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呼,众人的视线纷纷落至叶欢身上。
周围的人迅速以叶欢为心,无数远距离散成个圆,搞得叶欢一时间无地自容。
“那个,”叶欢的脸逐渐爬上红,“大家别怕,我不是……”
“鬼”字未说出来,只听“啊”的一声,原来是方才主动献媚的小唱惊声尖叫,指着叶欢道:“我那日明明撞见你被打死了,怎么可能好端端站在这!”
本来叶欢的死讯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家人,便只有讨债的那些人知晓。而如今,青楼前的人对她避之不及,大抵是因这小唱散播消息。
只可惜,叶欢的魂住进来了,才酿成了这场乌龙。
叶欢清清嗓子,手指向地面,厉声道:“你那日看错人了吧?我的影子不是在呢吗!”
众人又齐齐望向叶欢的影子,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部看向造成恐慌的罪魁祸首。
那名美男脸臊得羞红,左瞄右瞄,跺了两下脚,拨开人群冲进楼内。
“切,原来是看错了,我还以为真活见鬼了呢。”
“就是就是,吓老娘一跳。”
“那小男子的眼睛干脆捐了算了,吓得我兴致都没了!”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紧绷的神情皆逐渐舒展。
叶欢看着人群散开,暗暗松出口气。由于方才的闹剧,她也生不出来青楼找钱袋的心思,想想里边是有个几十文,但保不齐早就让小唱拿走了。她回望了青楼一眼,叹出口气离开。
回去的路上,叶欢在脑中搜索声称撞见她死状的小唱,却寻不到蛛丝马迹,连匆匆一眼也没有。
若没记错,原主死去的巷子相当幽闭,而且她不记得有人去过那里。
那小唱是如何知道她死讯的?真是怪了。
不多时,叶欢走到家门口。她尚未推开大门,便听到屋内的嘈杂声,一靠近,她清楚瞧见两个人影。
“娘!我要吃饭!”
一阵娇俏的男声令叶欢竖起耳朵,她细细辨别,才辨出是她那个同她一样败家的哥哥。
叶欢的哥哥名为叶骄,从名字可以看出,当初取名时家人对两人给予厚望,一个天骄一个欢喜。不过时至今日,一个变成了骄傲使人落后的骄,一个变成了白欢喜的欢。
幸好这兄妹俩是一伙人,关系好得异常,不至于兄妹阋墙。
“男子家家的没个规矩,好好坐着!”
季千的骂声随之而来,叶欢怕出什么事,立即走进屋子。一进门,叶欢撞见叶骄一脚踩凳,一脚撑地,手上来回扇着风,与精致的打扮毫不相干。季千则骂骂咧咧地把饭推到叶骄面前,力气过大,还洒出来一些汤水。
叶骄端起碗喝了口粥,忽地眼睛瞪如铜铃,嘴里的碎食一刹那喷涌而出。
“你个杀千刀的,竟给你老娘我添麻烦!”季千怒吼道,捡起一块抹布扔向叶骄,不偏不倚地盖在叶骄头顶。
叶骄的注意力没放在头顶,缓缓起身,一步一顿走到叶欢身前,转悠几圈后,眸中精光乍现,一把抱住叶欢喊道:“妹,你没死啊!”
“你再不松开我,我快被你勒死了。”叶欢抱怨道。
叶骄随即松手,双手合十,念叨着:“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你不知道,你那天浑身是血躺在家门口,大夫都说你没救了。我就说不用担心,我妹身子骨可硬朗着呢,娘就非要着急,还不让我进屋看你!”
叶欢拿掉叶骄头上的抹布,道:“是你妹我福大命大。”她扫了眼叶骄身上的暗红色纱裙,羡慕不已,“你这裙子真好看。”
叶骄配合着转了一圈,“那是自然,广绣阁的新品,千金难求!”他扬了扬下巴,“这可是城北徐小姐给我买的,目前宁城仅此一份!”
