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愣了一下,反倒是已经有些醉意的季子深率先反应过来。
她一把揽住南攸的肩膀,醉醺醺地把头靠过去说:“你这样可就犯规了啊,小攸,哪有说自己的。”
南矜低着头,手指抓着桌角,也嘀咕着小声说了一句:“就是啊……”
沈知秋把视线落在手里的酒杯上,安静喝了一口之后,接着又问了一句。
“那在平时,南矜弟弟和南兰弟弟两个人,是南矜弟弟和你关系更亲近一点吗?”
南攸怔了怔,将目光再一次落在沈知秋身上。
季子深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顶着一张喝红了脸醉嘘嘘的面孔,把头转向沈知秋,手还揽在南攸的脖子上:“你喝醉了吗?沈知秋。”
“没有,我只是单纯想要知道。”
沈知秋依然看着身边的南攸,说完又低头喝了一口酒,目光专注又安静:“小攸,你平时,是会比较喜欢更加外向,喜欢撒娇,更容易向你表达心意的男人吗?”
季子深尽管已经喝醉了酒,但剩下的一点意识还是让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做出制止他接下来的举动。
“小秋……”他再这样说下去,就差是和小攸打明牌了。
他不可以这样做,先不说他还有婚约,这样做会对他自己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可能会让他这么多年在沈家的努力毁于一旦。
季子深七岁起就认识沈知秋,当然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辛苦。
最重要的是,小攸也并不喜欢知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她不想让他受伤。
季子深喊了一声,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就要挣扎着起来。
最后却彻底栽倒在桌子上面,酒瓶落在地面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沈知秋却依然目光执着地看向她,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可以告诉我吗?”
南攸抬起头,和沈知秋安静地对视一会儿,突然间缓缓勾起嘴角。
用手握住自己旁边的玻璃酒杯,和他手里的玻璃杯碰了一下,回答道。
“不是哦。”
她一面看着沈知秋,一面又微笑着,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接着又说下去。
“其实,比起那样单纯外放的男生,还是像知秋这种安静内敛,让人感觉猜不透心思的男生,对我来说更有魅力。”
沈知秋怔了一会儿,瞳孔微微颤抖。
反应过来后垂头,睫毛敛下,轻轻“嗯”了一声后,低头把手里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和耳朵都染上了一抹酡红,或许也是已经隐隐有了醉意。
*
季子深在醉酒醒来后没多久,就拉着南攸和沈知秋一起在客厅里唱歌。南矜和南兰还有作业,就先回了楼上。
于是就只剩他们三个人在楼下,准确来说是季子深独一个人拿着话筒,对着屏幕越唱越大声,表面上醉醺醺的,唱起歌来却婉转动听。
南攸和沈知秋并排坐在后面的沙发上。
安静了一会儿,沈知秋突然垂下头去,手里依然捏着一个红酒杯挡住一半脸,低头对着她说。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取消和莫家之间的婚约了。”
南攸愣了愣,把正投向季子深的目光转向他,有些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问:“为什么?”
“因为……”
沈知秋再一次避开了她看过来的视线,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红着脸回答她说:“我只是认为,或许我配不上莫家的那位莫小姐,于是不想耽误她。”
是他动心喜欢上了别人,如果照这么算,确实是他配不上那位莫小姐,他该负起这个责任。
南攸转过头,看了沈知秋一会儿,然后勾起嘴角,微笑着回答他说:“既然知秋已经把什么都想清楚了的话,那我一定尊重并且支持知秋的选择。”
沈知秋依旧红着脸,点头“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作为掩饰。
“那我明天就去莫家,取消这一门婚姻。你……到时候可以帮助我一下吗?我的意思是,等到那个时候,我要是突然没有勇气一个人去莫家,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只要你在电话里鼓励我几句,我就一定可以有勇气过去了。”
南攸微笑着勾唇,然后点头:“当然可以……”
只是在她口中“可以”那两个字的尾音还没有落下来,季子深已经先一步放下话筒,冲至两个人跟前来。
她紧紧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沈知秋:“绝对不可以!”
沈知秋微愣,抬头看向出现在面前的季子深。
南攸也看向她,眸光略微错愕一瞬。
季子深现在十分的醉意也清醒了七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沈知秋,不清楚从小墨守成规的沈知秋怎么会突然做出那么荒唐离谱的决定。
“沈知秋你疯了吗?你说你要去莫家和那位莫小姐取消婚姻?你知不知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你这么多年的努力……”
“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可以得到真正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在这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一直迷茫着,而现在我知道了。”
沈知秋语气淡淡,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她,似乎已经笃定了这一个选择。
季子深双目充满震惊地看向他:“可是你会……”
“我很可能会惹怒莫家,然后会被沈家抛弃,成为沈家的弃子吗?”
