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几天,就是上元节。
正赶上热闹,于是沈安宁连夜翻着日历簿子,找了个节后的好日子,将婚期定了下来。
双方无长辈见证,无媒婆提亲,但有亲友团聚,勉强算得上圆满。
沈安宁赤脚碰了碰萧誉,闲闲问道:“你说上元节,是不是该有灯?”
“当然!”萧誉说,“我也没在京城过上元过,都是在清水县过的,不过每年看得到京城的烟花,热闹非凡。”
据他所说,上元节是大日子,街上有灯市,有杂耍,还有小吃摊,与村子里起早贪黑地供神是另一种热闹。
沈安宁的理解是,村子里的热闹偏向于精神上的狂欢,而京城则更加具象化了热闹。
她也是第一次过。
犹记她小时候,元宵节也是热闹得很,有巨大的灯车队轮流在街上开过去,上头是每年生肖的动物样式,有巨大的旺火,传说是本命年的人要顺着逆着不知道走几圈,才算得这一年平安顺遂……
种种记忆在她脑海里模糊,伸出了细密的触手互相晕染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片黄色的色块。
她笑眯眯地说:“好期待呀。”
上元节那天,沈安宁买了一件新的衣裙,是一件绛紫色的,不甚活泼,但多了些沉稳,同色的斗篷边缘带着雪白兔子毛,没带发绳,用钗子把头发盘成了发髻,远远看去,竟也像是娇养出来的女孩儿。
萧誉也罕见地没穿黑色,而是深蓝色的一身,与沈安宁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上元节果然像萧誉说的一样,热闹非凡,两侧是做生意的摊子,都摆着花灯和钗子香囊之类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进了城里主街道,摊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辉煌,金光闪闪,俱是各式各样的灯,燃灯数万盏,一时间辉煌如白昼。
这便是灯市。
在灯市里,则是另外一种景观。
沈安宁拉着萧誉东奔西跑,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杂耍,灯谜,甚至还有咿咿呀呀的戏声。
沈安宁看了一眼灯谜,都是些诗句猜物件的,主要就是图个乐子,给摊主几文钱,猜中了领个小玩意儿。
萧誉弯腰问她:“要去玩玩吗?”
沈安宁一时间还真有些心动。
萧誉似乎看出来她心中所想,等沈安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交了钱。
沈安宁羞涩道:“这不好吧……万一没看出来,这不得血本无归?”
萧誉:“不会的,我之前玩过,都是简单的东西。”
然后沈安宁自信满满上去了,随手接了一张过来——
孤峦叠嶂层云散(打一字)
沈安宁:“……作废,下一张。”
天子预开三面网(打一字)
沈安宁:“……我就不信了。”
随后,七进七出,屡战屡败。
直到店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送了两人一个小木头簪子,尾端是一只可爱的猫,簪子则是猫的尾巴。
沈安宁:“……”
谢谢,有被侮辱到。
萧誉“唔”了一声,沉思半天,最后说道:“题目的问题。”
灯市花样繁多,不多时沈安宁就忘却了这个小插曲,继续跟着人流逛着,两人也就在这里解决了晚饭。
沈安宁叫了一碗“圆子”,端上来时先给萧誉喂到嘴边一颗,被他接着吃下。
这圆子与汤圆很像,沈安宁咬了一颗,评价道:“味道不错……你买的什么。”
“豆粥,”萧誉说,“加了猪油和肉的,我估摸着你应该不吃。”
沈安宁冷哼一声:“我懂了,你就是故意买些我不爱吃的东西,果然,男人啊,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
萧誉揉揉她脑袋:“你爱吃什么,再叫一碗。”
沈安宁埋头苦吃:“不了,吃不完要浪费。”
“怎么会呢?”萧誉慈爱道,“你吃不完我帮你吃,肯定不会浪费的。”
沈安宁狐疑地抬起头:“不了吧,真吃不下去。”
“不行,你这么说显得我好像虐待你,你必须点一个吃的,你想吃什么?面茧还是科斗羹?你放心,你想吃什么哥都给你买!”
这人好像有那个社交牛逼症和表演型人格,反正沈安宁是没法做出这种当众丢脸的事情……尤其是还顺带着把他人的脸一起不要了!
她连忙抓着萧誉袖口往下拽,还不忘左顾右盼看着周围没人看他们这才放心。
萧誉见她情真意切,估计是真不想吃了,连连摇头,颇感遗憾,无奈作罢。
坐下来后还不忘语重心长道:“想吃什么一定得说,你放心,哥给你掏钱买。”
沈安宁无奈扶额:“你有钱吗?”
萧誉:“知道一个词叫秀色可餐吗?”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打打闹闹,灯市彻夜通明,直到天亮了才逐渐熄灭,繁华落尽,沈安宁打着哈欠,揉了揉因为通宵而突突跳的太阳穴,有气无力道:“我再也不来了。”
萧誉倒是精神得很,奇道:“真不来?”
沈安宁:“……假的。”
上元节果然是热闹非凡,除了沿路各类花灯,来往行人其实也算得上是风景。
胭脂香粉味道浮动,就算人群散去也似乎还有香气氤氲,沈安宁则关注的是女子们的衣裙。
没法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安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啧啧两声:“好像是有些太素了。”
人家裙子上都有大多的花样子,娇俏非凡。
萧誉:“没事,成婚后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银子,都拿来买裙子!保你一个月不重样子。”
说话时,路过了一布料铺子。
沈安宁突然想起来,萧誉那屋子里的床上空荡荡的,连床帘都没有。
她心思一动:“扯块布回去做帘子吧?”
