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不……萧阿唔,不能上……跑呜呜呜!”
城主府地牢。
一男子口齿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在此处回荡,仿佛迷失了神智一般。
傅寻舟坐在一侧,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这人正是日常给萧悦驾驶马车的车夫,也是今天下午企图把萧悦带走的人。
可谁都没想到,他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姜依说:“我一路追到城外,急停了马儿便将他抓起来,他当时就不对劲,表情痛苦滚身抽搐,像是自己也不情愿这么干。”
可为什么?
这车夫分明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了这件事,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愧疚?
姜依想不通,回来就立马告诉了段临和路冉。
三人先将车夫关押进地牢,进行了一通审问,可惜什么也没问出。
“从被带回来就是这幅样子?”傅寻舟的声音比眸光更冷,若化作实质便是冷利的利刃。
“回公子,是。”段临点点头,眉头紧皱着分析:“按照之前姜依所见,再加上审问下来听到的零星几个字,意思是他不想让萧娘子上马车。”
可到底为什么?
地牢里一片沉寂,只有那个车夫的喃喃和四肢抽搐摩擦地面的声音。
傅寻舟神情不明,手指轻敲着扶手,继续问:“大夫可来看过?”
“还没,公子是怀疑……”段临面色一变,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出去叫大夫。
路冉和姜依抿着唇,目光放在那个车夫上。
公子的意思是怀疑他中毒?
因为中毒,性命被威胁,车夫这才迫不得已这么做,但又觉得后悔所以痛苦?
片刻。
段临带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回来了,前者在路上便和后者说过情况,两人直接打开牢门进去。
地牢光线并不亮,忽明忽灭。
傅寻舟垂眸看着,一言不发,但熟悉他的几人明白这是不耐的征兆。
好在年轻男子检查完,立马回头说:“回禀殿下,这人没有任何服用过药物的迹象。”
“……”
这下段临、路冉、姜依三人更想不通了。
本以为把小厮带回来问清楚,他们就能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可现在车夫既不是收了钱,也不是被威胁,更不是中了毒……
这怎么可能!
那他这状态该怎么解释?难道是突然发了疯,莫名其妙驾驶马车跑出城,让所有人一顿惶恐?
不。
在场几人都明白,绝不会发生这种巧合。
偏偏现在线索就这么平白的断了,再也无法继续查下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处于阴影中的男人。
傅寻舟静了许久,忽地低呵一声,嗓音中是无尽的冷意,起身离开前,他看了眼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的车夫。
地牢死寂一片,四周的冷风无孔不入。
——
这晚萧悦没怎么能睡好,半梦半醒间只觉得一团毛茸茸在拱自己。
大概是小橘察觉了她心绪,黏黏糊糊的贴过来。
萧悦清醒了点,赖在床上和它玩了一会儿才起床洗漱。
管家赵玉尚未知道昨天的事,正准备给她做早饭。
“我来吧。”萧悦想了想喊住她,决定自己做,因为有预感傅寻舟会来。
果然,简单的早饭刚做好,傅寻舟便来了。
萧悦招呼他,让他把早食一起端去花园暖房,在那里好好享受一顿。
一刻钟后,两人的位置和昨晚一模一样。
吃饭前,萧悦开口询问了那个车夫的情况,有没有查出什么?
傅寻舟并不打算隐瞒,如实说了,最后道:“……直到今早那人都没有清醒,仍维持昨晚的状态。”
那种迷迷糊糊口齿不清的模样,其实有些吓人,起码小孩见了一定会被吓哭。
萧悦无话可说,陷入了沉默和沉思。
桌上吃食还没摆开,傅寻舟伸出手一一摆设,做完便抬头看她。
“算了。”萧悦叹了口气:“查不了就不查,劳心费神的,我今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要有什么人真想动手,估计也得掂量我们防范到什么程度。”
起码短时间之内,在她最警惕的时候,绝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傅寻舟垂眸掩去暗色,点头道:“我会随时在你身边。对了,大夫我带过来了,一会儿陪你过去。”
“大夫?”这话让萧悦愣了一下,一看四周和门外,纳闷:“人呢?”
傅寻舟:“外边。”
外边?
萧悦反应了一会儿,立马站起身:“你说的外边,不会是让人在大门口外等我们吧?”
傅寻舟神色疑惑,像是在说:不行吗?
萧悦:“……”
萧悦抹了把脸,一溜烟跑出去,叫上赵玉和自己一起接人去了。
又是一刻钟后,萧悦和一个年轻大夫相互谦让、相谈甚欢的声音传来。
“……哪有的事,是我自己要在外面等,萧娘子切莫错怪殿、傅公子!”
“自然不会,只是家中做了早食,怎能让大夫一人等待?来品尝些填饱肚子才好!”
“萧娘子真是客气!”
