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可是镇邪司的仙长?”
一中年妇人含笑抬步上前,她上身是藏青色的锦缎云纹短袄,下身配着条暗红色马面裙,头上珠翠轻晃。
“不错,你是?”陆廷玉说道。
江洛落后他半步,不经意间抬了抬头。
头顶阳光依旧炽烈,金晃晃的光像要钻进皮肉里,刺得人眼睫微颤,不禁有些晕眩。
她甩了甩头,混沌的视线瞬间清明了几分。
目光抬落间,正与妇人身后探出的那双眼睛撞个正着。
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双髻,正好奇地仰着头,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发间铃铛随风轻响。
“回仙长,小人姓沈名虹,是槐溪村的里正。”沈虹微微弓着身子,说话时头垂得更低了些,“诸位仙长可是为清理诡异余事而来?”
“啊,对!”陆廷玉顿了顿,笑道,“嘶,瞧我这记性,差点连正事都忘了。”
他用折扇敲了下头,回头看向江洛,“十里坡如今就剩槐溪村还留着人,咱们晚上就住这里,怎么样?到时你去做任务,我就在这儿等你。”
说完他还朝着江洛挤了挤眼睛,表示“放心吧,无论你执行得怎么样,本执令都会让你过的”
江洛脑中闪过一丝白光,转瞬即逝,她想到昨日紫菀交代的情况,说十里坡被诡异屠杀,方圆二十里只剩槐溪村还有人活着。
这样看来,歇脚的地方也只有槐溪村了。
“执令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朗声道。
陆廷玉:“嘿嘿,本执令就喜欢你这种态度。”
江洛笑了笑,陆廷玉奇葩是奇葩,人还是挺可爱的。
沈虹牵着小女孩,在前方引路,“诸位仙长若是不嫌弃,可住小人家中。”
“不嫌弃不嫌弃,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陆廷玉摆手,眼睛一直盯着沈虹看。
方懿在后面冷嗤一声,心道这陆廷玉真是枉为金丹期修士,居然盯着个半老徐娘目不转睛。
他心中不禁打起了主意,此人虽虚有其表,但怎么说也是个金丹期,还是镇邪司的执令,若能将他拉入方家旗下,也算个助力。
看他那副既缺钱又缺女人的样子,拉拢想必不会太难......
踏入宅院,几名丫鬟已垂手立在院中候着,见人进来,敛眉低目不敢多瞧。沈虹侧身引着众人往里走,脸上堆着笑:“仙长,便是此处了。一路劳顿,要不要先吩咐下人备些膳食?”
这里说是村,其实和小镇也没什么不同,江洛环顾了一圈,心里想,能住在槐溪村的人,想必不会缺少世俗中的银钱。
众人皆拒绝用这里的饭菜。
清墟队都是力士,日常饮食向来有严苛讲究,不单要贴合修行所需,更得提防外界食物暗藏的隐患,稍有不慎便可能出岔子。
至于方懿,他打心底里瞧不上城外这些凡俗之物。
江洛就更不必说,苍梧城的事已经给了她深刻的教训!
她不知道诡毒的消失究竟是因为幽川,还是因为系统,或者二者皆有,总之,能不冒险就不冒险,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解决。
就在她以为大家都不需要的时候,一个奇葩冒了出来。
“有什么吃的,全都端上来!”陆廷玉大手一挥,居然有种豪气干云的气势。
一定是我的错觉......江洛闭了闭眼。
再睁眼,就见陆廷玉挺直了脊背,振振有词道:“白送的东西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那不是平白吃亏么?”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沈虹,一脸认真地确认:“不用付灵石吧?哦对了,银子我也没带。”
果然是我的错觉,江洛居然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仙长放心,膳食皆由小人提供,断不让您破费。”沈虹轻笑道。
“那就好!”陆廷玉满意点头。
江洛无奈,不得不走上前去,低声道:“执令,您可是金丹期,用凡人的膳食会不会......”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会不会什么?”陆廷玉果然发问。
“会不会太**份了?”江洛小声说,“您看,我家队长不过筑基期,早就不碰凡俗吃食了。您堂堂金丹,总不能反倒不如筑基修士有格调吧?”
“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连清墟队的人都不吃,您一个人吃,多奇怪啊。”
“不是还有你陪我一起吗?”
江洛:“......”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陪你一起吃了?陆执令真是奇葩,金丹期已不需再靠吃食维生,偏偏他还嘴馋。
其实让陆廷玉在这里歇着,她和清墟队去清扫十里坡也无不可,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隐隐约约萦绕着一股危机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廷玉背起双手,看向沈虹,“我乃镇邪司执令使,断没有食凡物的道理,尔等若无事,便退下吧。”
沈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道:“小人明白,天色暗了,诸位仙长可需要休息?”