沈知秋又先她一步说出了答案,可他的神情依旧毫不动摇。
南攸坐在沈知秋旁边,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看不出情绪地看他一会儿。
“小秋!”季子深震惊地大声喊道,眼神里满是惊恐。
“你说的这些,在我做下决定之前,就已经都想到了。”
沈知秋微微弯着嘴唇,在说这一些的时候,眼里非但没有痛苦、闪避、失望和怀疑,相反还满是幸福和憧憬的神色。
“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去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季子深看向沈知秋,眼底在惊恐地颤抖。
“我不喜欢莫小姐,就不可能娶她。那样无论对她还是对我,都是一种会伴随一生的折磨。无论结果是什么样,哪怕是自寻恶果,我都能够接受。但是在让我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自讨苦吃之前,我至少有了可以尝试的机会……让我可以追求和向往我真正想要的幸福。”
说完这句话,沈知秋又一次默默将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南攸,眼神落在她身上,深深地看她一会儿。
可能对其他人而言,尝试只是一种过程。
但是于他而言,在尝试的过程中就已经可以很幸福了。
沈知秋看着身边的南攸,嘴角渐渐地弯起来。
季子深怔在原地,身体颤抖起来。
继而想起她之前和小攸说过的话,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啊,是这样……”
她并不是难过,而是感慨于就连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都比自己有勇气多了。
那样疯狂、可以为之孤注一掷的感情,她也一样感同身受。
又让她有什么立场,去劝他呢?
季子深打算今天彻底不醉不归了。
她随手拿起附近茶几上的一瓶酒,却找不到玻璃杯,于是叫来旁边醉酒的一个女佣:“过来,给本小姐倒酒。”
旁边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一幕,偷偷把脸挡在盘子后面当透明人、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心里面早已经吐槽鄙视了八百遍的莫期娅,见状下意识想要逃跑。
然而他才刚举起盘子遮在脸前面,悄悄往四下看了看,却发现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人就是自己。
最要命的是,季子深一边喊人,一边还醉醺醺地向他走了过来。
“本小姐叫你呢,还不过来,都耳聋了吗?”
旁边的女仆长见状,狠狠瞪了莫期娅一眼,那眼神明晃晃地在说:要是他敢临阵逃跑,回头她就敢活活扒了他的皮。
再加上现在季子深几乎已经近在眼前,莫期娅只能硬着头皮,欲哭无泪地上去给她倒酒。
他倒酒的全程一直低着脑袋,在心中不断念叨着对方千万不要认出自己。
现在莫期娅听到刚才沈知秋和这些人的对话之后,心中只希望自己可以熬到沈知秋去莫家退婚。
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莫家,又不会有什么损失,还白得一个受害者的身份,简直是天助他也。
但那样的前提是,他在南家当女佣的这段时间里,千万不可以被这些人发现。不然的话,他即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最多只需要坚持几天,他很快就可以离开南家,回到莫家去了。
等到那个时候,就是他的复仇之日!
想到以后这些狗仗人势的下人们的惨状,莫期娅心中又一次升起了动力,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拿起酒瓶,给季子深倒酒。
这几乎是莫期娅手脚最麻利的一次,酒一滴没洒。
季子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着酒,也没在意旁边那个给她倒酒的小女佣长什么样。
莫期娅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继续拿着酒瓶站在季子深旁边,往季子深酒杯里倒酒。
眼角偷偷拿余光打量那个坐在沙发上的沈知秋的背影,发现他并没有在关注自己后,又紧接着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当莫期娅倒完了酒瓶里的最后一点酒,以为自己今天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南攸轻柔婉转的声音,突然在客厅里响起起来。
“那边那个的小女佣过来……嗯,没错,就是你,两个辫子的两个。”
南攸一边微笑着,一边举起手中的空杯子。
“你过来,也给我倒一杯。”
话音刚落下的同时,坐在南攸旁边的沈知秋,还有他身边的季子深,同时将视线落在莫期娅身上。
那一瞬间,莫期娅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三个字——完蛋了。
他继续硬着头皮,在南攸看过来的视线中,用开瓶器继续开了一瓶新的红酒,往她的杯子中倒下去。
莫期娅全程垂着脑袋,确保自己的脸不被南攸旁边的其他人看清。
在这一过程里,南攸始终坐在沙发上,双腿叠起,手指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不,帅哥啊。
莫期娅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一边在她面前倒酒,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吐槽。
表面上还是老实本分,勤勤恳恳给她倒酒的模样。
沈知秋看他模糊不清的侧脸一会儿,似乎是没认出他,很快就把头转过去。
莫期娅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中默默松一口气。
不过就在他合上酒瓶盖,转过身就快要离开时,背后就传来南攸慢悠悠说话的声音。
“长得挺好看的,晚点的时候来找我一趟,通过的话给你涨工资。”
莫期娅听到后分神一瞬,快步离开时,裙角差点被桌子绊到。
通过?
通过什么?
只是还没等莫期娅问出一个答案,为了避免再夜长梦多,脚已经先一步带着他飞快地离开了。
紧接着,莫期娅在周围众多女佣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快速地提起裙子逃跑,离开了客厅。
莫期娅提着裙子,步伐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在快要到达二楼时,突然和一具硬邦邦的身体撞上。
“哎哟……”
对方吃痛了一声,捂住被撞疼的脑袋,等他再一次转过头时,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熟悉的黑白女仆裙的背影飞速离开,以及背后那两根醒目的长马尾辫子。
“又是你!”
南矜捂着脑袋,眼里面燃起怒火。
这个贱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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