想过与你同归于尽，但又有何用呢？不论她们是死是活，皇上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一切，此次平定后，我就藏不住了吧。若是皇上今日因为此事前来，我无话可说，一切听皇上安排就是。”
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住秦珏，秦珏抬起头，秦世离眦目欲裂，骨节分明的手掐住秦珏的脖颈。
窒息感袭来，秦珏抓住秦世离的手腕，难受地闷哼两声。
为何，为何，究竟是哪步出了差错？
秦珏为何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熟悉的秦珏，是一个富有想法，敢作敢当的人。在坤宁宫内像木偶一样的人是谁？真的是秦珏吗？
温热的液体落到秦世离虎口处，秦世离猛地惊醒，随即松开手。
秦珏扶着桌子，手放在胸口上，止不住地喘息。他的眼眶里积了泪水，望向秦世离的眼神却意外平静。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
透过那双眼，秦世离仿佛看到了过去的二十年。
是何时开始，她一定要拥有秦珏呢？
如果没有她，秦珏不会当上玄机阁阁主，或许他会背上包袱游走天下，找到一个适合他的人，自由地过完余生。
“呵……哈哈哈哈。”
秦世离鼻子发酸，她深深地看了秦珏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秦珏气息稳定，泪水仍不住流下。
方才秦世离是真想要了他的命，最后关头，秦世离若是没松手，他该气绝于此。
“皇后接旨！”
秦珏合上眼，该来的总归要来。
他大步走出去，苏西和一堆小太监站在寝宫门口，圣旨在苏西手上变得格外刺眼。他跪在地上，心里坦然接受，身子却在发抖。
怕什么呢，无非一辈子困在坤宁宫，再过个一年半载，风波平定，他自杀便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起废除秦珏皇后身份，并驱逐出宫，此生不得再踏入宫内，钦此！”
秦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苏西合上圣旨，上前蹲下，与秦珏平视。他将圣旨交道秦珏手上，道：“恭喜秦大人。”
废后出宫，属于宫中的衣服首饰一概不能带走。秦珏换上一身素衣，只带了忘忧草和相羸离开。
他一步步走向宫门口，阳光洒在身上，他竟觉得有些恍惚。
“啊，啊……”
相羸手指向宫门外，秦珏顺势望去，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
而叶欢靠着马车，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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