江洛下意识抬头,此刻已是日暮西沉。远处,大片灰色乌云缓缓飘来,层层叠叠压得极低,像一块浸了墨的湿棉絮,沉甸甸悬在村庄上空,看着竟像是抬手就能摸到。
这么快就天黑了吗?她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要,要。”陆廷玉一口应道,“给我们安排在隔壁,我要监督她。”
他指了指自己和江洛。
“执令这是怕我偷懒?”江洛回过神。
“没错。”他认真点头,“别忘了,我们后天还要回烬阳城喝仙酿,你可别偷懒,我告诉你,仙酿可贵了,错过了这一次,还不知下次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江洛笑了笑,道:“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完成任务。”
这院子很大,每人分一间房也绰绰有余。陆廷玉自然占了正中主屋,江洛的房间在他左侧,方家兄弟则安置在右侧。
其余清墟队的人则是两两一间房,这是他们在外面的习惯。
推门进屋,江洛先习惯性地抬眼扫过四周,确认无异后,才走到窗边的卧榻旁,褪去鞋履,盘腿坐下。
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木戒,目光落在窗棂外摇曳的树影上,若有所思。
一道红光飘出。
幽川倚在木柱上,衣袍松松垮垮地系着。
“我娘子真是受欢迎,跟谁都合得来。”
江洛转头瞥了他一眼,懒得接这没头没脑的话,目光重新落回院中,眉头微蹙,心底那点违和感总在作祟,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幽川懒懒掀起眼睑,嘴角勾了勾,红光一闪,便出现在卧榻上。
他不像江洛那般坐得端正,反倒随性地半倚半躺,衣襟松垮地敞着,露出胸部流畅的线条,往下隐约能瞥见两抹浅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若不是中间隔着一张小茶桌,江洛都要怀疑他别有用心。
“我说。”江洛看着他,“你是不是太热了?”
“是啊,我好像发烧了。”他扬起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睛轻轻弯起,“娘子摸摸看,是不是烫得很?”
我看你是发sao了......
江洛:“......你这样出现,不怕陆廷玉发现吗?”
“他不过金丹初期,我为什么要怕?”幽川作势幽怨道,“再说我可是正房,要怕也是他怕我。”
“你还越演越上劲了。”江洛移开视线,她现在没空陪他玩这无聊的游戏,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逼近。
她回想了一遭,又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这里真的有高阶妖物,不可能连陆廷玉都没察觉到,反而先被她发现了吧?
“你知道阴阳五行秘法的真谛吗?”
幽川一句话就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看了阴阳五行秘法的第一卷,很多地方不太明白。”江洛说。
她自然不可能拿着这秘法去问紫菀,世家向来敝帚自珍,听说这类核心典籍从不外传。
镇邪司的法籍虽能兑换,却要耗费大量善功,且每回只能换对应境界的一卷,想窥全貌难如登天。
“天地于混沌,混沌分于阴阳,阴阳又各互为其根,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而阴阳五行秘法,便是由阴练阳,先修阴后修阳。”
幽川望向院中月华,“以太阴之力,洗练神魂,纳天地至阴之气于己身,修得至阴之体,再以五行调和,方可继续修行至阳之力。”
“太阴......”江洛深思良久,缓缓开口,“我大概明白了,所以我现在需要先修太阴之力。”
“对。”幽川笑道,“我就知道我娘子是最聪明的。”
江洛现在已经习惯忽略他的胡言乱语了。
“你修行之法也是阴阳五行秘诀?”
“不错。”他点头。
江洛眸光深了一瞬,“阴阳五行秘法对鬼修有压制吧?”
她在东安村就若有若无地感觉到了。
“对。”幽川毫不避讳,“待你修行到元婴,即便对上半仙境的鬼修,也可打成平手。”
“那你不怕我继续修炼,最后会压制住你吗?”江洛直勾勾地盯着他,“还是说,你有什么倚仗?”
“娘子总是对我这么好奇。”幽川身体前倾,幽幽道,“我巴不得娘子能时时压着我,甚至现在......就想尝尝那滋味。”
“......鬼修都如你这般狡诈吗?”
“我就当娘子是在夸我了。”幽川轻笑道,“娘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指不定会有什么有趣的事。”
他似乎意有所知,江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着打坐的姿势闭眼休憩。
幽川靠在窗边,抬眼望着天上圆月,赤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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