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想起来啦！”王浩说:“你以前可是我们画室第一名啊，记得当时老师可喜欢你了。”
虞苏尴尬笑着，余光上下打量着对方的穿着手饰。
浑身上下全是名牌。
本想多聊几句，但兜里的手机震动打断他们的对话，屏幕提醒虞苏下一单快要超时了。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王浩自称有事，两人快速加了微信，然后客气说着对方先忙后道别。
转弯等车辆通过时，虞苏透过后视镜却看到王浩把外卖直接扔垃圾桶，然后转身走进一旁的高级餐厅。
当晚虞苏在医院陪床的时候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都控制不住回忆起高中生活，特别是自己的画作作为优秀范画被老师贴在机构的作品展上的时候。
年少时的骄傲再次生发。
当初每位老师都对自己赞不绝口，经常夸自己很有天赋，尤其是临摹能力很强。
甚至连李刚也一度认为自己真的是个画画天才，但从什么时候这种天赋被湮灭了呢？
虞苏翻了个身，仔细回想。
好像自从进入大学之后，几乎没有被老师夸奖过了。
身边有的是比自己更有天赋的同学，甚至很多技术都比自己强，李刚内心的那点小小骄傲被一次又一次踩碎。
想到这里，刚刚生发的那一点点小骄傲瞬间枯萎。
她掏出手机，点进王浩的朋友圈，王浩开了个艺术工作室。
原来那家特别出名的画展是王浩举办的。
虞苏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她把手机按黑屏，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生活总是不尽人意，虞苏感觉自己快被压力击垮了。
送外卖一个月六千多块钱，甚至还不够小涵在医院花销一星期。
她的背部最近总是不舒服，时不时传来疼痛感，有时候能连续痛上好几天，疼痛使然，迫使虞苏也只能弓背，维持一个舒服的姿势。
现在虞苏对王家说的那句我们一定能闯过去彻底免疫，甚至开始害怕看到那句话。
这回她把壁纸换成高中时期的优秀学生作品展，端详半天还是重新换回之前的壁纸。
这天，送餐途中突发呼吸急促，大脑严重缺氧差点引发车祸，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摔到了后脑勺，虞苏感觉头疼欲裂，只好提前结束送单，回家睡一觉缓缓。
开门却看见池隽坐在沙发上发呆。
“老婆，你坐那儿干嘛呢？”虞苏忍住头痛，打个招呼后走进洗手间洗手。
“小涵又要化疗了。”池隽死气沉沉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并没有打开的黑屏电视。
虞苏洗手的动作停顿，片刻，用清水随便冲去泡沫。
走出卫生间，看着沙发上那道消瘦不少的身影，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钱的事你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
池隽扭头看他：“你从哪里拿钱？”
虞苏用力甩去手上的水珠：“你别管。”
回到房间，虞苏翻箱倒柜翻出两包阿咖酚散，吃完后躺在床上，待头疼褪去一些她才掏出手机翻通讯录，上下翻滚好几遍都找不出谁愿意借她这么一大笔钱。
要不把房子卖了？不行，房子是最后的退路。
或许一人借一点就能凑够了，抱着这个信念，她给通讯录里五十多个联系人拨了电话。
但借到的钱杯水车薪。
虞苏抹了把眼泪，手指不停滑动屏幕，看还有没有能借钱的亲戚朋友。
倏忽，她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
王浩。
虞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最后决定去王浩开的工作室当面说，她特意去花店买了一盆发财树作为礼物。
她运气不错，在工作室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到王浩刷着手机走过来。
“李刚？”看见她后，王浩似乎有些吃惊，他微笑道:“你怎么在这儿？今天没送外卖？”
虞苏尴尬地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然后说:“我有点事找你。”
“上来说。”
进到工作室，虞苏把发财树交给王浩的助理，左右环顾着里面的装潢。
随处可见的精致画作，每一处装修都透着艺术的韵味。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工作室的大厅中央。
齐山的《牧牛图》
虞苏欠身细细打量着画作。
王浩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看到她驻足在《牧牛图》前面。
他微笑着走过去，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她，笑道:“看出什么没有？”
虞苏接过咖啡，这才反应过来有正事，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我太入迷了。”
“没事，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王浩眯着眼睛笑着，抿了一口咖啡，“对了，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虞苏把来意讲述一遍。
王浩沉默不语，虞苏的心却快跳出嗓子眼。
那种等待家长回复信息的凌迟感再次涌上心头。
胃部有些不舒服。
虞苏想，她的确是唐突了些，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没交流过，一见面就借大额金钱，确实很强人所难。
“抱歉让你为难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吧。”作势，虞苏准备离开。
“讲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当你没来过呢。”王浩同情地看着她。
虞苏疑惑:“你这是……”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讲义气。”王浩拍着李刚紧绷的肩膀，试图让他放松:“再说，又不是什么大钱。”