“没有没有!”
傅寻舟:“……”
傅寻舟看向直勾勾盯着餐桌咽口水的大夫,呵了一声。
*
一顿简单的早食过后,萧悦坐上傅寻舟的马车出发。
上去时她发现,方才问了名姓的,这位年轻的“叶大夫”医药箱很大。
分上两层下两层,都快像个大木桶了。
萧悦暗自惊叹,心里莫名安了一些,然后给驾驶马车的小厮指路,去离北城门口最近的街道小巷。
车轮滚动,约莫两刻钟才停下。
因为路口窄,之后三人得下来行走,里面看起来弯弯绕绕。
幸好萧悦认得路,虽然走得慢了些,仍准确找到了昨晚来过的那间小宅子。
“唐奶奶?”
萧悦喊了一声,凑过去敲门,听到里边有动静传来。
“谁呀?”
好一会儿,门打开。
门后是唐奶奶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到她才惊讶的笑了一下。
“萧姑娘咋来啦,哎哟,我怎么没听出声音呢!”
“我来看看您。”萧悦有点担忧:“您看起来好像没休息好?”
唐奶奶面色一僵,不知如何开口,也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两个人。
正打算问,屋子里却蓦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萧悦只见唐奶奶急忙转身回去,拐杖都差点没杵稳,她一把上前扶住,进去前给了傅寻舟一个眼神。
这是让他们在门外,暂且等一等的意思。
傅寻舟点点头。
这一等并不久,但因为房屋不大,声音能断断续续传来,听着就让人皱眉。
先是剧烈的咳嗽,老人着急的呼喊,咳嗽稍微停歇便是啜泣……
一直到萧悦再出来,低声说:“昨晚唐棠病发,咳嗽发热了一整晚,唐奶奶照顾她没能睡好,现在病情又恶化了,而且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傅寻舟只见萧悦深呼吸,似乎在隐忍,好在长呼一口忍住了。
“你们进来吧,我和唐奶奶说好了,看病的钱我付,不会耽误太久,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接受……接下来就麻烦叶大夫了。”
叶大夫郑重地点头,握紧了偌大医药箱的带子。
傅寻舟也跟随萧悦的脚步,一同进入了这间小宅子。
确实小,只有小院、堂屋、卧房,但能看得出来打扫得很干净。
进堂屋时,傅寻舟闻到了浓厚的草药味,是角落煨着草药的罐子,左转才是卧房。
可当两人跟随萧悦掀开帘子进去时,脚步皆停顿住。
他们忽然明白了,萧悦刚才为何说不出口。
因为在卧房不大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哪怕冬天裹得很厚也瘦骨嶙峋,毫不夸张的说只剩皮包骨,脸上也是斑斑点点,看得出被病痛摧折的痛苦。
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相比较起来,最主要的是……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三四岁。
这么小的年纪,却忍受了如此难耐的病痛。
偏偏此刻她拉住唐奶奶的手,声音沙哑但乐观的说:“我每次一大场咳嗽完就好了,下一次小场咳嗽要好久,脖子痒痒的……”
“奶奶知道,棠棠最乖了。”唐奶奶忍着悲痛,慈爱地抚摸她脑袋,说了些贴心话后才道:“小悦姐姐给你新找了一位大夫,我们看一看好不好?”
小女孩方才就看到了萧悦,也早已通过奶奶知道了之前自己为何能吃蛋糕。
因此唐棠很喜欢萧悦,就是有点害怕那俩大高个,站着都快顶到房顶了。
她眨巴着眼睛,轻喊了一声:“小悦姐姐……”
“我在呢。”萧悦上前,见唐棠拉住了自己的手,轻声安抚:“别怕,我和奶奶都陪着你,大夫也轻轻的检查,好不好?”
唐棠被窝里露出的那双眼睛不算明亮,此刻似乎又黯淡了一点。
“看完身体,我可以去抓蝴蝶吗?我想编花环,给奶奶编一个,给小悦姐姐也编一个……”
萧悦感受到无言的难过,心中知道唐棠什么都懂,并没有对新的大夫抱有希望。
可她分明,该是最无忧的年纪……
“好啊。”萧悦笑着说:“其实我也会编花环,但是不会抓蝴蝶,等唐棠身体好了可以教教我吗?”
唐棠有点开心,点头答应:“好!”
说话间,萧悦便将她哄的坐起来,摸摸她脑袋,目光看向身后的叶大夫。
叶大夫早已准备好,只在方才进来时流露了不忍的眼神,现在仍保持着此前一路的如沐春风。
萧悦稍微让开了一点,和唐奶奶一起站到床边。
叶大夫自然地走上前,一边检查唐棠身体,一边轻声询问一些问题,偶尔也会问唐奶奶。
整个过程并非严肃的一问一答,像在和朋友唠家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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