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红灯高挂,小贩高声叫嚷着,贺楚钰就这样牵着宋余走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的掌柜与贺家有些交情,自然也认得贺楚钰,他一见到贺楚钰便熟稔地唠了几句家常。
贺楚钰也是个自来熟,接起话来那是得心应手,看得宋余一愣一愣的。
“贺娃子,听说你将你远房表叔一家赶出家了?”掌柜因为要守着客栈,有些繁忙,那天并没有时间去贺家,但是却听说了此事。
“王叔,那是他们自己提出要走的。”贺楚钰笑了笑,耐心地纠正道。
反正那天那么多人在场,本来就是贺司一家先提出来的,他正好顺水推舟,不然还得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贺司虽然是贺云的远房表哥,两人亲缘关系没那么深,但多少沾亲带故的,贺楚钰一来便大义灭亲,放在注重孝道的古代,多少有点落人话柄。
“是是是,我也听说了。”王掌柜也听出了贺楚钰话里的意思,心里暗叹他脑子转得真快,说话不留痕迹。
“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一些,这次是贺司做得太过分了,但他们好像并没有离开古云镇,今天我家伙计出去买菜的时候还看到贺司在街铺旁鬼鬼祟祟的。”
王掌柜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一副聊起八卦的精神样。
贺楚钰并不在意贺司一家去了哪,他们有没有离开古云镇也并不重要,反正都是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他肚子饿了。
“王叔,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啊?”贺楚钰终于在王掌柜喋喋不休中岔进了一句。
“哦哦,瞧我,一看到人就说个不停,你们找张桌子先坐下,立马给你们上菜。”王掌柜一拍脑袋,他整天守着这客栈也没多少人,一见人就喜欢唠几句。
尤其是古云镇发生了一件这么大的事,而身为当事人的贺楚钰还大摇大摆来他这里吃饭,更是燃起了他的八卦之魂。
贺楚钰这才拉着宋余坐在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虽然外面街上人来人往,但客栈里并没有多少人。
宋余突然开口,“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吃吧,这一躺下来得花不少银子。”
他这才看到客栈墙壁上粘贴的菜单,心中立刻不安了起来,这里一顿饭够他在家里吃一个月的了,太费钱了,而且贺楚钰还欠着一笔不少数目的银子。
“没事,你就敞开了吃,你,我还是养得起的。”贺楚钰随意说着,他这人工作时白水泡饭也能将就,但闲暇时,也会专门去吃些好的。
俗话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再说宋余,他之前被后娘养着,身体亏空得厉害,整个人极为消瘦,他也是这几天才把他养回来一点。
这几天相处,他发现宋余吃饭会刻意控制分量,唯恐吃多了怕自己嫌弃他,这是他从小学会的技能,也早就了他敏感自卑的性格。
贺楚钰又心疼又无奈,每次都强迫他将剩下的吃完,对于他的性子,以后再慢慢改吧。
果然,万恶的封建社会,把人一大好青年压榨成什么样了。
贺楚钰心中愤愤地吐槽道。
宋余听了贺楚钰的话后,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从来没有人说过会养他!从小到大他都害怕后娘和阿爹会为了节省那一口粮食将自己卖了,所以他拼命的干活,吃最少的饭。
可最后,他还是被后娘卖了,不过他又有些庆幸。
还好,他遇见了贺楚钰。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饭菜,贺楚钰暴风吸入一副满足的样子,只有吃到美食,他才会感觉到生命的意义。
期间,他也不忘给宋余夹菜,直到看见他的碗堆成了小山高,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自己的。
他边吃边对宋余说道,“你在我身边不必这么拘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包括你以后想买什么东西,我都会买给你。”
贺楚钰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一句歌,
只要你乖,给你买条街!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杂念,宋余已经很乖了,他谨慎的做着自己,生怕有半分逾矩,他自己不累,他看着都累。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思想的人来说,他想慢慢改变宋余这种被长期压迫,缺少安全感的思想。
那能怎么办?
只能宠呗!
相比贺楚钰风卷残云一般毫无形象,宋余吃得斯斯文文,不一会儿,两人便填饱了肚子。
宋余只觉得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幸福。
贺楚钰付完账后,就看见街道上的人纷纷往一个方向攒动。
“不好了,着火了!”
随着一阵尖锐的叫声,店里的人也纷纷探出了头。
“贺娃子,那着火的地方,是不是你家啊?”王掌柜微微眯眼,奋力往前看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贺楚钰朝着冒烟的方向看去,瞪大了眼睛。
那特么的就是他家啊!
