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顺利杀青。
但卢燃还在紧紧抱着余戚戚,头埋在她颈间,不断流出的滚烫,打湿她一片肩膀,衣料被晕染成暗红色。
饰演暮春楼楼主的钟霆嘴角也流着未干涸的血迹,甚至剑还插在左胸口。
他是学武术的,平时只拍露上半身的武打片。
只是他一听说是牧沉导的戏,立刻就来了,也不管演的是什么角色。
“小姑娘,打戏蛮干净利落的嘛!学过武术?”他打量着余戚戚,带着点疑惑,疑惑这样瘦弱纤细的女生,用剑的时候竟然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还带着尖锐的戾气。
余戚戚艰难扭头跟他对上视线,不好意思笑了下,“谢谢您的夸奖,我是学古典舞的,偶尔也在学校学过舞剑。”
男人“哦?”了一声,略带欣赏看她,道:“后生可畏啊,小姑娘。”
余戚戚还想道一声“谢谢”,但是箍住自己腰间的手更紧了,还能听到卢燃低沉的呜咽,“对不起…对不起…鸢萝…”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双眼空洞,脸上神情异常痛苦。
余戚戚之前就觉得卢燃很难出戏,没想到他这么难出戏。
她只好不断拍着他的背,语气欢快,试图安抚他,“我这不是没死嘛,还好好活着呢,不然现在跟你说话的人是谁啊?”
谁曾料,卢燃把她抱得更紧了,哭声呜咽悲恸,她呼吸都要被扼住。
除了卢燃的小助理在旁边不知所措挠着头,一脸为难。
其余工作人员都迅速收拾着与季节不符的落叶,拆着机位和轨道,匆忙整理着后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想快点下班回去的样子。
陈毫点燃了根烟,若有所思看向坐在身边的人。
从刚刚喊开拍起,牧沉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监视器,甚至一句“卡”也没喊。
不知道是不是卢燃、余戚戚他们演的没问题,还是他不想再看到余戚戚从高处坠落的场景?
但当坠落画面出现时,牧沉也没有离开视线,他仔细观察了牧沉的动静,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常。
完全不像上回失控到一定要到外面抽烟才能冷静。
难道,他买的香薰其实有点效果?
他不禁揣测着,余戚戚和牧沉当时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就看到牧沉忽然起身,手里拿了包抽纸,慢悠悠走到那互相抱着的一对儿。
他蹲下来,力道很大,直接拽开了卢燃箍在余戚戚腰间的手,余戚戚才算是能呼吸过来了。
这一下,卢燃直接转换了目标,干脆抱着牧沉呜咽起来。
猝不及防间,牧沉被这冲劲儿,底盘没稳住,坐到了地上。
余戚戚不禁惊呼出声。
牧沉目光飞速在她面上掠过,而后抽出纸巾胡乱擦在抱着自己的卢燃脸上,动作粗暴,语气不耐烦,“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结果卢燃哭得更凶了。
牧沉:“……”
余戚戚小声提醒,“导演老师,您应该安慰他…”
“安慰他什么?演员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是很基础的么?”牧沉话一出,便带着尖利的刺。
余戚戚也不好再反驳了。
卢燃的小助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可不想在这当头惹牧沉不高兴,于是又拉又拽,才把卢燃给哄到房车上。
片场空荡荡这一边,就剩下她和牧沉站在这儿了。
莫名难言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余戚戚咬着下唇,眼睛转了一圈,最终直视到面前人漆黑一片的眼睛里。
“导演老师,杀青快乐!我先回去了。”余戚戚扬起了笑容,明媚又美好,眼睛里全然没有鸢萝那种又爱又恨的神情,反而干净到没有一丝尘埃。
牧沉盯着她,淡淡“嗯”了一声。
听到了回应,她笑着转过身,一角红色扬起,上面甚至还粘着血,但她的背影却如此纯净。
落日已经平移到地平线外,最后一缕阳光随着她的影子也消匿在沉下的黑幕里。
牧沉无意识上前一步,想抓住她,而阴影却笼罩了他全身。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呢?”陈毫打趣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里有调侃的意味。
牧沉神色染上少许不自然,他从黑裤里摸出了一根烟,拢手点燃,一时间,只有这点星火能诉说他那一点点情绪。
“馆子定了么?给大家一个愉快的夜晚。”他从齿间抽出烟,烟雾顺着吐息喷薄在潮湿的空气里。
“昨晚就订好了,我办事,你就放十个心吧。”陈毫应道。
-
余戚戚是踩点到餐馆的,准确来说这是一家老牌的烤肉店。