虞苏眼里充满了喜悦，比喜悦还多的是震惊于王浩的经济实力竟然如此夸张。
“真的吗？我真的太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事找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感激涕零的承诺着。
“赴汤蹈火不至于，但的确有点小事。”王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浩继续说:“你不是学画画的吗？我这儿有一个单子还没分给其他画师。”
“你帮我画完，另外付你报酬。”王浩笑着拍了两下虞苏的胸脯：“酬金挺丰厚的。”
虞苏意味深长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
离开工作室时已经是凌晨，普蓝色的天空把整座城市都包裹起来。
风呜哇哇地吼叫着马路边上的绿植，树叶发出强烈的呐喊。
虞苏拿着一张卡，心情愉悦地赶回家。
脑海中全是她不仅可以挣够小涵的医药费，还能很快就能把房贷还完。
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王家说的那句我们一定能闯过去的重新浮现心头。
没错，我们一定会闯过去的。
李刚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期待着明天，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
回到家，玄幻的灯没关，主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适应黑暗后虞苏才发现原来床头柜上的台灯是开着的，只不过灯丝貌似出了点问题，发出微弱的淡黄色光线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几乎看不见。
搁以前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虞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视线往床上移，她听见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虞苏蹑手蹑脚推门踮脚走进去，把卡轻轻放在池隽的手机上，以防他明天没有看见。
放好后，月光正好照映在池隽的脸上，他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虞苏久违地注视他平静的睡颜。
池隽好像又瘦了些。
半晌，俯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悄无声息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虞苏提着一口袋洗漱用品和两件换洗衣服就赶往王浩发的地址，那是一个地下室改装的画室。
虞苏站在上面看着楼梯逐渐隐匿于黑影当中，一个人垂着头提着一个口袋往上走正好与她擦身而过。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酒味，不过她并不在意，地下室有酒鬼也很正常。
思绪回落，捏紧行李，迈腿走下楼梯。
画室比想象中还要逼仄，里面除去一张铁架小床，和人坐的位置是空的，其他地方被堆满了各种纸张画材。
虞苏环视一圈，好在里面画材齐全，白炽灯光亮度也很适合。
因为有动力，虞苏按照王浩发来的要求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临摹。
她每次休息都会想起医院的催缴单。
所以没过多久，一幅细致精湛的作品很快出炉，肉眼几乎不能分辨哪幅才是原作。
王浩很满意，眼睛一直透着笑意：“李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技术真的很棒。”
虞苏被夸得有些飘飘然，她腼腆地抠着头发。
从学画画开始李刚的临摹一直很强就是缺少了创作的想象力。
所以经常被老师提醒不要抄照片。
没想到短板居然变成赚钱的手段。
“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我画的，我都可以尝试。”虞苏觉得这是个好差事，需要牢牢抓紧的机会。
“放心，有的话我第一个通知你。”王浩把手搭在她的的肩上环着，“你最近都没睡好吧，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这是几天来虞苏第一次走出画室，王浩和她一同出来，最后二人在马路边上分别。
外面是艳阳天，光线刺得虞苏不得不眯着眼睛。
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她睡眼惺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李哥？”
虞苏没听见，垂着头继续往前走。
“李哥。”陈杰跑上前拍了拍虞苏的肩膀。
虞苏如梦初醒般眨巴眼睛看是谁。
“陈杰？”
“你干嘛去了，怎么困成这样？”
“没干嘛，我就是才下班。”虞苏打了个哈欠。
“额。”陈杰一脸犹豫地看着她，“李哥，刚才我看到……”
“什么？”
“没什么，困成这样你快回家睡一觉吧。”
虞苏实在困得要死，胡乱点头就走了。
回到家她快速洗了个澡，正准备睡觉就看到陈杰发来的信息。
读完信息后心往下一沉，一口气梗在嗓子处不上不下。
【李哥，王浩是个假画贩子，干的事大多都属于灰色产业，你还是别和他搅和在一起吧～】
隔了两分钟，陈杰又发来一条信息。
【李哥算我多嘴，不管你信不信，请别把我供出来～】后附一个（拜托拜托表情包）。
就在这时，王浩的消息跳出来。
——今晚八点来趟工作室。
好心情烟消云散，虞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罩一动不动，不停撕扯指甲周围的死皮。
躺了会，她起身穿上衣服，她准备亲自去工作室问王浩。
七点半，虞苏来到王浩的工作室楼下，正准备推门上去时，透过玻璃门却看见池隽的背影，他的对面站着王浩。
视线向下移，竟看到两人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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