他急忙拉着宋余便往家赶,跑到目的地时,只见贺家宅子已经涌起了滔天火光,热浪扑面而来,还冒着直冲上天的烟雾。
幸好周围的邻居们本身和贺家关系不错,纷纷拿起木桶往河边装水,一桶又一桶的泼了上去。
贺楚钰也没闲着,接过别人给的木桶也加入了灭火大队中。
一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火势控制住,冲天的火光才渐渐熄灭,但贺宅已经被烧得焦黑,建筑大面积被毁坏。
贺楚钰抱着木桶已经累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怎么会突然起火了呢?”人群中传来小声交谈的声音。
“也许是哪盏孔明灯掉落在这里,引起的火灾。”
贺楚钰皱着眉,虽然孔明灯燃起火灾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在他看来这种几率很小。
且不说孔明灯飞到高空自己熄火才会掉落下来,但大家放孔明灯的地方都是在空旷的河流边,而且今天的风向都是往西边刮的,他的宅院在小镇的东边,怎么就起火了?
贺楚钰突然站起来,围着贺宅看了一圈,果然在一处小道上看到了一滩油,虽然这种是最廉价的菜油。
但只要是油,就最适合点火。
这是有人故意放火!
贺楚钰扫了一眼周围,正好看见跟过来的王掌柜,他凑上前去,“王叔,你家伙计今天是在何处看见贺司的?周围有没有卖油的地方?”
“好像是有,对了!他在的地方就是张家油铺,我今早还吩咐他去买油的。”王掌柜回忆着,最后坚定的说道。
那就对了,贺楚钰在袖中暗自捏紧拳头。
我本无意赶尽杀绝,奈何对方偏要作死!
贺楚钰突然眼神犀利扫过人群,都说凶手都喜欢事后返回案发现场,贺司既然敢放火,肯定也敢留下来看自己狼狈的模样。
“你说的是贺司放的火!”王掌柜突然顿悟了,大声叫了出来。
众人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纷纷一阵唏嘘,没想到贺司平日除了横行霸道看不起穷人,老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之外,心思居然这么歹毒。
前几天还想将自己的侄儿活埋,今日居然敢放火烧宅!
就在众人讨论中,一位粗布包头,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围起来的人正准备偷偷溜走,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喊声。
“二叔,你这是要去哪?”
贺楚钰扬着头,定定地看着那道身影,开口说道。
这时人群纷纷突然让开,露出了那位身穿粗布的人。
哪还有半分往日锦衣华服的高贵姿态,用乞丐形容也不为过。
其实贺楚钰早就注意到隐藏在人群中的贺司,但他并没有直接喊出来,而是先说了几句话营造自己弱小的处境,再煽动人们心底对贺司的厌恶。
他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要惩罚贺司还得靠大家的同情,让他们帮自己。
贺司只是慌乱了一瞬便很快镇定了下来,左右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放的火,自己又怕什么?
他从容不迫的将头上的布条取了下来,“原来是贺侄家起火了,我还担心你呢,便过来看看。”
贺楚钰只觉得这个人好生不要脸,但王掌柜已经先一步替他把话问了出来,
“贺司,贺娃子家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你怎么证明是我放的?”贺司反问道。
“你今早去张家油铺买油了?”贺楚钰站了出来,声音清冷没有半分起伏。
“我买油又怎样?张家油铺那么多买油的人,难不成都来你家放火了吗?”贺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眼神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既然他得不到这宅子,那他便要毁掉。
贺楚钰皱眉,现在还真没有人能直接证明贺司放的火。
“楚钰,看他的香囊。”宋余突然凑近贺楚钰耳边低声说着。
贺楚钰这才注意到贺司的香囊有一处破损,有些香料都已经掉落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地上看到的那堆菜油,里面就混杂了些香料。
贺司平日里有戴香囊的习惯,现在就算落魄成乞丐模样,也不忘带上这香囊。
“还有可以闻一闻他指尖有没有火石的味道。”宋余似乎鼓足了勇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脸色微微泛红。
富贵人家点火都是用火折子,但贫苦家庭一般用的是打火石,贺司被赶出贺家时可是身无分文,如今能有钱买菜油也许是变卖了身上的衣服,但绝对买不起火折子。
“你这下贱哥儿,这有你说话的地吗?”贺司被说中了心中恼怒,目光怨毒地盯着宋余看。
贺楚钰挺身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宋余拉到自己身后,脸上冷若寒霜,
“他是我的夫郎,也是你这肮脏乞丐能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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