店里的装潢有点古老,墙上挂着不知道是哪朝的墨笔书画,椅子和桌子均是木质结构,上面雕刻着精细的镂花,店外还挂着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
唯一与装潢不符的便是入门处的一片墙上,上面贴满了各色的便利贴和拍立得。
听说是可以写下自己想写的话,和当时吃饭的人留下一张照片,哪天再回来时,也会瞬间想起被淡化的记忆。
为防止粉丝混进来,陈毫特意包了全场,几十人拼桌坐在馆子中央,倒也足足够用。
余戚戚以为自己穿的过于随意,不尊重这个“杀青宴”。
她当时卸了妆,冲了个澡,套上白t和灰色花边短裤,踩着厚底的拖鞋,头发在一侧挽成了松散的麻花辫,没被照顾到的发丝就杂乱垂在她洁白的颈上。
看到大家穿得都很朴素,便放下了心,自如起来。
只剩下牧沉对面的座位了。
看来大家都不想和牧沉面对面……
但余戚戚来的晚,只好硬着头皮,哪有空位就坐在哪。
她左边是卢燃,他好像已经过了那个劲头,除了眼角还有点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右边是张瑶,她全程默不作声,只盯着食物,肉烤好了就吃,看起来是真饿了。
“戚戚,喝啤酒还是汽水啊?”坐在牧沉旁边的陈毫突然问她。
余戚戚快速看了一眼桌上,每个人桌前都有啤酒。
“都来点儿吧。”她笑着回。
看来免不了所有人都要站起来敬酒。
“唷,看不出来这么能喝啊?”陈毫招呼了服务员。
服务员很快上来两瓶玻璃的东西。
一瓶冰啤,而另一瓶则白桃味儿的华洋汽水,还在冒着凉气,似乎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余戚戚把酒和汽水掺着喝,这样不置于喝得太多导致人事不省。
大家惯例站起来都给牧沉和陈毫两位导演敬酒,说着类似电影大卖的客套话。
走完流程便是杯碗碰撞和人们偶尔激扬澎湃的交流声。
余戚戚在牧沉面前不敢吃的太埋汰,一片烤肉愣是一小块一小块在口中咀嚼很久才吃下一片。
突然,面前的人开口,声音略轻,掺杂在各种交流声,但余戚戚还是听到了。
“不合你胃口?”
牧沉看了她很久,只觉得她兴致不高,还有点兢兢战战的意味。
“没有,肉很好吃!”余戚戚一听,连忙把盘子里的剩下一大块肉没沾料就直接扔进嘴里,她嘴巴鼓起来,眼睛亮亮的,手里比了个大拇指,声音含糊。
牧沉没说话,修长的手指捞来一大瓶葡萄汁,找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一半,刚要放在余戚戚面前,就被人接过去。
余戚戚说了声“谢谢导演”,惶恐拿着杯子,一股脑全喝干完了。
味道怎么不太对?有点酸酸又有点辣辣的。
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是撕掉标签的葡萄酒。
她竟然把葡萄酒当成水喝!余戚戚面上红了起来,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啃着五花肉。
牧沉唇角不易察觉勾了起来,只一瞬又淡下去。
因为周围的人不知道是吃嗨了还是喝高了,一个个都要给牧沉灌酒。
但牧沉这时候脾气倒是好起来,也不揶揄人,知道有些人或许是故意想看他喝醉,但他仍然是来一杯,便优雅一饮而尽。
余戚戚眼看着他喝了一大半葡萄酒,两瓶冰啤也几乎要见了底,牧沉期间没有吃一块肉,连小菜都没吃,只顾着喝酒了。
他面容依旧冷俊清朗,桃花眼也没坠上红色,眼底一片清醒,更不用说喝酒上脸了,他自始至终都抿着唇,唇边有淡淡笑意,一副泰然自若的平静样子。
余戚戚嚼着肉,也不知道嘴里的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眼睛忍不住盯着牧沉看。
他怎么这么能喝?又是抽烟,又是喝这么多酒,平时应酬一定很多吧?他的胃没问题嘛?
这样想着,她的神思已经迷乱起来,突然捞过手边的瓶子,直接就往已经喝完的葡萄酒里面倒,一杯接着一杯,她的头脑愈加发昏,甚至打了个闷嗝。
“你没事吧?喝这么多吗?”张瑶忽然注意到余戚戚苍白的脸蛋儿已经红了,忍不住问。
“嗯?我喝的是汽水呀?”她晃了晃手里快见底的瓶子,不明所以笑着。
但入眼是一片碧绿,愈加发昏的脑袋更加沉重了,连视线都有点不清晰了。
登时,视野聚焦,她一愣。
什么?这是啤酒,不是汽水?
她眼瞎吗?
余戚戚很害怕她断片后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什么事情,毕竟她也没喝醉过,更不知道喝醉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猛然站起来,带动了后面的椅子,但没有人注意到她,大家都沉浸在高谈阔论里。
“我先去趟洗手间。”她扶着发晕的脑袋道。
“你没事吧?是不是要吐?我陪你?”张瑶被这一下子给惊住了,关心道。
“我没事,我自己去。”余戚戚回应,其实她视线已经有点模糊了,她不近视,第一次感受到了近视眼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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