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皎皎讪讪笑道：“那是，我这么冰雪聪明，画技也是杠杠的。”
柳眠撇撇嘴：“得了吧，就你那点笔下功夫，我教了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你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这画绝不是你画的。”
禾皎皎闻言也不生气，笑嘻嘻道：“你还是这么了解我，这几幅都是诗诗画的，她从来没学过，这才第一次就画的有模有样，我一见便觉得喜欢，特意拿来挂在包厢里。”
柳眠讶道：“那挺厉害呀，我说怎么没有卖弄笔法的痕迹，这个年纪的灵气是很重要的，别耽误了，好好找个先生……等会，你叫我回来是……”
禾皎皎凑上去搂住她的胳膊：“咱们可真是心灵犀啊，也不需要天天给孩子上课啦，你就云游回来的时候，闲着没事能指导两下就行，你这水平，能点评两句就是她的荣幸了。”
这话夸得舒服，柳眠拿起腔调：“哎呀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大爱好，就是这个嘴有点刁……”
“没问题，我全包了，以后只要你柳眠姑娘来吉祥楼，一个铜板不要，咱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禾皎皎跟个狗腿子似的表忠心。
柳眠这才满意，叫诗诗：“来。”
诗诗听话地走到她面前。
经过禾皎皎这段日子的喂养，诗诗明显长胖了一些，小脸竟能隐约看见肉嘟嘟的了 ，小姑娘脖子纤长，皮肤白皙，颇有些清冷感，看起来倒真的和禾皎皎有点像，难怪柳眠刚才会认错。
柳眠问道：“你为什么要学画画？”
诗诗刚才听见小婶婶和这位姐姐说的话了，听说她是大新国第一画师的时候吓了一跳，小婶婶还说让她教自己画画，诗诗很紧张，怕这位姐姐不肯要自己。
不知道要回到什么她才会满意，思绪流转一圈，最终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鼓起勇气点点头：“喜欢，我喜欢笔墨在我手下勾勒成型的时刻。”
柳眠笑着点点头。
她已经很久没收过学生了，以前是有很多世家大族的小姐请她，但对于她们来说，琴棋书画要会，却无需精通，所以请她不过是为了“师承柳眠先生”这个名头罢了。
教不喜欢画画的人画画，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后来她离开京城四处云游，也是为了躲开这些人，毕竟有些人她拒绝不了，得罪不起。
如今却有人站在她眼前说自己喜欢绘画本身。
柳眠很欣慰，她年纪不小了，既然决定不成家，那也是时候正儿八经收个学生了。
禾皎皎见她很满意，知道大势已定，安心地自起斟茶来。
诗诗这边俩人进展顺利，尹书昱那边却是惹事了。
禾皎皎听说他把别人给打了，急急跑下楼去，到了一看原来是他被人打了，真有出息！
一共有三个小孩，尹书昱这边还有个帮手，和他站在一起的男孩个头比尹书昱稍高，跟个小牛犊子似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全场只有他身上没挂彩。
而对面的那个倒是认识，鸿胪寺卿家的孙子卢之源，听说这小子深得他爷爷真传，小小年纪清高得不得了，京中年纪相当的小孩没几个愿意跟他来往的，他也无所谓，瞧谁都是瞧不上的模样，此刻正鼻青眼肿，和尹书昱的狼狈样子不相上下。
曹掌柜看见禾皎皎来，忙低声汇报道：“已经遣人去找大夫了，粗略检查了下，几位小公子都没有外伤，倒也奇怪，另外两位公子是跟随两位夫人一起来的，按理说应当是熟识，不知为何，那位个子高些的竟帮咱们公子。”
禾皎皎微抬下巴示意那个个子高些的，问道：“可知道那个是谁家的？”
曹掌柜摇摇头：“那位夫人是个生面孔，但和鸿胪寺少夫人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想来应是官阶相当，说不得还要更高些。”
禾皎皎飞快想着符合的人家。
尹书昱刚还一脸不忿地瞪着卢之源，瞥见禾皎皎过来，立马委屈地小脸都耷拉下来：“三婶婶……”
看见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别说禾皎皎了，连他旁边那位个子高些的男孩都皱着眉对他露出鄙视的神情。