叶骄和叶欢长得出类拔萃,一个靠着脸蛋迷惑富家公子,另一个则整日抛媚眼流连青楼,反正没一个做得是正经营生。
一个钱袋子拍到桌上,听着份量不小。
“阿娘,可别总说我败家,今儿我可拿钱回来了。”叶骄瞥了眼叶欢,“妹不是欠了赌债吗,这钱就还债用吧。”
叶欢一时间竟有些想哭。
男子赚钱十分不易,叶欢不由得想这钱的来由,正欲发问,却听叶骄先声夺人:“别多想啊,我没做出格的事。这是徐小姐给的字画换的。”
叶欢和季千同时松出一口气。
叶骄拿的钱属实不少,但和赌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叶欢捏着钱袋子颠了颠,转头看向叶骄。
“哎,你们是不知道,那徐小姐以为我喜欢舞文弄墨,总是给我送字画。可是连字都不识,哪欣赏得来那些东西。今天徐小姐送我的那副画可真不便宜,就是城西那挺奇怪的男人画的,叫秦……”叶骄挠了挠头,停顿片刻,才被迫认命,“想不起来了。”
若是叶骄生在富贵人家,配上这副清秀面庞,定会更受追捧。叶欢的视线慢慢落到叶骄光秃秃的指甲上,细细思索后,灵光一现道:“哥,你跟我进来。”
叶骄没多想,拾起桌上的碗又喝了一口粥垫肚子,才跟在叶欢身后。
兄妹俩走进小屋内,叶骄怕弄脏裙子选择站着,见叶欢坐在土炕上若有所思,歪头问:“啥事?”
“我准备做生意。”叶骄毫不避讳,“需要你帮个忙。”
“你要做生意?”叶骄发觉声音大了,急忙捂嘴,屏息一会儿才放开,狐疑道:“妹,你是不是磕到头了?”
“没有。”叶欢懒得和叶骄解释来龙去脉,“你就说帮不帮吧。”
叶骄上下打量叶欢。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妹妹没错,可那眉宇间的气质终归不一样,叶欢一本正经地言谈,叶骄反倒不适应。
“帮呗。”叶骄双手交叠在胸前,“反正也没有更糟的情况了,说吧,怎么帮?”
叶欢嘴角挑起,对叶骄勾勾手指,叶骄凑过去,却突然被叶欢抓住手掌,吓得叶骄险些跳起。
“你做甚?!”叶欢惊叫道。
“别吵。”叶欢细细观摩着叶骄的玉手,皮肤娇嫩似玉,十指纤长又不失柔,指甲修得整齐,没有半点修饰。
是个合适的手模。
美甲在古代为贵族所享,其一是古方美甲价格昂贵,大多数平民负担不起,尤其做活的更是没空捣鼓自己的指甲,忙起来只会凭添麻烦。其二是古方美甲耗费时间较长,通常要整整一晚才能上色,在推崇修身养性的古代,这是在熬美甲师的命,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大多数美甲师通常为某些王府私有,现代话来说,就是买断。
“知道美甲吗?”叶欢松开叶骄的手,问。
只见叶骄的眼睛唰地一亮,连忙点头,“当然知道!”
叶欢见叶骄兴致勃勃,配合着来了一句:“想不想要?”
“当然想了!”叶骄的声音划破天际,“如果能做上美甲,那我在那群臭男人中就站得稳脚跟了!”
叶骄常年混迹在宁城名男圈,虽说一穷二白,但好歹一张脸还拿得出手,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身份始终是人无法逾越的鸿沟,有人为了身份毕生赶考,有人为了身份出卖灵魂。在叶骄的眼中,做上美甲相当于和贵族挂上钩,那是她身份的证明。
叶欢看穿叶骄心中的小九九,并无多言,直截了当来了一句:“坐下吧,妹妹我给你做美甲。”
叶骄倏地放大双眼,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他看着叶欢拿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瓶,逐一摊开,而后听到叶欢问了一句:“喜欢什么颜色?”