萧誉:“?”
沈安宁要了一块嫩粉的缎子,一块同色的纱布,还去饰品店买了四个铃铛。
当天,萧誉的床上罩上了粉色床帘,外头还有一层纱,四角坠着铃铛,有风吹过时,纱动与铃声一同。
萧誉忍不住痛苦,简直不忍直视,如果不是不可以,他恨不得说这张床其实是给小马那头驴准备的。
然而沈安宁浑然不觉,甚至还满意地拍了拍手,逼迫着萧誉认可了她的审美。
萧誉一脸麻木地鼓掌,仿佛失去了灵魂。
几日后,沈安宁也是坐在这张床上,试了自己的婚服。
大红色的婚服喜庆得很,光是叠着放在那里,都有种成熟的气息扑面而来。
裁缝铺子派来送衣服的估计之前是做媒婆的,来了先是天花乱坠一顿夸。
然而沈安宁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手指在衣服上游走摩挲。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下是真的要嫁为人妇了。
那媒婆看沈安宁盯着婚服,心下了然:“那小娘子先试着,要是有不合适的就拿去店里改。”
然后笑着退了出去。
.
萧誉进门时,沈安宁正着婚服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制作精良的小扇遮着脸。
他一愣,沈安宁等得不耐烦,自己把扇子挪开。
她自己往脸上化了个妆,简单盘了个发,倒也相宜:“怎么样?”
萧誉:“挺好的。”
沈安宁眯眯笑着:“你说不好也没关系,我不会听的。”
萧誉心说,他自然不会对沈安宁说一个不字。
沈安宁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突然忍不住地焦虑,她转头看着萧誉:“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绞个脸?总感觉这个妆像是刚从白面袋子里爬出来。”
萧誉坐在粉色帐子里随口说道:“不会,咱家有钱!打白面袋子里出来那说明是太有钱了!”
沈安宁忍无可忍一拍梳子:“萧誉!老娘的妆粉比白面贵!”
萧誉忙不迭找补:“我的意思是!在沈小娘子脸上!面粉也有如珍珠粉!”
沈安宁偃旗息鼓,重新面对着镜子,哎了一声又一声。
于是之后的日子里,萧誉着急着差人把花村那个戏园子装扮一番,摆几张桌子,请几个厨子来做酒席。
被他拉来做壮丁的小马等人简直无语,私底下讨论过无数次,老大怕是要疯了,要不然怎么能说出“这大红花歪了!摆正!”这种话?
全县衙上下轮流来参观这朵花,就连小厨房也没能幸免,一致认为没歪,萧誉念念道:“没歪吗?那我怎么老觉得歪了呢……”
县衙众人也念着:“没歪吧?怎么老大你老觉得歪了呢……”
眼看着几个人溜溜达达地走远了,一脸懵的厨师终于清醒过来,大声骂着几个人:“小兔崽子们!别让我逮到你们——!”
躲在戏台子后面的小马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差点就要为兄弟们两扇排骨插刀了。”
而沈安宁则天天在家里思考着要不要去绞个脸。
虽说之前她也听说过村里还有这种习俗。
但到底很疼。
但是大家都说好。
但还是很疼。
沈安宁念念叨叨着,到底还是没去。
成婚前一天,沈安宁也回了县衙。
迎亲时,萧誉就从县令内宅到了女舍,亲自打破了自己定下的铁律——哪个毛头小子敢越界来女舍,一只脚刚踏过去,就要扒了这层皮去大牢里滚一圈——来接沈安宁走。
一律繁琐的流程通通不走,顺利地接到人,在一片鞭炮声里,沈安宁后面跟着一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走到了县令内宅!
众人纷纷拍手,为这对新人送上了祝福。
随即是拜堂。
萧誉对此看得很重,在一块牌子上写下了一堆名字,另一块牌子上则写着沈安宁父母的名字。
拜高堂时就是拜了这块牌子。
沈安宁弯腰时,心里颇有些心虚。
对不住了二老,实在不是我想要鸠占鹊巢,但是……
沈安宁转头极快速地看了萧誉一眼。
我也渴求幸福。
随后,是夫妻对拜,紧接着入洞房,小马等人在外头敲着门,吵着要萧誉给他们分糖。
洞房内,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有瓠瓜剖半做瓢,盛着酒液。
萧誉虽早早问了人流程,然而真到这时候,免不得还是紧张。
他拿了其中一瓢递给沈安宁,自己又拿了一瓢。
“饮了合巹酒啊!你们就是夫妻了!”
萧誉想起来自己问的时候,那好事大婶语气兴奋的话,心脏漏跳一瞬,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
沈安宁犹豫片刻,双手攀上了萧誉的肩头,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轻声道:“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1】
——全文完
【1】处出自唐代李郢《为妻作生日寄意》
灯谜网上查哒
完结啦,第一本写的不好,下一本我会努力改正,感谢看到这里的宝宝[可怜][可怜][可怜]
我们有缘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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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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