禾皎皎挑挑眉问道：“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尹书昱高举着手往前挤，积极道：“我，我说！刚才我正好好的在这玩，这个家伙突然跑下来指着我就说怎么叫花子也往酒楼跑，还叫曹伯伯把我赶出去，我说我不是叫花子，谁家叫花子有我这么英俊啊，他又说我脸皮厚，说我连个合身衣服都没有，就算不是叫花子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我很生气，我说我有叔叔婶婶养你不能这么说我，他又说那叔叔婶婶肯定也不疼爱我，这些穿不了的衣裳就该烧了撕了，只有没人要的小孩才穿呢，然后这位哥哥就突然冲出来把他给打了！”
尹书昱感情充沛、表演得活灵活现，看得在场都有人忍不住笑了。
禾皎皎轻咳两声，指着他脑门上的红肿和衣服破的口子：“那你这伤怎么来的？”
尹书昱道：“他俩打架我急啊！我就去拉，拳头又不长眼，我就挨了两下”，说到这刚想起身上的伤似的，“好疼啊婶婶呜呜，我要留疤了。”
禾皎皎：……
“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你都这么大了不仅跟大人哭诉还怕留疤，哼！果然是在京中娇生惯养的废物！”高个子男孩毫不留情地骂道。
尹书昱被骂懵了，“你你你”了半天也反驳不了，这人刚才不是还帮他的吗，怎么这会又骂他。
禾皎皎好笑地摇摇头，抛去这二人不管，只问卢之源：“事情是这样的吗？你也说一说，咱们别冤枉了。”
卢之源把头一昂：“我就是说了又如何，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莽夫上来就打我，简直就是个没训化的野人！”
禾皎皎冷笑一声：“君子的行事之法你最没有资格教导！这就是你读的圣贤书吗？‘有娘生没娘养’这话是哪本书教给你的，也让我这深闺妇人长长见识。边疆战事不断，边城有多少百姓流于困苦之间，吃饱穿暖已是十分奢侈，你在这安稳的京城见衣裳短了袖子便要烧掉撕掉，这便是鸿胪寺卿在家教你的为人之道吗？”
“好！”
禾皎皎话音刚落，就见楼梯上站着两位夫人，叫好的那位看起来年纪比禾皎皎大不了几岁，长相比较粗狂大气，声音洪亮，不用说她都知道，一定是这个高个男孩的母亲。
而另一个便是鸿胪寺少夫人了，她是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温婉形象，家有嫂子管家，便安安稳稳居于臂膀之下，此刻听见禾皎皎训自己儿子都不敢说话。
待得二位夫人下楼后，面生的那位转头向鸿胪寺少夫人说道：“贵公子如此品德，可见夫人家风，方才夫人所说之事，我只当没听过，毕竟夫人怕是不知，我家好些衣裳都打着补丁呢，恐污了您的眼。”
鸿胪寺少夫人一句话不敢吭，眼见酒楼就要上客人，不想再此丢人下去，还没等到大夫来呢，就道声抱歉拉着卢之源灰溜溜走了。
“我叫施嘉汐，我丈夫是袁子威，早先在麓城做守备，前几日刚调回京，那位是我儿子袁佑凯”，施嘉汐开门见山地将自己介绍了一遍，又感兴趣地看着禾皎皎，“没想到这死气沉沉的京城竟能养出你这么明事理的女子，真是难得，怎么早先没见过你。”
禾皎皎也礼尚往来，笑道：“我是五年前才进京的，小门小户，夫人不认识也是应当，如今夫家是大理寺卿尹懿，这位便是我夫家大哥的儿子尹书昱。”
袁子威她是知道的，袁家世代武官、满门烈士，从袁子威父辈开始驻守边疆麓城，袁子威是他这一代中最年轻有为的一个，七年前娶了太仆寺卿家的小女儿施嘉汐。
尹书昱听见在说他，开朗地朝施嘉汐行礼笑笑。
施嘉汐忍不住一笑：“这孩子倒是挺开朗的，我们家有人磕碰是常有的事，备了不少治跌打损伤的好药膏，已经遣丫鬟去拿了，回来你给他涂上，明日起来就全好了。”
这下尹书昱可不用留疤了，禾皎皎感激道：“多谢夫人了，若是不嫌弃，中午便我做东请夫人与公子一顿吧，多谢小公子出手相助。”
施嘉汐推辞两下便应下了，吉祥楼盛名在外，她今日本就是奔着吉祥楼的饭菜来的。
柳眠在包厢里左等右等禾皎皎还不来，怕她遇到了棘手的事，便带着诗诗出来找她，在二楼转弯的栏杆处就能看见大堂了，柳眠往下眺望，只觉得禾皎皎对面的身影有些眼熟。
正皱眉回想，就看下她俩相携着要上楼，对面的女子转身，柳眠这才认了出来，惊喜喊道。
“施嘉汐！！”
施嘉汐听到有人叫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就见柳眠轻抚着栏杆，还是那身黑白水墨色长裙，满头乌发松松挽起，言笑晏晏一如当年。
“柳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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