叶骄将信将疑,道:“酱紫。”
叶欢也不知道酱紫是深是浅,毕竟她如今手上只有一瓶紫色,也由不得她。
“坐吧。”叶欢指了指炕头,又忆起叶骄宝贝得不得了的纱裙,服软道:“罢了,站着吧,伸手。”
叶骄乖乖伸出手,在叶欢拧开瓶盖的瞬间,他的脸挤成一团,呛得咳嗽几声。
“这什么味儿?不会毒死吧?”叶欢近乎呕出来。
“时间短没事,长了就不知道。”叶欢做出中肯评价,“但是我没别的法子,将就一下吧。”
为了美,叶骄选择忍耐,饱受化工的摧残。
甲油质量不好,但显色度还成,凭借叶欢的手法,做出来的美甲竟有模有样。
叶骄看着自己大变样的双手,兴奋得结结巴巴:“这,这也太美了!”
叶欢将甲油甩到一旁,淡淡地扫了叶骄一眼,“还满意吗?”
“满意!”叶骄相当配合,“太满意了!”
系统:“滴,客人满意度为百分之百,恭喜主人积攒满意值两千,再接再厉哦~”
叶欢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看着自己的傻哥哥,道:“满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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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从叶骄身上赚得的满意值,叶欢大手一挥,当即兑换了四瓶上等甲油,分别为黑、红、蓝、粉四色,最常用,也最受顾客喜欢。
叶欢承认自己是在利用叶骄,毕竟那是她的亲哥哥,给至亲用劣等品,并以此兑换高级货,简直是丧良心。叶欢在心里默默向叶骄道了歉,念叨无数遍对不起,方跨过心中的伦理谴责。
翌日,叶欢遵循古代作息,于鸡鸣之时起床。
季千早早备好饭食,虽说尽是粗食,但量不算少,叶欢看得出季千是用了心的。
一个女人,既当爹又当妈,独自照顾两个孩子,哪怕家中再破落,设身处地想想,也说不出季千一句不是。
饭桌上,季千习惯性将食物推到叶欢面前。叶欢愣了一瞬,抬眸瞥向叶骄。
叶骄面前仅有一只小碗,盛了半碗粥,离她最近的食物是一碟咸菜,压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桌上有一盆红薯,皮经过仔细冲洗,不附着一丁泥土。季千摆盘时便将这盆处理过的红薯放到叶欢面前,显然是有意为之。对此叶骄习以为常,嘴上虽不说,眸子却时不时瞟向红薯。
叶欢抬手将一个红薯放置叶骄面前,“吃。”
叶骄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季千。
果不其然,季千颇显为难地看着叶欢,道:“欢儿,那地瓜是给你准备的。”
“我哥吃就不行?”叶欢两道剑眉拧在一起,“再说,又不是只有一个,就算只有一个给我哥吃又怎么了?”
叶欢拿起一个红薯,细细剥皮,随后递到季千碗里。见季千眸间闪烁,她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以后这个家,男女平等,长辈为先。”
封建制度禁锢人的思想,尤其在阶级统治下,尊卑和性别成为抹不去的烙印,伴随人直至死去。
叶欢不推崇男德,但也不希望女卑。男女平等,才是她心中理想。
她一直平等对待每个人,店里有男性顾客时,她也不会投以恶意目光。性别无法选择,喜好是成长路上逐渐培养,没有人可以对此评头论足。
叶欢的这番话给予季千和叶骄极大冲击,两人皆是呆愣,最后还是在叶欢的一句“吃饭”下才回过神。
母子俩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家,明显有什么东西和先前不一样了。
而改变这一切的人,便是忙于吃饭的叶欢。
叶骄吃完饭便出门鬼混了,而叶欢忙着梳理原主的记忆,把自己闷在小屋内,不知不觉过了一天。
叶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忽闻门外传来喊声,嗓音粗犷,还夹杂着季千的哀求。
彼时已是傍晚,她思考得太过入迷,全然没注意到季千的活动,更别提周围发生的事。
叶欢推门而出,瞧见季千站在一群女子身前,双手作揖,佝偻着背。而那群女子个个凶神恶煞,言语之间没退让半分。
叶欢认得这些人,若不是她们打死原主,她也许能避开这个世界。
“求求你们,再宽限些时日吧。”季千双手发抖,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呸!”为首的黑衣人一口唾沫吐到季千头上,抬手推了季千一把,季千直接倒在地上,“要么现在拿钱把赌债还了,要么跟你那女儿去地府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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